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手中本來預警出鞘的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又再回到了鞘中。
相比起神速的拔刀,如此神速的納刀,才更見功夫。因刀鞘的入口如此狹窄,頂多不過方寸。要在高速運動中,準确地把刀納入鞘内,難度之大,絕不下于要在百步之外,一箭射落一枚小小的銅錢。
可是此時,誰也沒空閑餘裕去對這神乎其技的納刀術表示感歎了。隻因無論對于程立,抑或那兩名畸形侏儒而言,眼下都是名副其實的生死一發。
電光石火之際,長鞭與短劍同時發動了緻命一擊,要将程立擊殺于火焰之前。
“锵~”
“九曜”出鞘!短促銳響之中,刀光閃,火焰動,長鞭斷,短劍碎。忽然之間,雪亮刀鋒便已經到了那名手持短劍的侏儒頸間,輕輕一劃,留下了一道紅絲般的血痕。
這一刀的速度和變化,毫無疑問絕對屬于第一流。可是看起來,這一刀卻并非緻命的一刀。
那名侏儒本能地退後,然後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觸手所及,似乎除去那條細細的紅絲血痕之外,根本連油皮都沒能傷到半塊。愕然之餘,他禁不住發出一種類似夜枭般怪異的猖狂大笑。
依舊以單手攀住房屋橫梁,在半空中蕩來蕩去的那名侏儒,面色陡然劇變,嘶聲叫道“老二,别笑!”
那個“别”字出口,地面處那侏儒脖子上的淡淡血痕,忽然間就加深加濃了。再等到“笑”字響起,脖子突然就從那道血絲之間,一折爲二。殷紅而濃稠的鮮血,猛然像泉水般噴出來。那侏儒的整顆腦袋,都當場就被這股血水給噴飛出去了。
單手攀住橫梁的侏儒尖聲驚叫,毫不猶豫便雙臂發勁,要把自己蕩出去逃走。然而就這麽一蕩,他的腰間陡然也噴出一股血水,随即整個人同樣一分爲二。腰部以下“啪哒~”墜落地面,上半身卻依舊蕩了出去,撞破窗戶之後,這才忽然像個漏氣的皮球那樣,一下子重重堕下,然後便撲在泥土地上,再也不動了。
斷弦三刀,人不能見。若有人見,人如斷弦!
若論真正的威力,這斷弦三刀相比多次融合提升之後的“九曜斬”,還要遜色兩籌。但若論殘酷、血腥、以及給予中刀者的震撼與痛苦,則毫無疑問,斷弦三刀遠遠甩開了“九曜斬”。
實在太快,實在太利,實在太巧。以至于刀子斬在目标身上之後,目标本身竟會毫無感覺。而且,即使這一刀的傷害顯現,中刀者仍能保有片刻的意識。
試想像一下,一個人分明已經被斷頭或腰斬,哪怕滿天神佛下凡,也絕對救不活了。可是注定必死的人,一時間卻還沒能真正死去。在這段短暫光陰當中,他内心的痛苦和煎熬,簡直單單想象,都叫人不寒而栗。
分明可以有更加便捷爽快的方法,讓敵人死得毫無痛苦。但程立仍然不假思索,就使出了如此殘酷的殺人刀法。可想而知,程立内心的憤怒,究竟已經到達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但即使兩名侏儒都已經被一刀兩斷,程立的憤怒猶未平息。直至他把殘留屋内的屍體,當作垃圾般踢出屋外,然後勉強立起門闆關上門戶之後,程立方才忽然想起,自己其實應該至少留下一名活口的。
這兩名侏儒究竟是誰?他們爲什麽在這裏?是誰指使他們的?他們和山莊裏的人神秘失蹤有沒有關系?以上種種情報,本來都有機會從這兩個侏儒口裏挖出來的。可是現在,這些情報已經随着兩名侏儒的分屍,也被程立自己一刀斬斷了。
造成錯誤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種。但無論何時,憤怒都肯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然而,縱然明知自己錯了,程立卻完全不後悔。
無論如何,班察巴那都可以算是自己的朋友。波娃是班察巴那的妻子,那麽在朋友失蹤的此刻,爲了朋友的妻子而出手殺人,程立一定都不後悔。
他轉過身,向波娃走過去。忽然鼻子輕輕抽動,隐隐約約之間,覺得有些奇怪。
剛剛才在這屋子裏殺了兩個人,屋内本應滿是血腥氣才對。但爲什麽現在,自己似乎根本嗅不到血腥氣息,反倒有一陣陣類似于胭脂般的氣味,不斷撲入鼻端?
念頭一閃而逝,程立的腳步沒有停止,徑自走到波娃身前。
縱然已經脫離了那兩名侏儒的魔掌,但看起來,波娃似乎仍在地獄之中徘徊。她躺在鋪于地面的獸皮之上,整個人都已完全虛脫。眼白上翻,嘴角還流着白沫。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顫抖。以至于讓光滑柔軟的皮膚,每一寸都起了戰栗。
她不是雪煙霞,不是程立的妻子。她屬于班察巴那。可是看見她這樣子,程立的心也同樣在刺痛。在這一瞬間,程立幾乎忘了她是女人,忘了她身上的衣物,就和初生嬰兒差不多。這一瞬間,在程立心目中,她隻不過是名受盡摧殘折磨的可憐人。
屋裏有一盆水,一條毛巾。程立用毛巾溫水,輕輕替她拭去嘴角的白沫。可是,就在這時候,波娃忽然微微睜開一絲眼眸,喉嚨裏随之發出種奇異而銷/魂的呻/吟。
那具對于世間任何男人,都活像毒藥般強烈誘惑的身體,應聲開始扭動。俨然扭出了一種奇特的韻律,就像是在配合着生命中某種神秘的節奏,每一個節奏,都踩在生與死之間,那一線薄如剃刀邊緣的間隙上。幾乎可以将人類所有的,都統統扭動出來。
她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卻又偏偏顯得那麽凄豔而神秘。就仿佛一位從九天之上被谪降下來,迷失在某一處蠻荒沼澤中的仙女。
能忍受這種扭動的男人,世上幾乎絕無僅有。幸好程立就是那極少數當中的一人。反而他盡量不去看她。準備找樣東西,蓋住她的身子。
偏偏還未等他行動,波娃便突然坐起來,伸手緊緊抱住了程立。抱得好緊好緊,就像是一個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那樣。
程立不忍心推開她,但又不能不推開她。于是他推了,然後又立刻縮回了手。
在女人身上,不能被男人推的地方有很多。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男人去推的,一定是那種地方。
波娃的身子好燙,就像着了火。她的心也跳得好快好快。在她的呼吸當中,竟然也帶着那種像胭脂般的氣息,一口口都噴上了程立的臉龐。
程立馬上明白了。那兩個侏儒,爲什麽要用那種酒來灌她?就因爲這種酒能令人迷醉,完全失去理性,變成隻剩下某種原始沖動的野獸!
可惜,就在程立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也同樣被迷醉了。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那種任何人都無法控制的變化。
然後,程立的理智便崩潰了。因爲波娃已經活像蛇一樣,用自己扭動的身子纏住了他,絞住了他,将他引導入罪惡的最深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