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小侯爺如此舉動,其實很有幾分趁火打劫的味道。但顔老相爺卻不以爲然。他又是冷哼一聲,道“城外玉泉山下,那個三千畝地的莊子,是你的東西了。”
方小侯爺這才雙手抱拳,一本正經地道“長者賜,不敢辭。多謝老相爺了。在下相信,九幽神君一定可以盡快殺掉程立,把他的人頭拿回來給老相爺的。”
顔老相爺嘿聲輕哼,問道“你有多少把握?老夫不要聽奉承,要聽真話。”
方小侯爺笑道“真話就是,九幽神君配合連城火,至少有七成把握。”
顔老相爺沉聲道“但老夫要的,是十成把握。”
方小侯爺欣然道“可以。作爲代價,我要安福銀号。再加上安福賭場。”
顔老相爺面無表情地道“好一個貪心的小子。錢莊加上賭場。這一下就要了老夫的三成産業去。這麽一口吞下,你也不怕撐着。”
方小侯爺微笑道“三成産業,換三成把握。老相爺可以自己權衡利弊。若覺得不值,在下也決不勉強。”
顔老相爺凝聲道“你要怎麽做?先說說看。假如靠譜的,老夫便把錢莊當鋪給你,也無所謂。”
方小侯爺淡淡吐出五個字“英雄難過美人關。”
顔老相爺猛然一震,急擡頭凝望着方小侯爺,喝道“方展眉,你是打這個主意?哼,你好大膽子!”
方小侯爺笑道“失禮失禮。其實在下膽子小得很。假如背後沒人撐腰的話,可不敢這麽來。”
顔老相爺皺眉道“背後有人撐腰?哼,老夫明白了。你也不必說是什麽人,老夫完全不想知道。既然如此,好吧,那就給你。加上這三成把握,程立一定要死!”
方小侯爺淡笑道“老相爺請放心。咱們一直以來,也合作過那麽多次了。何時曾令你失望過來着?那麽,在下暫且告辭。老相爺請靜候佳音便是。”
雙手一抱拳,以作告别。方小侯爺起身推開廂門,鑽出馬車車廂,徑自走向那兩名正共同裹着一條披風取暖的小丫頭。身後處,馬車的車廂門“呯~”一下關閉,随即整輛馬車也毫不猶豫,在粼粼聲中迅速遠去。
把兩名不知所措的小丫頭,一下子摟入懷中。方小侯爺施施然往自己的馬車走回去。不經意之間,他擡起頭來,忽然看見了天際閃耀的北鬥七星。方小侯爺禁不住随即爲之微微一笑。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聽聞人之将死,便會看見在北鬥七星旁邊閃耀的那顆死兆之星?有趣有趣。活了這麽多年,我可是一次都沒見過什麽死兆星呢。那麽程兄,此時此刻的你,是否也在仰望星空?而你又是否能夠看得見那顆死兆星呢?多半是看見了吧?因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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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子的翻修工程,進度十分順利。可想而知,再過不久就能搬進來住了。對于這一點,程立還是頗爲滿意的。
十兩銀子,認真說來其實并不多。再分攤到做工程的的這些匠人頭上,統共沒人也分不到多少。但一來,這些錢不屬于工錢,而屬于額外打賞的部分。二來,這些錢代表着一個肯定的,贊賞的态度。故此所有工人都覺得很高興。做起事來,也更加賣力了。
按照工人們這種煥發的熱情,不但工程進度肯定會加快。而且質量方面,多半也會再上一個台階吧。所以有些時候,額外的小小打賞,看似不足爲道。但實際上,它所能産生的作用,往往會遠超過這些錢本身的價值。
結束視察之後,程立騎上龍馬“太仆”,優哉遊哉地離開了新宅子,卻并非回去太傅府,而是打算去“桑家瓦舍”消遣。近段時間來,程立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去瓦舍裏遊玩。或者吃點小吃,或者看看雜耍,聽聽說書或唱曲,倒也逍遙快活。
馬蹄笃笃,轉過兩處街角,拐入另一條小路之上。來到白玉京這麽長時間,程立也對附近的地形逐漸熟悉起來了。所以有些時候,他也會不走大路,改而抄近路以縮短時間。
眼下所走的這條小路,就是通往桑家瓦舍之捷徑。但雖然靠近瓦舍那等喧鬧之所,這條小路本身,卻甚是幽深清靜。鬧中取靜,算是白玉京内環境最好的地頭之一。能夠居住在這裏的人家,全屬大富大貴。身份非同小可。
如此環境,按照一般常理來說,便不大有可能被人上門鬧事。可是世事無絕對。今天恰好就是個例外。程立策馬才走了十來丈,忽然之間,就聽見了遠處有陣陣“呯呯嘭嘭~”的雜音不絕傳來。同時又有人扯開嗓門,大聲叫嚣。
若是單純的叫嚣,倒也罷了。可是遠遠聽來,那叫嚣聲之内,竟全是污言穢語,聲聲句句,都顯得惡毒非常。哪怕市井裏的流氓無賴吵架,往往也沒這麽過份的。在這富貴人家聚居的清靜之地,忽然聽到這樣的穢語咒罵,倒也實在稀奇。
程立好奇心起,當即催馬上前,想要一看究竟。片刻之間,立刻看見在前方一座朱門大宅之前,正圍着二三十名身穿黑衣的壯漢。其中有五人站在街道對面,雙手交抱作壁上觀。其餘人等則聚在大門前,手裏還提着棍子,一面大聲叫罵,一面揮棍砸門,那些呯呯嘭嘭的聲音,正是這樣子砸出來的。
這大隊人馬堵住了街道,不管誰也罷,想要避開這群人而通過,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路上極少數的行人,看見這夥黑衣壯漢在堵門叫罵,多半都選擇了調頭,循着來路離開,然後再另外找道走。雖然會耽擱一些時間,但也總比惹上麻煩來得好。
程立自然不怕麻煩。但情況未明,也不願輕易就招惹上麻煩。當下隻是勒馬停在道旁,遠遠地看着而已。那幾名作壁上觀,明顯在黑衣壯漢當中居于首領地位的漢子,卻也并不在意。隻是回頭向程立瞥了一眼,然後便不再理會他。
那些黑衣壯漢鬧了一陣子,雖然木棍把大門砸得山響,但大門之後,卻始終沒什麽動靜。那些黑衣壯漢于是越來越肆無忌憚,叫罵得也更大聲更惡毒。
突然之間,其中一名黑衣壯漢大罵道“什麽天潢貴胄,什麽金枝玉葉?艹,全都是縮頭烏龜!以爲把個腦袋縮進王八殼子裏,大爺就拿你們沒辦法了?想得美!兄弟們,一起砸!”
罵聲尚未落地,隻見這名黑衣壯漢翻手往腰間一摸,赫然摸出一柄精光閃亮的短柄手斧,高舉過頭,更不由分說,用力一斧頭劈下,“呯~”正中朱漆大門,在光滑平整的門闆上,狠狠砍岀一道大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