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自己目前已經進化至第四度覺醒的力量,即使程立坐着不動,要接下水龍吟和秋夜雨二人的全力攻擊,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
更何況,他們兩人也确實隻是開玩笑罷了。攻勢看起來似乎很犀利,很猛烈。實際手上始終有所保留,以準備在最後關頭變招轉向。所以招式當中,根本不包含任何殺氣,要擋住這樣隻有半吊子的偷襲,在程立看來,甚至比喝杯水還容易。
當然,程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水平,一擊這水平和秋夜雨他們之間的差距,一闆一眼地如實說出。畢竟彼此都是朋友。這樣自吹自擂的行爲,程立還真做不出來。
所以程立僅僅隻是笑笑,道“隻是運氣好而已。不管怎麽說,你們這份禮物,可實在讓人太驚喜了。來來來,先罰酒三壺再說。”
水龍吟自稱生平有三項本事。第一是喝酒,第二是追蹤,第三才是輕功腿法。這時候聽說喝酒,不自禁地便咽了一口大大的饞涎,叫道“三壺怎麽夠?至少也得來三桶!”
“你還想喝三桶酒?哼,三杯也沒有。”
諸葛太傅面色一沉,喝道“竟然對程少出手,龍吟,夜雨,你們兩個,簡直膽大妄爲。罰你們立刻回去自己的房間,十天之内,不準出來。”
這樣就被關禁閉了?霎時間,水龍吟和秋夜雨兩人都大吃一驚。但他們向來視諸葛太傅如父。嚴父有令,他們可不敢抗拒。當下隻好垂頭喪氣,齊聲答應。
程立則站起來,勸道“太傅,不用這樣吧?秋兄和水兄,也不過和我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根本無傷大雅的。”
“程百戶,你這種看法,我不認同。”
清朗、冷峻、甜美。同時混合了這幾種特質的聲音,忽爾伴随着粼粼車輪聲,從大門處傳來。程立下意識循聲回首,然後便立刻看見了一名女子。
這女子身穿白衣,烏黑秀發随意披散肩上,僅僅以一根布帶紮起。相貌算得極美,但眉宇間仿佛總有一種迷茫的神态。肌膚顔色若羊脂美玉,白得眩目。體格纖弱,尤其那腰肢,更加隻有盈盈一握,予人以一種不堪承受絲毫風霜的感覺。
偏偏在她那一雙點漆雙眸當中,卻又流露出極堅強的光芒。隻要看着這雙眼睛,便會知道,無論再沉重的壓力也罷,都休想能夠把她壓垮。
軟弱的外表,堅強的目光。這截然相反,徹底南轅北轍的兩種印象,同時存在于這女子身上。恰好構成了隻屬于她個人的獨特氣質。
可是這樣一名奇女子,她竟然無法單憑自己的力量,從大門外走進來。事實上,她甚至連站起來都不行,永遠也隻能坐着。坐在一張特制的輪椅之上。剛才所聽到的粼粼響聲,正是輪椅兩個輪子在轉動的聲音。
看見這女子,菩薩蠻、水龍吟、秋夜雨等三人,同時向她行禮,稱呼道“大師姐,妳回來了。”
諸葛太傅也微笑着點頭道“霖鈴,回來了。”
聽得衆人如此稱呼,程立自然馬上便知道了。這女子正是四大檔頭之首,人稱“多情”的雨霖鈴。據說她年幼之時,家中突然闖進來十三名神秘的黑衣人。這些黑衣人肆意在她家中大開殺戒。雨霖鈴的父母以及其他家人,一個不留,全遭殘殺。
但不幸中之大幸,當時一名黑衣人向雨霖鈴踢了一腳。雨霖鈴雖然被踢得當場昏迷,卻僥幸還留了半口氣未死。事後諸葛太傅及時趕到,把雨霖鈴救出。因爲憐其年幼無依,于是收養了她,并且視如己出,悉心照顧。
雨霖鈴當時年紀雖小,但已經十分懂事。她立志要親手報仇,于是求諸葛太傅收自己爲徒弟,教授自己本事,讓自己有力量可以去報仇。
諸葛太傅雖然答應了請求,收雨霖鈴爲門下大弟子。無奈雨霖鈴受過重傷,一雙腿已經廢了。五髒六腑,亦受損害,經脈淤塞,再也無法打通。雖然諸葛太傅醫術亦是不凡,終究人力難以回天。故此雨霖鈴身上隻有極粗淺的内功。單論内家真氣修爲,甚至江湖上許多三流水準的人物,都要勝過了她。
可是雨霖鈴天資聰穎之餘,亦具有極強的毅力。她身殘志不殘,既然不能修煉高深内功,于是便苦練暗器功夫。她憑着巧勁手法收發暗器,堪稱出神入化,江湖之中,把她和金龍幫的柳五,以及唐門五老之一的唐絕相提并論。稱之爲“南多情,北吟風,毋忘唐中絕”。
此外,縱然雙腿有疾,行動不便。但雨霖鈴卻又練成了一種以手代足的輕功。咫尺鬥室之中,進退趨避,飄然若神。也是江湖一絕,獨步天下。
幼年的經曆,讓雨霖鈴變得性格孤僻,極少向外人敞開心扉。但由于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故此縱然半身殘廢,仍然吸引了江湖上許多心懷不軌的淫賊浪子争相接近,想要一親芳澤。
不用多說,這些家夥到頭來的下場,都絕對不會美妙。但這些人心懷怨憤,不反省自己的過錯,倒怪責是雨霖鈴主動勾引自己的。如此這般一來二去,倒讓不少武林中人産生了誤會,以爲雨霖鈴當真如此喜歡招蜂引蝶。于是便給她起了個外号,名爲“多情”。
當然,這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自從雨霖鈴入繡春樓供職,被冊封爲四大檔頭之首,禦賜平亂玦,可以對四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之後。四大檔頭名震天下。早已沒有人膽敢再輕易招惹雨霖鈴。絕大多數武林中人,也都明白了雨霖鈴其實并非真正喜歡招蜂引蝶之輩。“多情”兩字稱号,早已名不副實。
不過,就像菩薩蠻這位“柔荑”的一雙手,其實并不柔。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比鋼鐵更硬。又像水龍吟這位“奪魄”并不是他自诩的風流浪子,可以讓天下女子失了魂一樣來倒追他,更像秋夜雨這位“”根本沒辦法讓人覺得,反倒很擅長讓人在什麽都感覺不到的情況下就去死一樣。四大檔頭的外号就是那麽湊巧,和真實的他們完全相反。
“多情柔荑,奪魄”。不管怎麽說,這八個字聽起來還有點順耳。四大檔頭他們四師兄弟也都聽得習慣了,甚至喜歡上了自己這個外号,于是就沒有再更改。反而很多時候和别人打交道,他們都會以外号自稱。天長日久,四大檔頭的名号深入人心,甚至有很多江湖人,隻知道他們四人的外号,反倒不知道他們的本名是什麽。也算是一件趣事。
認真說起來的話。雖然程立是今天才第一次和多情見面。但雙方打交道的曆史,卻要久遠得很了。
當初程立剛剛進入這方天地的時候,所遇上的第一位大敵,就是當時繡春樓的樓主百裏獨冠。百裏獨冠對于雨霖鈴,一向存有觊觎染指之心。他位高權重,深得天子信任。再加上又是皇族的身份。故此即使明知他絕非雨霖鈴的良配,但諸葛太傅也沒有太多辦法幫助自己的大徒弟。雨霖鈴長年累月受其騷擾,可謂苦不堪言。
幸好,百裏獨冠爲了追查琉璃寶刀的下落,于是和程立産生了沖突。雙方一場決戰,百裏獨冠落敗身死。雨霖鈴也就此從這個噩夢當中脫離了出來。于是,雨霖鈴留下了一輛馬車給程立,又把百裏獨冠的真正死因隐瞞下來,讓天子不至于因此而對程立下達通緝令。以此作爲報答。
程立也領了這個人情。從那時候開始,他便一直都對于雨霖鈴這位奇女子,覺得十分好奇,有許多想象。但此刻真正見面見,程立方才明白過來。自己之前對于雨霖鈴的想象,是多麽的蒼白無力,根本不能覆蓋這位奇女子之萬一。
眼神略微恍惚。程立瞬間回過神來。随之長身站起,抱拳道“雨小姐,妳好。久仰,幸會。”
雨霖鈴也抱拳還禮,道“小女子見過程百戶。在下身上有恙,不能起身見禮。還請程百戶勿要見怪。”
程立道“自然不會見怪的。不過雨小姐。剛才妳說不能同意我的看法?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呢?”
雨霖鈴正色道“小女子的意思,就是若在江湖之上,草莽之中,無論怎麽開玩笑,那都不要緊。但此刻,程百戶你置身于白玉京的太傅府之内,更因爲身份敏感,明裏暗裏,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關注。
故此,三師弟和四師弟他們作爲此地主人,無論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謹慎小心。絕不能因此讓人捉到什麽把柄。偏偏他們這麽大的人了,還是不知輕重,亂開玩笑。哼,假如今天的事情傳了出去,那麽肯定又會有某些有心人,乘機籍此大做文章。到時候,又不知會引起些什麽風波了。
當此緊要時刻,咱們盡力避免麻煩都還來不及。三師弟和四師弟他們居然還主動替咱們增添麻煩,這樣的過錯,絕對不能輕饒。世叔,依我說,關他們十天禁閉,還是太輕松了。不如直接關上半年,讓他們真正有機會好好反省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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