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神君要如何論功行賞,那是之後的事了。至于現在,自然應該把舞台上主角的位置,交給甯大将軍才對。所以九幽神君一招手,讓獨孤偉、狐鎮悲、鐵蔟藜、龍步須等四人過來站在自己身後。四人随即不言不動,宛若入定。
甯大将軍站定腳步,向花發财和文作夢兩人各自打量兩眼,忽然獰笑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到外面去,把這兩個老鬼的徒弟,随便抓兩個進來,先砍了頭再說。”
唐笑鳥、雷大箭、兔夫子、狗道士等四人,都知道這是甯大将軍要立下馬威。當下同聲凜然聽命,轉身就向外走。
甯大将軍背負雙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看似悠閑,其實心内很有些兒迫不及待。因爲他很喜歡那種親手把敵人腦袋“喀嚓~”一下子砍下來的感覺。鮮血從脖子裏活像噴泉般湧出的聲音,在他聽來,更比什麽音樂都更加美妙。
所以,不管花發财和文作夢兩人,究竟做出什麽選擇,是反抗到底也好,立刻屈服也罷。總而言之,他們的随便兩個徒弟,都已經注定非死不可。原因其實隻有一個甯大将軍喜歡殺人。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等四人,辦事的效率一向都很高。花發财文作夢他們兩個的徒弟,又不過在外面的馬車上而已。與大廳之間的直線距離,頂多是三十丈左右。動作快一點的,一、兩分鍾左右便該回來了。即使動作再慢,花上五、六分鍾,也絕對足夠。
可是甯大将軍等了整整十分鍾,鳥盡弓藏等四人,依舊未曾回來。不僅甯大将軍越來越不耐煩,甚至連九幽神君、蔔任怨、陳金槍、五盟主等人,也都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隻是不耐煩。卻尚未覺得會有什麽不妥。畢竟,這裏就是驚怖盟的大本營,精兵強将盡數聚集于此,還能有什麽不妥的?頂多,就是遇上些無關緊要的小小麻煩而已……
“啊~~”
一聲慘厲大呼,陡然沖天而起,并且越過重重牆壁,徑自傳入大廳。霎時間,大廳之内,人人爲之動容。因爲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發出那聲慘叫的,赫然就是“一死百了”狗道士。爲什麽?因爲他的叫聲乍聽之下,就有點像狗叫。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得到這麽一個稱号。
此時此刻,狗道士所發出的慘呼,更仿佛是一頭受了緻命重傷的老狗,在生命最後時刻所發出的悲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居然會讓狗道士這樣悲鳴?還有兔夫子呢?雷大箭呢?唐笑鳥呢?他們哪裏去了?
大廳之内所有人,一瞬間都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所有肌肉,爲了随時将會出現的意外,做好一切出手的準備。緊接着,隻聽得“騰騰騰~”的沉重腳步聲,迅速向大廳這邊跑來。頃刻,就看見一個五官扭曲的唐笑鳥,出現在大廳大門外。
甯大将軍大踏步走過去,喝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狗道士、兔夫子、雷大箭呢?”
唐笑鳥顫聲叫道“死、死了!統統都……死了!”
話聲才落,一條細細的紅痕,忽然在唐笑鳥腰間出現。緊接着,他整個人就分成了兩半。上半截“噗通~”撲過門檻,栽倒在大廳的地闆上。下半截卻一下子癱倒,最終仍停留在大廳之内。
鴉雀無聲。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是高手。他們一眼便看得出,讓唐笑鳥一分爲二的這條細細紅痕,乃是一道刀傷。可是要把人攔腰斬成兩半,之後那人還毫無察覺,仍可以堅持跑出三十多丈,直至把最後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刀傷這才發作。如此一刀,得要多快?多利?多可怕!這究竟是一口怎麽樣的刀?揮刀的人,又是誰?
“笃~笃~笃~”
腳步聲近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頃刻間,大廳大門之外,出現了兩道身影。立刻便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沒有人會去追問,“留在大廳之外守衛的那些驚怖盟弟子,究竟都怎麽了”這種問題。因爲所有人都明白。在這種情況下,來者既然能夠走到這裏來,那麽沿途上那些驚怖盟弟子,肯定都已經被幹掉了。即使沒死光,也肯定已經指望不上。所以與其關心那些無意義的事,還不如集中精力,關心一下真正值得關心的問題吧。
左首側那道身影,在場所有人都很熟悉。即使沒見過真人。也早就看過畫像了。他就是滄海月明樓樓主朱有淚的結拜兄弟,天逸居士的唯一傳人,諸葛太傅的師侄,扁擔幫之幫主,奇劍“挽留”之主人,黃小石(當然,這時候在場衆人還不知道,他已經再次改名了。故此依舊稱呼他爲黃一石)。
至于右首側那道身影……嗯?他究竟是誰?身上穿的衣服,倒也普通平常。可是他帶在臉上那個花花綠綠的假面具——好像是戲台上的張飛面譜?可這究竟算是怎麽回事?
刹那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張以“黑”爲底色的面譜之上。但緊接着,這些目光又轉移到了面譜人的腰間。在那條腰帶之上,明明白白地斜插着一口刀。
刀柄漆黑,刀鞘漆黑。無論任何人看了這口刀,都隻會滋生出一股不祥的預兆。
甯大将軍忍不住脫口問道“戴面具的,你究竟是什麽人?”
面具人當然就是程立。他向在場衆人暼了一眼,右手擡起,按在刀柄之上,淡淡道“斷弦三刀,人不能見。若有人見,人如斷弦!”
“姜斷弦?”
大廳之内的蔔任怨陡然一驚,下意識脫口驚呼。一時間,大廳之内人人側目。甯大将軍忍不住問道“什麽姜斷弦?怎麽沒說過的?”
蔔任怨眉宇間神色顯得驚疑不定。道“那……那是至少百年之前的事了。我在刑部的舊檔案裏看過。當年刑部有位劊子手,名爲姜斷弦。他殺人從來最幹脆利落,永遠不用第二刀的。後來他厭倦了隻是在刑場上殺人,于是到武林中去試刀。
誰想到在他刀下,那些能跑能跳會招架會反擊的所謂高手,竟然就和刑場上的囚犯完全一樣,根本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的一刀。曾經有人問姜斷弦,他使的究竟是什麽刀法。姜斷弦便是說了這十二個字。
斷弦三刀,人不能見。若有人見,人如斷弦!”
姜斷弦這個名字,在場衆人還是直到今天,才剛剛從蔔任怨口中聽聞。然而,配合地面上那分開兩截,名副其實肝腸寸斷的唐笑鳥屍體。忽然間,所有人都覺得,用那十二個字來描述姜斷弦,果然再适合沒有了。
斷弦三刀,确實是人不能見。唐笑鳥見了,現在他的屍體就躺在那裏,果然如同斷弦。
那麽,他們呢?在場這麽多人,從甯大将軍和九幽神君算起,有一個算一個,他們都已經親眼目睹了這斷弦三刀。接下來會變成斷弦的,究竟是誰?
甯大将軍面色變幻,突然一聲獰笑,喝道“姓黃的小子,你就是靠着這個人,所以才僥幸逃過一劫的,沒錯吧?土行孫孫不公,也是死在他手上的,對不對?”
黃小石手提“挽留”,面無表情地道“你說得很對。那又怎麽樣?”
甯大将軍收斂笑容,森然道“好小子,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來你居然還有這麽一手隐藏的底牌。當真厲害。不過,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你就該懂得珍惜才對。居然帶着這個人,就一起殺上驚怖盟?哈哈,你以爲你是誰?是李焚舟,還是楚狂客,抑或當自己是九州大俠肖滄海了?”
黃小石平靜地道“我不是李焚舟,更不是楚狂客,肖滄海。我就是我,黃小石。”
甯大将軍愕然一怔“黃小石?不是黃一石?”但随即獰笑道“不錯,你真的隻是顆一輾就碎的小石頭而已。不管這個面具人是誰也罷,也不管什麽百年之前的斷弦三刀,哪怕你們長了三頭六臂,今天也保證要你們有命來,沒命走!”
黃小石面色微變,本能地提起“挽留”,就要拔劍出鞘。然而刃未離鞘,已經被程立輕輕松松,伸手搭在劍鞘上攔住了。黃小石一怔,下意識回頭去看,随之便流露出幾分釋然。
程立向他點點頭,随之放下手,向前走出一步。冷冷道“三頭六臂,我們當然沒有。不過有一件事,你們真說對了。所有驚怖盟的人,今天都休想再有命離開。”
甯大将軍仰天放聲狂笑,笑聲未落,陡然從中一頓。他雙眼兇光四射,厲聲大喝道“衆弟子聽令,殺!”
一聲令下,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斷聲吆喝間,金木水火土等五盟主,還有陳金槍、辜空帷、賀靜波、牛寄嬌、劉扭扭等合共十大高手,同時縱身撲出,全力打出自己蓄勢已久的最強一擊。
什麽斷弦三刀?什麽挽留奇劍?十大高手再也不信,普天之下,竟然還可以有什麽人,在自己這十大高手的聯手一擊之下幸存?絕對不可能,哪怕他是李焚舟,甚至是傳說中的黑煞神君,也絕對不可能!
可是下一刹那,讓在場所有人,甚至包括黃小石在内,也都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程立竟然沒有伸手拔刀,反手探手入懷,拿出了一支——短柄霹靂铳?
不,那不是什麽霹靂铳。那是程立的“毀滅之雷”!
拔槍在手,程立毫不猶豫,槍口朝天食指緊扣。輕聲叱道“來吧。開始你們的表現。但是,無論如何掙紮,你們的終點也隻有一個。那就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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