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是鬼!是魔!是怪物!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走,統統都走!”
彈指須臾,甯大将軍面色激變,一種早已久違的感覺,如凜冽北風吹襲全身,令他如堕冰窟,五内俱寒。完全不需要動用理性判斷,單純隻憑着身體本能,甯大将軍已經明白眼前的暴烈魔狼,絕非自己所能抗衡。
甯落石完全不假思索,猛地飛起一腳,正中虎皮交椅。交椅登時如炮彈般破空飛出,沖着爆裂魔狼迎頭撞去。魔狼屹立不動,發出低沉的輕蔑笑聲。随手一撥,恰好打在破空飛撞過來的交椅之上。交椅向斜裏橫飛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撞向了牛寄嬌。
牛寄嬌大驚失色,就連出刀的勇氣也都沒有了,不假思索,轉身便逃。可是交椅飛撞的速度,卻比牛寄嬌逃跑的速度更快,說時遲那時快,虎皮交椅重重撞在牛寄嬌身上,當場把他撞了個筋斷骨折,迸裂,連哼也沒能哼出一聲,已然橫屍當場。
雖說牛寄嬌确屬自己手下大将,但眼下這種生死關頭,甯大将軍當然隻顧自己,那裏還顧得上别人死活?所以他一腳踢飛虎皮交椅之後,立刻便是淩空一抓,把交椅之下的大片地闆抓了起來,顯露出一個黑黝黝深不見底的地道口。
甯大将軍不假思索,急聲叫道“敵人厲害。神君且阻他一阻,我這就去找援軍。”更不待回答,已然縱身向地道中躍去。
可是甯大将軍萬萬未曾想到,本來暢通無阻的地道,此時此刻,竟被一團濃郁的漆黑堵了個嚴嚴實實。甯大将軍這麽一躍,非但沒能突破障礙逃出生天,雙腿反倒撞在這團濃郁的漆黑之上,赫然撞得雙腿的腿骨生痛。
意外之變,讓甯大将軍也爲之大吃一驚。然而大将軍闖蕩江湖數十年,最大的本事并非能打,卻是能跑。既然此路不通,他便不去浪費力氣企圖突破障礙,立刻轉而選擇第二條路。但見他雙掌急推,掌力疾吐,整個人也在反作用力之下向後騰空飛起,沖着大廳牆壁倒撞過去。
這一下倒撞,勢如炮彈,力發千鈞。大廳牆壁雖然使用了上好青磚砌成,可是按常理來說,無論如何也都絕對擋不住這一撞。但現實與常理,往往并不能一緻。尤其此時此刻,魔狼在位,豈容獵物私下逃竄?
兔起鹘落之刻,隻聽得“呯~”一聲悶響過去。甯大将軍這全力以赴的一撞,非但沒能把牆壁撞破,反倒把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撞得劇痛如裂。他身不由己,一下子反彈回來,“啪哒~”活像隻大蛤蟆一樣趴在地下,當真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遁逃再度失敗,甯落石此刻心中慌亂的程度,更勝于身體的劇痛。他咬緊牙關,強忍劇痛,雙臂撐起身體,回頭後望,登時渾身劇震,再也作聲不得。
漆黑!以青磚砌成,再塗以的牆壁,此時此刻看過去,俨然就是一片漆黑。和堵住逃生地道完全相同的物質,赫然鋪天蓋地,形成一個巨大的,和這座大廳完全相同的密閉空間。大廳之内所有人,包括爆裂魔狼和黃小石,包括九幽神君和他的徒弟,包括甯落石與陳金槍、賀靜波等人在内,全被封鎖在這個密閉空間之内,全無出路可言。
“逃啊,繼續再逃啊。”
狼形頭盔之中,傳出冰冷的,同時又帶着一絲嘲諷的催促聲。爆裂魔狼森然道“這座大廳,如今已經被我徹底封鎖。你若有本事,真能夠打破封鎖逃出去的話,那麽我便饒了你這條命。否則的話,就乖乖留下來,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爲自己争取一線生機吧。”
甯落石面頰上肌肉跳動,惡狠狠死盯着爆裂魔狼不放。他慢慢從地上爬起,沉聲質問道“這些黑色的鬼東西,是你搞出來的花樣?是不是隻要殺了你,這些鬼東西就會消失?”
爆裂魔狼淡淡道“不錯。隻要能夠殺掉我,你們便自由了。”
甯落石冷哼一下,嚯然轉身,沉聲道“神君,你都聽清楚了吧?這小子心狠手辣,竟想把咱們一網打盡。哈~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簡直不把神君你放在眼裏。如此狂徒,必須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麽叫做敬老尊賢才好。神君,你說是不是?”
九幽神君陰森森道“甯盟主,你用不着以言語相激。要本神君出手?可以。但老規矩,本神君出手一次,三十萬兩銀子。本神君的徒弟出手一次,三萬兩銀子。
拿得出錢,本神君就幫你一回。拿不出的,呵呵~難道這小子還真敢得罪本神君?真敢得罪本神君背後的那位大人?哈哈~~你自己覺得,這個笑話好不好笑了?”
甯落石一陣心痛,卻也感到完全無可奈何。須知道,九幽神君的赫赫兇名,可謂天下皆知。站在九幽神君背後的那位大人,更加在朝廷裏位高權重。隻要随便打個招呼,就能左右千萬人的禍福榮辱。
所以在甯落石想來,爆裂魔狼哪怕再狂妄,也肯定不敢當真向九幽神君出手的。可神君不出手,就憑自己一個人,如何對付得了這樣可怕的對手?
所以沒辦法了,大出血便大出血吧。就當作花錢保平安。畢竟錢沒了可以再賺。可命要是沒了,那可什麽都完了。
決心下定,便不再耽擱。甯落石用力一跺腳,咬牙切齒叫道“好好好,不過就是要錢而已,算得上什麽?神君,那邊牆角的香爐之下,藏着個暗格。裏面是五十萬兩銀票。”
九幽神君微擡頭,向牆邊的香爐瞥了一眼。淡淡道“好。諒你也不敢欺騙本神君。既如此……獨孤、鎮悲、蔟藜、步須,替爲師出手,殺了那家夥。”
甯落石先是一怔,眉宇間流露不滿之色——這都答應把銀子給你了,你居然還不親自出手?未免太過托大,也太過低估那面具人了吧?可是轉念一想,甯落石卻又雙眼一亮,胸中當場爲之恍然。他獰笑一聲,同時喝道“金槍,靜波,你們也全力出手。今天不殺了他,咱們誰也别想活命。”
陳金槍和賀靜波,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甯大将軍和九幽神君兩名真正的絕頂高手不出手,反而讓自己等人打頭陣。無論怎麽想,似乎都是拿自己當炮灰的架勢。這一場大戰下來,不管到最後誰勝誰負也罷,似乎自己這些喽啰,都是死定了。心念及此,兩人禁不住同時滋生出三分憤怒,三分悲哀,三分無奈,再加上一分無可歸依的惶恐。
可是這等軟弱情緒,終究沒有長久持續。需知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将軍難免陣中亡。”行走江湖,就是刀頭舔血的勾當,無非用這條命來博取功名富貴而已。陳金槍和賀靜波行走江湖數十年,雖說還未曾混上個什麽一幫一派之主,但跟随甯大将軍這麽多年,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好東西享用過不少了。即使現在便死,卻也并無太多遺憾。
兩人相互對望一眼,目光中各自呈現狠厲之色。陳金槍手中大槍一挺,“嗡~”地抖出大片金光燦爛的炫目槍花。下一刻,他縱步搶出,赫然第一個率先發動了攻擊。丈二金槍如毒龍出洞,帶着刺耳的破空音爆尖嘯,狠狠紮向爆裂魔狼的下三路。
與此同時,賀靜波斷聲大喝,雙手掐成劍訣,同時向左右一分。刹那之間,寒光熾烈,劍氣橫空。金燦燦明晃晃亮晶晶的合共十六把劍,同時幻化爲十六道緻命寒芒,從天而降,同時從東南西北破空飛射而至,籠罩了爆裂魔狼的上三路。
以氣馭劍,百步殺人。這正是傳說中劍仙的手段。難道賀靜波的劍術當真如此高超,内力修爲也如此深厚,竟已經邁入馭劍之境?
彈指刹那,黃小石一顆心髒陡然提上了嗓子眼。他不假思索,沖着爆裂魔狼脫口呼叫道“避開!快避開!”
魔狼并未退避,沉重呼吸之間,他擡手舉槍,甚至連看都不看,直接開槍連射。十六點漆黑雷光噼啪破空,不偏不倚,恰好和那十六口利劍相互撞個正着,清脆的破碎之聲登時接二連三,不斷炸響。無數尖銳而不規則的金屬碎片,登時當頭急灑,揪起了一片死亡的大暴雨。
暴雨灑下,爆裂魔狼首當其沖,卻因爲魔狼外殼是暗物質铠甲,所以根本對此無動于衷。他陡然向前随随便便地踏了一步,右腿落下之際,竟不偏不倚,恰好就踩中了丈二金槍的槍頭。
這一腳看似輕描淡寫,又似隻是意外,不過運氣好罷了。偏偏就像打蛇七寸,讓一支威猛淩厲的丈二金槍當場變成了死蛇爛鳝。無論陳金槍怎麽發勁加力,甚至憋氣憋得滿面通紅,金槍始終被牢牢踩住,再也動彈不得。
陳金槍忍不住破口大罵。剛剛罵了一句,旁邊的賀靜波已經滿腔怒火地參加進來。一邊罵,一邊還翻手從自己雙臂處摘下兩枚護腕,沖着程立脫手狠擲。
這刹那,旁觀者的黃小石看得清清楚楚,那兩枚護腕之上,竟延伸出一條條細絲。細絲末端處,竟然系着一口被損毀的劍。
原來,賀靜波并沒有真正以氣馭劍。他隻是借助護腕和劍柄之間的那些絲線來操控飛劍。頂多是以線馭劍罷了。把戲說穿了,也就那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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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手飛擲的兩枚護腕,說白了,不過是廢物利用罷了。賀靜波的真正壓箱底本事,赫然是他的第十七口劍。眨眼瞬間,他從腰間翻手拔劍,然後,他的神色便立刻變了變得充滿了敬畏、恭謹、以及謙卑。但那把劍,卻也因此而發出了驚人之華彩。
不是人掌劍,而是劍馭人。喧賓奪主,主客逆位。隻因爲這把劍,就叫做“主”!賀靜波之所以有一個外号名爲“劍主沉浮”,正是因爲這口劍。
握劍在手,賀靜波放空身心,任憑“主”操縱自己的身體,施展出成名絕技“沉浮十三劍”。劍含風雷之勢,乾坤之威,一時間滿室生寒,觸目處盡是嚯嚯劍光,殺力之強,俨然已經超越了金龍幫八大天王的“劍王”,一隻腳悍然邁進了絕頂高手的層次。
這一劍施出,雖然借助外物之力,并非本身能耐。但賀靜波仍表現出驚怖盟中,甯大将軍之下第一人的強大實力。一瞬間,黃小石也禁不住暗暗心驚,脫口叫道“程……小……”
“铮~”
刀光乍閃,迅若驚雷,裂空破風,聲若弦響。音猶在耳,寒光盡消,“劍”若斷弦,一分爲二。既已無“主”,何主沉浮?賀靜波滿面驚愕,整具身軀随即從中破裂,仰天後倒,魄散,魂消。
殺人不染血,“九曜”鋒芒厲。爆裂魔狼一刀斬出,其勢如脫缰野馬,不可羂索。正全力與爆裂魔狼較勁,千方百計想要奪回丈二金槍的陳金槍,在如此疾風迅雷般的刀光當中,完全無從閃避,亦無從抵擋,更無從招架。因而刀光拖過之後,陳金槍頸項之間,立刻浮現一道細細紅絲。緊接着,鮮血如泉,磅礴激噴,陳金槍身首兩分,頹然倒地,一命嗚呼。
連殺二人,刀光餘勢卻兀自未消,伴随爆裂魔狼旋動的身影繞身急轉,俨然形成一道旋轉的圓環刀輪,不斷向外擴張。
九幽神君的獨孤偉、狐鎮悲、鐵蒺藜、龍步須等四大弟子,本來想要沖過來和賀靜波,陳金槍一起聯手圍攻的。沒想到爆裂魔狼殺敵如斬瓜切菜,幹淨利落至極點。以至于四大弟子尚未撲上,賀靜波陳金槍已然身死魂滅。四大弟子卻恰好湊在這個空檔撲上來,非但沒法子形成合力,反倒變成了飛蛾撲火一樣的添油戰術。
說時遲那時快,燦爛刀光已然逼殺至眉睫之下。四大弟子本來就是自己全力向前沖刺撲擊,這時候縱然明知不妙,可是慣性推動之下,已然有些身不由己,卻哪裏還能收得住步子,又或者轉向閃避?
殺死關頭,四大弟子不約而同緊咬牙關,各自施展拿手兵器,全力以赴招架抵擋。
獨孤偉外号“人在千裏,槍在眼前”。隻因爲天生手臂長度過人,故此在槍術上天賦極搞。他丈八點鋼槍,一旦全力施展,相比陳金槍的丈二金槍,至少要強上三倍。
面對如輪刀光,獨孤偉雙臂一振,點鋼槍陡然抖開一個鬥大槍花,正是一着“攔槍”。槍頭抖動,猛然爆發出如鬼哭神嚎般的嗚咽呼嘯,當中更夾雜着如黃沙萬裏,金戈鐵馬般的慘烈戰陣氣息。
槍爲百兵之王。沙場殺戮,什麽刀劍鞭斧之類武器,都絕對比不上槍。獨孤偉這一槍,更是生平巅峰之作,把“槍”這種武器的威力,發揮至淋漓盡緻的近乎極限境界。
可是與“槍”這種武器不同。“鐵蒺藜”這種暗器 ,固然足夠危險,足夠緻命,偏偏卻太小,根本不适合用來抵擋任何形式的攻擊。頂多就是拿來兩敗俱傷一下,甚至同歸于盡一下而已。
這個缺點,鐵蒺藜自己也完全明白。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緻力于彌補自己的缺點。而他所用的辦法,就是——鏈子镖!
刀光撲面之際,鐵蒺藜左手一抖,一條鏈子镖當即如毒蛇般從袖子下鑽出,火速盤旋成盾,擋在鐵蒺藜的身前。右手同時也是一抖,九枚鐵蒺藜當即分爲三組,各自呈“品”字形态打出,竟要穿透刀光,直接打在爆裂魔狼身上。
這次跟随九幽神君出動,包括孫不公在内的五大弟子,便隻有鐵蒺藜一個人,除去“鐵蒺藜”這門暗器之外,還能獲九幽神君再多傳授一門絕技的。所以他的真正外号,應該是“丁甲神镖鐵蒺藜”才對。
“丁甲神镖”可長可短,可剛可柔,變化莫測,威力極盛,恰好可以彌補鐵蒺藜本身武功之不足。
但“鐵塔”龍步須用不着。他的武器,就是一尊獨腳銅人!這種武器特别大,特别重,殺傷力也特别強。配合龍步須的天生神力,一旦全力揮舞開來,戰場上幾乎沒有什麽兵器,能夠抵擋得住獨腳銅人的全力一擊。所以在奪命刀光之前,龍步須也不必特地變招,隻需要奮盡全力,繼續大力當頭狠砸,便自信已經足以應付一切。
獨腳銅人沉重到極緻,鐵蒺藜險到極緻,丈八點鋼槍霸道到極緻。相比之下,狐鎮悲的“陰陽三才奪”,卻是歹毒到了極緻。
陰陽三才奪,通體約有三尺長短。外形似戟非戟,通體布滿鋼刺,上下如鈎,鎖奪敵手兵刃,百發百中。未端鴨嘴形尖矛,鋒背微凹,見血透風,上面喂有劇毒。尖矛下托着血擋,血擋亦可傷人。
這樣一種武器,本身已經在武林中罕見罕聞。想要把這種武器練得精熟,更是難上加難。可是一旦當真有人能夠練成這種武器,那麽這個人,便絕對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九幽神君就是這樣的高手。他把三才奪的九大絕招,教了三招給狐鎮悲。狐鎮悲隻練成一招“指天劃地”,已經在江湖上打響了名堂。再練成另外兩式,更加威震一方,就連金龍幫十九人魔之中的三絕劍魔以及快刀狼魔,也不低陰陽三才奪。才一個照面,已經被鎖奪了手上的兵器,不得不自動認輸,從此甘拜下風,再沒想過要來報仇雪恥。
四大弟子,五種奇門兵器,驚雷一霎,與燦爛如輪的刀光正面硬撼,登時爆發出……
不,并沒有爆發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聲音,甚至也看不見那些兵器碰撞時所常見的火花。可是在旁觀戰的黃小石,還有甯落石,以及九幽神君等三人,卻同時感覺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濃烈的,焦糊的鐵腥氣息。
鐵匠鋪子裏,鐵匠把鐵胚放在爐子裏燒得通紅,然後再拿出來鍛打的時候,往往就會有這種焦糊的鐵腥氣息出現。可是此刻彌漫在大廳裏的這種鐵腥氣,其濃烈程度簡直要十幾座打鐵鋪統統加起來,才能勉強與之相比。
毫無疑問的!這種鐵腥氣息,它正是死亡的味道!
灼熱鐵腥氣息猶在鼻端萦繞,曾經熾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炫目刀光,卻已收斂無蹤。再度恢複了清晰的視野當中,爆裂魔狼背對着九幽神君的四大弟子,單膝跪地。左手按着腰間刀鞘,右手握着“九曜”,徐徐歸刀入鞘。
“滋滋滋~~”
刀鋒與刀鞘的内壁相互摩擦着,發出某種極奇異的聲音。整整過去兩個彈指的“漫長”光陰,刀身方才終于深入至刀鞘最底部。刀锷輕輕碰撞刀鞘的吞口,俨然發出“嗒~”一聲輕響。
确實隻是輕響。假如大廳内稍微再嘈雜一點,那麽任何人也休想能夠聽得到這聲輕響。可是此時此刻,大廳之内,一片萬賴俱寂。哪怕再輕微的聲音,也依舊顯得……
宛若黃鍾大呂!
蔔,不是黃鍾,而是喪鍾!隻因鍾聲響起的瞬間,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數也數不清的無數條細細紅線,赫然同時在獨孤偉、狐鎮悲、鐵蒺藜、龍步須等四大弟子身上浮現。鍾聲未歇,四大弟子連同手裏的五件兵器,同時應聲破碎,被那無數條紅線分解成無數塊不規則碎片,窸窸窣窣遍地灑落。鮮血、碎肉、斷骨、鋼鐵,統統混成一團,哪裏還能再分得開了?
“九曜斬”——分金!
“小輩!竟敢殘殺本神君的弟子,你好大膽!”
四大弟子,當場死于非命。九幽神君勃然震怒,暴怒,狂怒,怒發沖冠,怒火攻心!他一拍身下交椅的椅把,挺身站起。以上好紅木所打造的交椅,竟随之突然“蓬~”地燃燒起來。
熊熊烈火,翻滾怒湧,隻在一刹那間,便把九幽神君整具身軀也完全包圍,把他變成了一根巨大的人形火炬。可是火勢雖旺,大廳之内,卻反而變得昏沉黯淡,就似已經到了午夜三更一樣。隻因爲那火焰的顔色,竟是一片慘綠。
綠火燃燒,着地蔓延,所到之處,生出縷縷煙氣,搖蕩不定。火光當中,大廳仿佛變成了九幽地獄,到處都傳出了哀鳴慘嚎,甚至還有鐐铐碰撞的叮當輕響。
如此詭異情景,簡直可以讓普通人當場被吓得瘋掉。這位九幽神君,果然邪門得要命。
哀嚎當中,黃小石隻感覺喉嚨發幹,手心之内,甚至已經滲出了滿把冰冷汗水。要不是程立還在身邊,他甚至連一秒鍾都再忍耐不下去,立刻就要揮出“挽留”,去和這妖異邪門的魔君,拼個你死我活了。
可是黃小石也知道,一旦自己當真如此,那麽自己便絕對死定了。
敵人底細未明,虛實未知,貿然出擊,根本就是明知道地面有個坑,還不管不顧地一腳踩上去。這樣你都不倒黴,那還有誰會倒黴了?
黃小石的江湖曆練,畢竟還是太少。因爲真正曆劫渡險的江湖人都知道,越是遇險,越要鎮靜。恐慌根本無補于事,隻會壞事。
所以爆裂魔狼身形屹立,不動如山。他很沉得住氣,可以等。
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
爆裂魔狼有這個信心,有這個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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