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異軍突起，奇兵突出。霎時間，程立也不禁呆住了。因爲從諸葛太傅口裏所聽到的這兩個字，千真萬确，是他從來未曾想到過的。故此一時之間，程立實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有什麽反應才對。

過了好半晌，程立方才回過神來。他歎氣道“究竟是誰提出這種馊主意的？和親？也真虧他說得出來啊。”

諸葛太傅面不改色，撚須道“不好意思。提出這個主意的，正是老夫。”

“啊？是太傅你？”程立大吃一驚。回頭再看看雨霖鈴和菩薩蠻。赫然發現她們眉宇之間，全是一派理所當然的神情。顯而易見，兩人要麽早已知情，要麽就是對自己師父太熟悉了，所以即使聽到諸葛太傅說明是他提出和親，也完全不會覺得驚訝。

程立閉上眼睛，略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半秒之後，他再度睜開眼睛，問道“太傅，可以說明一下嗎？”

諸葛太傅溫言道“當然可以。”卻邁步回到酒桌邊坐下，拿起酒杯。菩薩蠻連忙拿起酒壺，替師父倒滿一杯西域葡萄酒。諸葛太傅輕輕呷了一口。把酒杯拿在手裏把玩，這才緩緩開口，對自己提出的建議進行解釋。

“洞天福地何處尋，月下琉璃登仙匙。這兩句話，在世間已經流傳了至少兩百多年。作爲這兩句話當中所提及的關鍵，也就是琉璃寶刀，亦曾經三次出現。算上這一回，那就是第四次了。

琉璃寶刀第一次出現，造就了‘神州王’辰驚濤。第二次出現，造就了‘刀聖’樂笙歌。第三次出現，則是‘孤獨侯’公山上卿。三個人，三個天下無敵的神話，三段震驚世間的傳說，以及三次改朝換代的大劫。

當日神州王等三人仍在世之時，關于‘到底應該怎麽對待他們’這個問題，當時的朝廷，其實也有過讨論。

第次，當時的大趙朝廷，決定用剿的手段。可惜，他們實在太低估神州王了。大趙朝廷三次出動軍隊，三次都被用兵如神的神州王以少勝多，最終落得大敗虧輸的局面。大趙朝廷也因此威信喪盡，最終分崩離析，江山易主。”

第次，在戰亂中掃平群雄，最終得以定鼎天下的，是大燕朝廷。他們吸收了前朝的教訓，絕頂改用撫的手段，招安‘刀聖’。

恰好，刀聖的父親，正是當時的士林中人。他雖然才高八鬥，但參加科舉，卻隻考了個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故此人稱老樂探花。但老樂探花卻并不滿意，一心一意，隻想要得個狀元。既然自己沒辦法再考，于是就把希望放在兩個兒子身上。

可惜，刀聖的大哥去考科舉，也是隻得到一個探花。到刀聖自己來考，本來朝廷中安撫派的意思，就應該給他個狀元，好好安撫一下才對。偏偏又有人覺得，狀元名位，不能輕易賜予一名江湖武夫，所以到最後一放榜，赫然又是個探花。”

程立歎道“這些科舉的文官，終究還是瞧不起武人。如此半吊子的安撫，又有什麽用？”

雨霖鈴也歎道“是啊。當時，刀聖的大哥因爲過分刻苦攻讀，弄壞了身體，已經染病去世。老樂探花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小兒子身上了。沒想到居然仍是探花。消息傳來，老樂探花登時吐血三升，當晚便活活氣死了。”

菩薩蠻補充道“更讓刀聖覺得憤怒的，是朝廷中一些文官，居然還送了副對聯上門慶賀。乃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雖然這些文官在當時，還不知道老樂探花已經被氣死了的事。但無論如何，總是火上澆油。刀聖居然還忍耐得住，沒沖着這些送禮的人放飛刀，已經算是脾氣極好的了。”

雨霖鈴又道“但是經此一事，刀聖也對大燕朝廷完全心灰意冷了。從此他對于朝廷的事情，再也不聞不問。而以此爲開端，朝廷裏文武官員之間的對立，也越來越嚴重，最終竟鬧到分裂打内戰的程度。于是大趙朝廷，就這樣也滅亡了。”

對于神州王刀聖孤獨侯等三人的經曆，其實程立也知之甚詳。畢竟都曾經在夢境虛無世界中打過交道，而且還接受過他們的記憶。不過此刻從諸葛太傅師徒口中再聽，卻又有了新的感受。

程立也苦笑一下，道“至于第三次，孤獨侯的事。我倒也略知一二。哈，假如說神州王和刀聖兩位，都算是正道人士的話，那麽孤獨侯就是不折不扣的邪道中人了。”

諸葛太傅颌首道“沒錯。春秋戰國時代，有諸子百家興起。但到了漢武帝時，朝廷卻下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從此，儒家壓過了諸子百家，一騎絕塵，遙遙領先。就連漢朝初年用以治國的黃老之道，也被棄而不用。

在儒家正統打壓之下，諸子百家不得不相互抱團取暖。他們以道家爲主幹，結合了百家的思想和主張，成立了一個很松散的組織。基本上，就是最原初的道家娼家商家俠家丘家縱橫家還有畫家等等。

對于這個組織，儒門貶斥爲異端邪說，極力進行打壓。這個組織一開始無力還手，隻能盡量隐匿。但到了東漢末年，這個組織中卻出現了一名蓋世天才。

這名天才憤世嫉俗，孤傲偏激，不容于正統。故此遍搜天下典籍，将其中的内容去蕪存菁，取其合于己道者，輯成兩本典籍。一本名爲《天書》，另一本名爲《生死簿》。又自稱爲閻魔王。”

程立一怔，随即猛然睜大了眼睛，問道“閻魔王？那麽……難道說？”

諸葛太傅緩緩點頭，道“不錯。從這位閻魔王開始，那個由被儒門所打壓的諸子百家，組織，就改稱爲陰司鬼府。對于自己，他們則自号爲魔。所以世人又稱他們爲‘魔門’。”

程立皺眉道“這個我不就太懂了。陰司鬼府裏，不都是鬼嗎？怎麽又變成鬼了？”

雨霖鈴解釋道“中原本來并沒有魔這個概念。自從佛法東傳之後，才有所謂的魔。什麽是魔？根本佛門的解釋，就是業障，就是擾亂和破壞修行者成正道的存在。

在佛門經典裏，閻魔王，就是爲了贖前世所造之種種罪孽，誕生于地獄中的衆生有情之主。同時，也指代那些能緻人于死，敗壞修道者根基的整個族類。

進入中原之後，佛門中閻魔王的神話，和道門裏泰山府君的神話相互結合，所以才有了以閻魔王爲首的陰司地府存在。更有了所謂的十殿閻王生死判官，黑白無常，牛頭馬面，以及孟婆地公遊星，陰兵鬼将等種種傳說。”

諸葛太傅又道“傳說中關于神話的部分，暫且可以不理。總而言之，自從閻魔王之後，陰司鬼府，或者說魔門這個組織，就真正成爲正道的大敵了。他們竭力想要從儒門手裏奪回所失去的正統，爲此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到後來，很多手段甚至已經到達令人發指的地步。單憑儒門一家，已經招架不住。于是又拉上了佛道二門，合力抵擋魔門。

三教合力，總算擋住了魔門。但魔門卻也潛伏下來，隻要天下大亂，他們就會出來搞風搞雨。甚至即使天下不亂，他們也會想方設法，把天下攪亂，以方便自己渾水摸魚。故此千百年來，魔門已經成爲一個毒瘤，無法根治，隻能盡力抑制。”

程立長長吐出一口氣，搖頭道“我知道孤獨侯是邪道中人，也知道他對于第三個甲子重新建立起來的大齊朝，毫無半點好感。所以他雖然在江湖上已經名震天下，但實際上，能夠親眼見過他的人，可謂少之又少。

面對這樣一個人，朝廷無論是要剿，抑或要撫，都根本找不到對象。哪怕有再多手段，也都施展不出來了。所以最後，孤獨侯自己雖然離開了人世，但他的幾名弟子，卻分别興兵造反，導緻大齊朝也沒能挺過六十年大限，就此滅亡。

不過，原來孤獨侯居然就是魔門中人。這一點我還真不知道嗯，按照他的身份，應該是陰司地府十殿閻王之中的一位吧？”

程立是真不知道。因爲盡管一樣活在夢境虛無世界裏。但孤獨侯刀聖神州王他們仨人，明顯是和其他意識不同的。

在最後夢境世界消失，程立接受他們的記憶時，明顯所接收到的，并非三人生平的全部記憶，而隻是經他們自己剔選之後，選擇性删減過的記憶。既然記憶不完整，那麽程立不知道，也就很正常了。

程立的這段經曆，諸葛太傅自然不知道。他感歎道“當年，我的師父衛公（衛青青青），曾經和魔門打過一番交道，所以對魔門内情頗知一二。

在魔門之中，有四宗六派，合共十大支脈。每一支脈的執掌者，對内都有自己的獨特名号，但對外均統稱爲十殿閻王。唯有魔門共主，也就是其餘支脈都臣服于他的人，才能稱爲閻魔大王，又稱聖王。孤獨侯公山上卿，正是當時的魔門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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