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太元好歹有一位“九現神劍”的師父,見識還不至于如此淺薄。但也明白澹台明瑤露的這一手功夫,堪稱驚世駭俗。
相比之下,“九現神劍”雖然也能辦到這種事。但在司馬太元看來,即使是自己師父,也無法把這種事做得如此舉重若輕,圓熟自如。也就是說,至少在内家修爲方面,眼前這名如天上仙子一般的美女,竟更勝過華山派掌門?
心下忌憚之意更深。司馬太元益發不敢怠慢,連忙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截小小紫竹,然後客客氣氣問道“請問姑娘,這是?”
澹台明瑤道“你不是要交代嗎?把這截紫竹拿回去,交給你們掌門觀看。他自然就會知道了。”
更不待司馬太元回答,徑自舉步,淡然飄身而去。
樹梢之上,由始至終觀看了整件事全過程的程立,不禁爲之微微一笑。這件事能夠如此結局,其實還算不錯。
在程立看來,經過這麽一鬧之後,所謂的五嶽盟四分五裂,根本名存實亡。之前他們還起意要針對自己,使用各種小動作去拖住自己的腳步。現在想必也無法辦到了。
至于之後,司馬太元和天河道人他們,究竟要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程立也完全不關心。
江湖雖爲江山一隅,但終究也隻是一隅罷了。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盡快趕到東南,着手對抗倭寇入侵之事。至于江湖上這些紛紛擾擾,程立根本懶得理會。
同樣地,無論是魔聖殿那位男扮女裝的少宗主,還是澹台明瑤,身份來曆以及心性都各走極端,偏偏同樣美麗,同樣出色。她們究竟來這裏,是想要辦什麽事?她們彼此之間的關系,到底又是如何?
這一切,程立也不是沒有好奇心。若在平時,也會有探究之意。不過眼下的話,一切還是以軍情爲上。
故此縱然離開廟宇,但程立也并無前往追蹤這一仙一魔雙姝之意。隻是回頭向依舊燈火通明,益發人聲沸騰,顯然又再吵了起來的廟宇中深深看了一眼,冷笑兩聲,就此離開。
回到羽林軍臨時駐跸的軍營之中,時間已經差不多三更天了。程立四周巡視了一圈,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再過去找副将成魏博詢問了兩句,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當下程立放下心,回到自己的中軍營房,倒頭便睡。
第二天早上,程立按時起身。剛剛洗簌完畢,還沒開始吃早餐,忽然就有身邊一名親兵匆匆走進來,向程立呈上拜帖,卻是泰安府的章知府前來求見。
程立不由覺得奇怪。昨天才剛剛見過,今天這位章知府又跑過來,究竟想要幹什麽?即使是拍馬屁,也用不着這麽殷勤吧?
需知道,程立雖然算是皇親國戚。但論起身份來,卻屬于武臣。和章知府這些通過科舉考試而得官的文臣,不是一條路子。
固然,在程立這位燕國公兼羽林軍中郎将面前,章知府必須保持禮數。但論其實質,章知府也用不着過分客氣巴結。因爲程立影響不到一地知府官員的前程,無論這位章知府是升官,是貶官,還是平遷,都沒程立什麽事的,
一轉念之間想不明白,程立也懶得再想。當下揮手吩咐親兵去把知府大人請進來,同時又把副将成魏博也叫到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副将成魏博剛剛進來,在程立下首落座。那親兵也引領着章知府,還有另外一名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程立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中年漢子吸引過去了。說是“中年”,但實際上,這漢子頂多三十剛出頭的模樣。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稍微華麗一點,稍微名貴一點的裝飾打扮。隻是穿着普通粗麻布衣服,頭發用根木頭發簪挽住,腰間随便系了條草繩作爲衣帶,腳下蹬着草鞋。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都像是名鄉下随處可見的農夫。
偏偏這名農夫的草繩衣帶之上,卻挂着塊腰牌,表明了他的真正身份——六扇門中的一名捕快。
此外,這漢子的相貌,乍看之下似乎顯得十分平凡。但如果細看的話,又會覺得這個人十分特别,處處都引人注目。可真要說這個人究竟那裏特别了,卻又極少有人能夠說得出來的。
程立不同。程立可以說得出來。在程立的精神感應之下,可以很容易地察覺得到,這名漢子裏裏外外,整個身心都契合得天衣無縫,沒有任何不順和沖突之處。呈現出一種隻有在理想之中,才有機會出現的最和諧狀态。
這個狀态,應該如何理解?簡單說來,儒門弟子,人人都拜孔子。人人都向儒家聖賢的方向努力。修身、治家、齊國、平天下。要爲天地立心,要爲生民立命,要爲往聖繼絕學,要爲萬世開太平。
但喊口号容易,真正要做到,那就難上加難了。而且有些時候,或者因爲外部環境影響,又或者因爲内部自我原因。所以有些問題,明明大家都知道應該怎樣處理才最好,但往往就是辦不到。
然而,如果有人心裏明白該怎麽做,然後他就當真一點都不打折扣的,照着這樣去做了。而且是幾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任何動搖地去做。更兼他自己并不覺得這樣做有多麽特别,也不是爲了要博取誰的贊賞或驚歎,而是發自内心認爲自己應該這樣去做,那麽毫無疑問,這已經是“聖賢”的境界了。
以儒家的話來說,這種狀态,就是“知行合一”。孔子所自述的“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能夠擁有這樣一種聖賢之境界者,哪怕他本身再怎麽平凡也罷,可是看在其他人眼裏,也立刻就顯出他的不平凡了。這種人要麽不習武,一旦習武的話,肯定至少也是絕頂高手。
不爲了泰安知府。單純爲了這名平凡而特别的漢子。程立立刻站起,向對方迎上。雙手抱拳一禮,道“我是程立。請問閣下姓名。”
那平凡漢子眉宇之間,顯現出一絲驚詫。須知道他修煉的心法十分特别,普通人哪怕明知他的身份,往往也很難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麽端倪。隻有在真正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才會顯示出自己的不凡。
但程立和自己才見了一面,居然立刻便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特别之處,可想而知,程立在精神上的修爲,至少不下于自己。
盡管如此,這平凡漢子卻并沒有絲毫忌憚或戒備之意。他隻是簡簡單單,也向程立抱拳見了一禮。凝聲道“泰安府知府衙門捕頭,李玄意見過燕國公。”
程立又是一怔,脫口道“李玄意?你就是捕王李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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