自稱爲“逢魔無二齋龍馬”的扶桑浪人,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北武魁。但是在如今的扶桑,早已經沒有什麽四大巅峰了。唯一還存在的,便隻有神裔一族所控制的傀儡——三神器。”
程立凝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說來話長。簡而言之,這次扶桑發動傾國之兵攻打中原,根本就是神裔一族的陰謀。這一戰之中,扶桑究竟是勝是敗,神裔一族也根本不在乎。
他們唯一在乎的,就隻是要死人,要大量大量的死人。不管死的是中原人,還是扶桑人,他們全都來者不拒,死得越多越好。隻要死人了,他們的目标,就算是達成了。”
假如是别人的話,驟然聽到逢魔無二齋這幾句,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但神裔一族利用漠界十萬大軍作爲血祭,解除其根據地“雲海奇觀”封印的事。程立是親身經曆者。
所以一聽之下,程立馬上便知道,神裔一族又打算故技重施了。當下,程立徐徐吐了口濁氣,凝聲道:“是血祭之術?”
逢魔無二齋颌首道:“正是血祭之術。神裔一族當中,分爲‘帝阙九重诏’和‘馭宇八纮’兩個派系。他們共同侍奉着一名帝主。但彼此之間,也相互争鬥不休。
鬼庭狂十郎無慘,就是‘馭宇八纮’派系的首領。從千年之前,他就一直在扶桑蜇伏,曾經更換過許多身份和許多名字,不斷興風作浪。帶來了無數的戰亂和死亡。
我們神遺一族,本來才是扶桑本土正宗神明的後裔。可是後來,‘馭宇八纮’來到扶桑,和我們正宗神明後裔打了一仗,把我們驅趕到荒僻之地,并且把我們貶爲妖魔。而他們自己,則以神明自居。所以我們才會淪落爲神遺之族。
後來,‘馭宇八纮’也因爲各種原因,族人分别進入沉睡,又或者直接就隕落了。最後,便隻剩餘一個鬼庭狂十郎無慘,還在人世間活動。神遺之族才能再度行走于人間紅塵,也才有了我北武魁的名号。
所謂惡鬼,其實就是鬼庭狂十郎無慘,用自己鮮血制造出來的殺人工具。用來彌補其餘‘馭宇八纮’成員隕落的空缺。而我們神遺之族一直以來,都緻力于獵殺這些惡鬼。數百年間,始終相持不下。
可是不久之前,神裔一族的‘帝阙九重诏’,突然駕馭着一座雲海上的宮殿來到扶桑,并且和鬼庭狂十郎彙合。
那之後,鬼庭狂十郎就借助扶桑執權石田十誠生了重病的機會,把石田石誠也變成了惡鬼。然後再聯合帝阙九重诏,偷襲了軍神平五郎信綱。同樣強行把鬼血灌注入軍神體内,籍此控制了他。随即,又利用軍神打敗拳王,再擒下劍聖,依舊強迫他們轉化爲鬼。”
程立點頭道:“軍神、拳王、劍聖。他們就成爲了所謂的‘三神器’?”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被強行注入鬼血,雖然會讓人轉化爲鬼。可一旦成功的話,卻能得到不老不死之身。實力更會在本來基礎上,得到突飛猛進。之前,我有信心壓下拳王,也可以和軍神打個平手。但是現在……”
一絲苦澀的笑容,呈現于逢魔無二齋眉宇間。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搖了搖頭。
程立則沉吟道:“那麽,柳生劍聖呢?我之前曾經和他打過交道。雖然确實不凡,但當時的劍聖,确實已經老了。但現如今,化爲惡鬼的柳生劍聖,應該已經恢複年輕時候的力量了吧?”
逢魔無二齋肅然道:“不錯,柳生劍聖不但已經恢複所有力量,而且還攀登上更高的境界。充其量,我可以和他同歸于盡。但這并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尋求你們中原武士的幫助。”
程立颌首道:“情況我大緻上都了解了。那麽,逢魔武魁,你希望得到怎樣的幫助?”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戰争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的話,犧牲者越來越多,神裔一族的力量也将會越來越大。最終必然會導緻神裔一族的全面複蘇。到時候不僅是扶桑,更不僅是中原,普天之下,再無淨土。所有人都會淪爲神裔一族的家畜和奴隸,那就什麽都完了!”
程立道:“那麽,逢魔武魁你有什麽好建議?”
逢魔無二齋一字一頓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們必須殺了鬼庭狂十郎無慘!必須殺掉所有惡鬼,讓這場戰争沒有理由再繼續。然後才能集中力量,去對抗神裔一族的其他人。”
程立凝聲道:“理論上來說,這個做法是正确的。問題隻在于,如何辦到?”
逢魔無二齋斷然道:“我知道鬼庭狂十郎和石田十誠在哪裏。我帶你一起去。”
程立皺眉道:“但是,現在鬼庭家的軍隊正在攻打揚州城。我決不能放下揚州城的普通百姓不管。”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鬼庭狂十郎麾下,有所謂的八門。那些都是在千年時間裏,分别因爲各種原因而投靠鬼庭狂十郎,被他賜予了濃厚鬼血的最強者。自從八門成型以來,鬼庭狂十郎便絕少再親自出手。無論什麽事都委派八門去執行。”
程立聽明白了。接口道:“也就是說,隻要殺掉八門,便沒有人能夠率領鬼庭家這幾萬軍隊。揚州城也不會再有危險。然後,我們便可以直接去殺鬼庭狂十郎和石田十誠了,對不對?”
逢魔無二齋颌首道:“正是如此。”
程立歎道:“這也未免太理想化了一些。我并不認爲這個計劃,可以毫無波折地順利完成。”
逢魔無二齋沉聲歎息道:“不錯,确實太理想了一些。但沒有辦法,這是我們唯一可行的辦法。除此以外,我們已經别無選擇。”
程立沉吟了許久,方才緩緩道:“或許你說得對。所以,就這樣吧。那麽,八門在哪裏?鬼庭狂十郎和石田十誠,又在哪裏?”
逢魔無二齋毫不猶豫,立刻回答道:“八門就在——安土城!”
安土城!在扶桑曆史上,這是一個極具分量的名字。通常,它都會和桃山城一起,被人合稱爲“安土桃山時代”。
安土桃山時代的後半段,屬于豐臣太閣。因爲他在一處名爲伏見的地方,築起一座城作爲自己的大本營,并在這座城中發号施令,統治全扶桑國。由于這座城的四周,栽種有許多桃樹。所以這裏又被稱呼爲桃山。
但這個時代的前半段,卻屬于扶桑戰國的風雲兒,号稱“第六天魔王”的織田信長。事實上,若織田信長不死,曾經作爲織田家家臣的豐臣太閣,根本沒有機會出人頭地,成爲扶桑國王。
當年,織田信長在戰國亂世中,發表“天下布武”宣言,宣稱要以以武力結束戰國亂世。事實上,他也辦到了。在織田信長臨死之前一年,他已經成爲扶桑最強大的諸侯。所有人都明白,距離織田信長掃平群雄統一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織田信長同樣建築了一座宏偉巨城,作爲自己統治天下的大本營。這座巨城,就被命名爲“安土”。意思是亂世中可以安居的樂土。
在織田信長麾下,有四大天王。分别是柴田、豐臣、明智、丹羽。織田信長自己坐鎮安土,分派四天王各自率領一支軍團,征戰四方。
可是在四大天王之中,向來最受織田信長信任重用的明智,卻不知道爲了什麽,突然起兵反叛。織田信長毫無防備,和自己的長子一起,被困在一所名爲“本能寺”的寺院裏。最後寺院起火,把織田信長父子一起給燒死了。
織田信長死後,安土城也被造反的明智同樣一把火燒掉,隻剩下一片廢墟。然後豐臣迅速讨伐了明智,再巧妙地拉攏丹羽,擊敗柴田,基本上完整繼承了織田信長所留下的地盤。以此爲基礎,數年之内便統一扶桑,開創了屬于自己的桃山時代。
如上所述,由織田信長所建築的安土城,事實上早已經被燒毀,不複存在了。那麽,爲什麽逢魔無二齋又說,鬼庭狂十郎無慘麾下最強的惡鬼“八門”,就在安土城中呢?
答案很簡單。因爲此安土城,非彼安土城。甚至乎,這座安土城根本不是城,而是——船!
這是一艘巨大得不可思議的船。從頭到尾,整整有千步!寬度,也有五百多步!高度,從水面到甲闆,整整十丈!水面之下的部分,還不知道更有多深。
這樣一艘巨船,此時此刻,就安安靜靜地漂浮在揚州城東北方的“樊良湖”之上。
樊良湖向南,延伸出一道河流,便是芒稻河了。芒稻河與運河的交界處,就是仙女鎮。然而,不管是芒稻河抑或運河,本身河床都很淺。連倭寇那種慣用的安宅船,都無法在河道上行走。要容納這巨無霸一樣的安土城,便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可能。
換言之,這座安土城雖然是船,但卻沒法子離開樊良湖自由航行。隻是漂浮在湖面上,做做樣子而已。
但即使是做樣子,也已經足夠驚人了。因爲這樣的巨船,必然也不可能是從扶桑一直航行過來的。多半是鬼庭家的大軍上岸進軍,來到樊良湖之後,方才動手造船。
但是,要在短時間之内,從無到有地構築起這樣一座巨城。其中的各種困難,肯定多如牛毛。單純隻是想一想,都教人不寒而栗了。能夠完成這項工作,簡直非“奇迹”二字不足以形容。
程立深深吸一口氣,凝聲問道:“那就是安土城?”
逢魔無二齋颌首道:“不錯,那就是安土城。”
程立搖頭歎道:“樊良湖雖然方圓有數百裏之廣闊,但并不是渺無人煙的荒僻之地。湖泊沿岸,靠水吃飯的船家漁民,至少成千上萬。但到頭來,竟然沒有人能夠發現在湖泊之内,突然出現了這樣一艘巨型的船城?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逢魔無二齋道:“并不奇怪。因爲這是惡鬼的船。惡鬼以自己的血作爲媒介,能夠施展出各種各樣的奇異術法。這些術法因人而異,不能傳授給他人,他人也無法學習。那些惡鬼們稱呼爲‘血鬼術’。那些惡鬼多半就是利用某種血鬼術,對安土城進行掩飾,讓普通人看不見它。所以才沒有人能發現吧。”
程立道:“血鬼術?居然還有這種事?”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正是。血鬼術千奇百怪,無孔不入。是那些惡鬼的第一大利器。上船之後,咱們一定要小心。”
程立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大手一揮。二人所乘坐的小艇立刻向安土城加速駛去,恰如離弦之箭,在湖面上劃過一道深深痕迹,久久不能複原。
安土城這艘巨無霸一樣的“船城”,并非獨自存在。在船城四周,尚有十多艘體積比較小的快船,正在來回遊弋巡邏。這些船上,也有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倉促之間,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人,還是惡鬼。
但也無所謂。這些士兵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會對黑煞神君和扶桑武魁這兩大高手,造成任何妨礙的。所以程立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就這麽驅使着小船,如飛一般直逼安土城而去。
不過片刻之間,在安土城四周巡邏的快船,已經發現了這不速之客。用扶桑語發出的喝叫聲,立即在湖面上響起來。雖然聽不明白内容,但那喝叫的語氣,卻顯得兇神惡煞。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動武的意思。
逢魔無二齋回過頭來,向程立看了一眼。沉聲道:“那些士兵在警告我們,說再繼續接近的話,就要對我們動手了。”
程立冷哼一聲,問道:“北武魁,他們是人,還是鬼?”
逢魔無二齋凝聲道:“鬼庭家率領扶桑的後路軍三萬人。其中絕大部分是普通人。隻有鬼庭家的嫡系,才是惡鬼。至于這些……應該是人。我沒有在他們身上,聞到屬于惡鬼的味道。”
程立淡道:“那麽我殺了他們,你介意嗎?”
逢魔無二齋一聲歎息,不再說話,向後退開半步,坐在船上,如老僧入定。雖未表态,但他的态度,卻實實在在,已經表露無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