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天魔的“魔頭”薛補牢,兇名赫赫,惡行昭彰。爲禍天下數十年,一手造下過無數血案。即使并非江湖中人,照樣知道他的名字。哪怕三歲小兒聽及“魔頭”二字,也會立刻止了啼哭,瑟縮着藏入父母懷中。
假如說,以往衆人對于“魔頭”的厲害之處,隻停留在傳聞之中,未知真假的話。那麽今天,“魔頭”究竟有多麽厲害,卻已經被衆人所親眼目睹了。
郭秋風、莊洞、軒轅天、彭太正等四位捕頭,在六扇門裏都享有赫赫威名。栽在他們手下的江洋大盜,加起來哪怕沒有一百,至少也有七、八十了。但就是這樣厲害的四位捕頭,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就主動踩進了“魔頭”所安排的陷阱之中,被無聲無息地一網成擒。“魔頭”的手段,思之委實教人心寒。
偏偏這樣厲害的“魔頭”,在程立手底,就連一刻鍾也沒能堅持下來。“龍城侯”以無比堂皇正大的手段,狠狠破解了“魔頭”所設置之陷阱。至于魔頭所布下的劇毒,更無法對龍城侯造成半分侵害。這宛若神迹般的一幕,看在右路援軍眼内,豈能不令他們爲之震驚贊歎?
右路援軍這些士兵,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白玉京内豪門貴胄的家丁,驕橫之氣極重。固然,他們受自己家主之命令,前來集結成軍,聽從程立指揮調度,決不敢公然違命。但程立年紀既輕,相貌更俊美異常。而他究竟有多大本領,衆人均未親眼見過。
故此,這些驕兵悍将們縱然口頭不說,心下委實對程立有幾分輕視。這也是爲何他們會表現得如同一群烏合之衆般模樣的重要原因。
可是三甲子以來,天下曾經三度易主。戰亂頻繁,導緻民間武風極盛。崇拜強者,更屬人類天性。既然親眼目睹了這位“龍城侯”的真正本事,這些家丁震撼之餘,也不禁爲之凜然。再回想起出發以來自己這些人的種種表現,一個個都下意識地爲之冷汗淋漓,心頭滋生出極強烈的後怕。
所以,也可以說程立剛才的一刀“侵日”,不但殺滅了“魔頭”薛補牢的生命。同時也殺滅了自己身後這右路援軍近千人,心目中的驕橫與輕視。
雖然,他們是以百餘人的性命作爲代價,才得到這一切的。但換個想法的話,鮮血換來的教訓,印象總是比較深刻的。能夠提前覺醒,總比到了和援軍交戰之時依舊執迷不悟,要來得好上太多。
一切看似都向着好的地方發展。但也并不是就沒有不如意之處了。最低限度,經過“魔頭”這麽大鬧一場之後。本來平整的馳道被摧毀得殘破不堪。再加上又有百餘具屍骨,也不能就此置之不理。莊洞、郭秋風等四位捕頭身上“血沉香”之毒未解,尚且昏迷不醒。援軍剩餘的人馬亦需要整頓。
故此援軍迫不得已,隻能暫且退到大路之旁,選了片還算平整的地方,姑且安營紮寨,要先作一番休整,然後再上路。
俗語有話道:“皇帝不差餓兵”。雖然當今天子如今正身陷囹圄。但左右兩路援軍,都是爲了解救天子而出力。所以朝廷(其實是主持朝政的諸葛太傅),也絕不吝惜于撥給各種物質,作爲他們此行成功的保證。
兩路援軍别的東西不多,各種後勤所需要的物質,如糧食、帳篷、工具等,全都應有盡有。這些豪門家丁既然已經對程立心悅誠服,甚至俯首膜拜,那麽自然是讓他們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衆人齊心協力之下,也沒過多久,一座能夠容納近千士兵的臨時軍營,已經建立起來。軍營正中處一座最大的帳篷,自然就屬于中軍大帳了。
大帳之内,此刻隻有程立和方展眉二人坐着。郭秋風、莊洞、軒轅天、彭太正等四位捕頭則躺在地面所鋪的毛氈之上,雖然睜大了眼睛,卻都好像身體和意識的聯系被切斷了一樣,完全指揮不動自己的身體。
方展眉率先歎了口氣,道:“世間毒物。都可以粗略分爲兩種。一種慢性,另一種是急性。急性毒發作得猛烈。但隻要解藥對症,也能很快解毒,極少留下後患。
相比之下,慢性毒則隐蔽得多,也麻煩得多。雖然很少會立刻緻死,可一旦中毒,便會深入五髒六腑,與氣血膠結,哪怕能夠解毒,往往也後患無窮。遺禍更深。顯而易見,血沉香就屬于慢性毒。”
程立緩緩道:“薛魔頭說過,中了血沉香之毒,至少一天一夜之内無法活動。現在才過去了幾個時辰,還要大半天才夠時間。但即使時間過了。四位捕頭究竟能否恢複到什麽狀态,還是不好說。可是救人如救火,我們又實在不能停下來,在路上等候那麽久。”
方展眉歎道:“現在可行之法,唯有兩條。要麽留下部分人手,在這裏守護四位捕頭。大隊獨自前進。要麽幹脆把四位捕頭送回去白玉京,我們自己行動。沒有第三條路了。”
程立搖頭道:“兩個方法,本質都是分兵,隻會更進一步削弱我們的力量。所以都不可行。但假如分兵已經不可避免,那麽我倒有第三條路。那就是,由方兄你率領大隊就地駐紮,先把部隊重新進行整頓之後,再沿大路緩緩進軍。至于我,則獨自往西鎮先行一步。”
方展眉吃了一驚,道:“西鎮正被叛軍圍攻。當中更可能有九幽神君和絕滅王這種絕頂高手在内。程兄雖然修爲蓋世,可是孤身一人前往,怎麽看都太過危險了吧?假如此事當真一人能辦,則我們之前又何必募集援軍呢?方兄,請三思啊。”
程立凝聲道:“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确實,在西鎮形勢未明的前提下,我一人行動,确實難以解救西鎮的危局。可是轉過來想想,若是不求解救西鎮全鎮,隻要救鎮主藍遠山一人的話,則憑我這身本事,倒還不難辦到。”
方展眉沉吟道:“隻要救藍鎮主一人嗎?假如隻是這樣的話,倒似乎确實可行。不過,其中不可預測的因素太多,風險依舊極大。程兄,不要再多考慮考慮嗎?畢竟謹慎爲上啊。”
程立搖頭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眼下形勢,我獨自行動,由方兄你率領大隊從後趕來,這是最合适的辦法。那就這樣辦吧。”
方展眉歎道:“好吧,程兄你是主帥,一切由你決定。那麽,程兄幾時出發?”
程立長身站起,道:“就是現在。”
方展眉點點頭,同樣長身站起,對程立抱拳道:“程兄,一路順風。小弟在此預祝你馬到成功。”
程立笑道:“承你貴言。”更不多話,轉身就揪開門簾走出去。片刻之後,便聽得陣陣急驟馬蹄聲迅速遠去,終于不複可聞。
中軍大帳之内,隻剩下了方展眉一人。那張本來清秀俊朗的面龐上,也随之悄然産生了某種變化。那是前所未有的,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現過,同時混合了威嚴與陰鸷的神情。此時此刻的他,乍看之下,絕不像僅僅隻是一位“侯”,反倒更像是——
“王!”
微微眯起了眼睛,方展眉陡然一揚手,淩空射出四道指勁。躺在帳篷中地氈之上的郭秋風、莊洞、軒轅天、彭太正等四位捕頭,身上的昏睡穴登時被指勁所擊,四人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已經睡了過去。
方展眉輕輕吐一口氣,沉聲道:“血奴何在?”
聲猶未落,中軍大帳之内,忽有微風吹拂。風停之際,赫見有十三道陰影,無聲無息地悄然出現。就像十三名幽靈,又似十三名奴才,環繞在方展眉這位主人身邊。
緊接着,這十三名幽靈似的奴才,便同時以單膝下跪,發出了虛無缥缈,既似極遠,又似極近,空空洞洞,全無半分實質感覺的怪異聲音。
“幽冥血奴,參見主人。”
方展眉淡淡道:“程立獨自前往西鎮,此時正爲良機。一号到四号,暗地裏潛行跟上。發現任何情況。皆立刻進行報告。五号到十号,去截擊南寨來的援軍。不需要全部殺掉,隻要盡量拖延時間,别讓他們礙事便可以了。”
十三名幽冥血奴同時頓首領命。随之,又是一陣微風過去,中軍大帳之内,早已恢複了一片空蕩。就仿佛剛才的十三名幽冥血奴,根本隻屬幻覺,從來未曾存在過一樣。
方展眉淡然一笑,揪開門簾,邁步走出帳篷。擡頭仰望夜空,但見一輪明月當空。冷冷清輝遍灑大地。
小侯爺意态閑适,潇灑賞月,喃喃吟誦道:“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程立啊程立,這次前往西鎮,你一定想象不到,原來将會有個天大驚喜,正在等待着你呢。呵呵~就是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啊。
但無論如何,最後得到最大利益的人,永遠也隻會是本侯。你程立也好,絕滅王也罷,到頭來,也不過是本侯邁向天下的一塊踏腳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