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
回答程立的不是語言,而是奇劍“挽留”脫手跌落地面所發出的聲音。
黃一石什麽都沒有說。他隻是呆了一陣,然後便如夢初醒地突然撲過來,一下子和程立緊緊擁抱在一起。身體還不斷微微顫抖。感覺上,就像名迷失了好久,終于重新找到家長的孩子。
程立能理解。所以并沒有急着推開對方,反而任憑對方抱着自己。歎道:“你啊你啊,看看你自己,都是一幫之主了,居然還像個孩子一樣。還黃一石,我看啊,你不如再改一次名字,叫做黃小石算了。”
“……嗯,程少,我也覺得,可能自己當真改名叫黃小石比較合适。”
總算恢複了一點正常的小石頭,放開程立,不好意思地向後退了兩步,苦笑道:“本來我還以爲,單憑自己的力量,雖然做不到像蘇大哥那樣成功,但至少應該能扛得起一片天,可以護得住一方人才對。
可是到了現在,我才發現自己真的還不夠成熟。根本不是可以奠立一方基業的那種大石頭,隻是路邊随處可見的小石頭而已。要不是程少你及時出手,唉~我這顆小石頭,恐怕早就被輾得粉碎了吧。”
程立無言以對。或者說,事實俱在眼前。連黃小石倚爲心腹的“吉祥如意”四人,都毫不猶豫地背叛了他。可見黃小石确實沒有當幫主的才能,這一點任誰也無從反駁。自己總不能昧着良心說反話啊。
沉默半晌,程立又伸出手,在黃小石肩膀上一拍,道:“沒什麽。才能這種東西,是要靠培養的。就像李大哥,朱樓主,還有雷無咎他們一樣,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懂得怎麽統領一方勢力的呀。所以說,吃虧不可怕,最重要的,是吃一塹,長一智。下次你就該明白,究竟要怎麽辦才對了。”
黃小石垂頭喪氣道:“可是像我這樣的,吃過一次虧之後,說不定根本就沒下次了。”
程立笑道:“可現在你不是還活着嗎?既然活着,那就有無限的可能。所以……”
頓了頓,程立凝聲道:“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首先搞明白,那些叛徒究竟是怎麽背叛你的,他們已經做了些什麽。然後才輪到做下一步的決定。放心,無論你決定什麽,我都一定和你站在一起。”
黃小石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同時運勁一招。躺在泥濘雨水之中的“挽留”奇劍,立刻自動騰空躍起,重新落入主人掌握之中。他用力點點頭,凝聲道:“程少,我明白自己該怎麽辦了。謝謝。”
程立一揮手:“明白了就去做,謝什麽?咱們之間,可用不着再搞這虛頭巴腦的一套。”
黃小石展現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随即轉身走進破屋,揮動“挽留”,連着劍鞘一下子拍在“小蚊子”祥哥兒的頭頂。
恰到好處的力量,一下子讓昏迷的祥哥兒蘇醒過來了。他輕聲着,竭力睜開了眼睛。然後便立刻看見了……
利小吉、朱如是、歐陽意意、蔔任勞、還有孫不公。這五個人的屍體,東南西北,四處胡亂排列,已經被雨水沖刷得發白。
祥哥兒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本來還殘存在意識中的最後一點迷糊,也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老老實實地坐起來,擡頭望向黃小石,随即又看見了程立。身體登時如遭雷擊,又是一下劇震。
這個反應并不算太強烈,但已經洩露出足夠的訊息,讓人可以看穿很多事了。程立饒有興味地向前探了探,問道:“怎麽,你認識我?”
距離差得太大,祥哥兒自知生死盡握于他人之手,反抗根本全無意義。所以他苦笑一下,老老實實回答道:“是。你是黑煞神君。在永州城的時候,我遠遠看見過你一次。”
程立點點頭:“很好,那麽我們之間,就能夠省下很多事了。現在,回答問題。發夢二黨他們究竟怎麽樣了?”
祥哥兒搖頭道:“我不知道。負責去對付他們的,是‘鶴立霜田竹葉三’蔔任怨。還有甯大将軍身邊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我們兩邊同時動手。得手之後,就回去向甯大将軍禀報。動手的過程,雙方互相不幹涉的。”
程立颌首道:“原來如此。不過,天上突然下這麽大雨,應該不在你們計劃之内吧?那麽假如沒有雨,你們又要怎麽動手?”
祥哥兒不假思索道:“那個簡單。孫不公不但地行術厲害,而且易容術也不錯。所以我們本來打算讓他化妝成老乞丐,然後找個機會向黃幫主乞讨。黃幫主心地這麽好,肯定會停下來施舍的。到時候,我們便有機會了。”
“老乞丐?”黃小石聽到這三個字,登時一怔。然後下意識地回頭向破屋的牆根下看去。果然看見之前那名瑟縮在牆角下的可憐老乞丐,已經消失了。再看看孫不公的屍體,雖然之前沒注意,可是現在留心一看,被雨水沖刷走表面泥土之後,暴露出來的一身褴褛衣服,可不就是剛才那老乞丐身上的百衲衣?
黃小石苦笑一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對于自己的習慣這麽容易被摸透,心理這麽簡單就被看穿的事,他已經無話可說。與此同時,他也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結拜大哥朱有淚和二哥白仇非。假如是他們兩人處在這個位置的話,那又會怎麽樣呢?
答案是:不會怎麽樣。朱有淚執掌滄海月明樓這麽多年了,恨他的,想他死的人可謂車載鬥量,根本數也數不清。可這麽多年來,有誰成功過的?
雖說乍看之下,朱有淚就是一副百病纏身,随時可能一命嗚呼的痨病鬼模樣。然而那些恨他的,要他死的,身體比他健康一百倍的人,都紛紛死掉了。偏偏朱有淚這個痨病鬼就是硬拖着不肯死,要不是摻和到了永州的事裏面去,說不準直到現在,他還能繼續活蹦亂跳呢。
還有白仇非。近年來,朱有淚似乎是因爲身體的關系。所以幾乎都呈半退隐狀态。滄海月明樓的事,大部分都交給白仇非這位二當家副樓主去處理了。所以那些本來針對朱有淚的刺殺,大半都轉爲沖着白仇非去了。江湖黑白道上,“欲殺朱,必殺白。白死朱難活”這兩句話,可謂傳得沸拂湯湯,滿城皆知。
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唉~這一刻,黃小石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連話都不想說了。
程立回首向他看了兩眼,隻是嘿聲輕哼一下,并沒多說什麽。随即又向祥哥兒問道:“本來隻是江湖争鬥。你們是怎麽扯上蔔任勞和蔔任怨這兩個麻煩人物的?”
祥哥兒仍然搖頭:“不知道。甯大将軍找上我們四個的時候,先已經和蔔任勞、蔔任怨他們搭上關系了。不過,他們兩個應該也隻是跑腿的。甯大将軍真正搭上的大人物,應該另有其人才是。至于那人是誰,我們怎麽可能知道?”
程立皺皺眉,心中略作沉吟。他知道,蔔任勞和蔔任怨這兩個人,是屬于刑部的。刑部爲六部之一,最高長官爲刑部尚書,正三品。其次是刑部侍郎,正四品。下面還有刑部郎中、都官郎中、比部郎中、司門郎中等四人。
這其中,地位最重要,就是刑部郎中。雖然隻是正五品,但司掌天下刑罰之政令,主管刑罰及監獄等政令。可以說權力相當大。
但權力大的同時,這官職也非常容易得罪人。一個平衡不好,随時就要丢官棄職,甚至連小命都可能一起丢掉。偏偏現任刑部郎中諸明明,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整整十年,地位依舊穩如泰山,八風吹不動。
訣竅,就在于諸明明這人,乃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兩句名言,簡直發揮到淋漓盡緻的地步。誰也不得罪,誰都把他當自己人看。可是仔細梳理一下關系的話,卻又會發現其實他誰的人都不是,就是自成一派。
像這樣子的一個人,朝廷裏絕大部分官員,都不會想着與之爲敵。反正諸明明基本上與人無害。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來得好。即使有極少部分頭鐵的,怎麽都覺得看諸明明這個人很不順眼,一定要除掉他。但到頭來,諸明明沒被扳倒,反倒是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自己先倒下了。
但權力大的同時,這官職也非常容易得罪人。一個平衡不好,随時就要丢官棄職,甚至連小命都可能一起丢掉。偏偏現任刑部郎中諸明明,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整整十年,地位依舊穩如泰山,八風吹不動。
訣竅,就在于諸明明這人,乃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兩句名言,簡直發揮到淋漓盡緻的地步。誰也不得罪,誰都把他當自己人看。可是仔細梳理一下關系的話,卻又會發現其實他誰的人都不是,就是自成一派。
像這樣子的一個人,朝廷裏絕大部分官員,都不會想着與之爲敵。反正諸明明基本上與人無害。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來得好。即使有極少部分頭鐵的,怎麽都覺得看諸明明這個人很不順眼,一定要除掉他。但到頭來,諸明明沒被扳倒,反倒是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自己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