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其實全名爲伊賀櫻子。這個名字,不但代表着她來自扶桑伊賀谷。而且,更表明了在她的血管裏,流淌着屬于伊賀宗家的純正血液。
忍者雖然輕視女人,但同時,也極端注重血脈的純正程度。任何一名宗家血脈的擁有者,無論男女,在族中地位都極高。
所以櫻子縱然身爲女子,縱然年紀尚輕。但她在伊賀谷,卻幾乎等于是公主的地位。再加上天賦極佳,幾乎任何忍術,都一學就會,一練就精。故此自然而然,便養成了心高氣傲,目無餘子的性格。
這次櫻子跟随伊賀一族所效忠的主人,前來中原辦事。受主人指示,與程立接觸。雖然事前,主人已經特地叮囑她,決不可自作主張,做一些多餘的事。但櫻子卻覺得區區一名中原人,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自己略施手段,還不是手到拿來,想要把程立搓圓便搓圓,喜歡按扁便按扁?
正因爲這種想法作祟,所以櫻子才根本沒搭理主人的囑咐,依舊擅自我行我素,使出了以往百試不爽的種種手段,去對付程立。
現在櫻子明白了。自己這一腳踢出去,根本不折不扣,就是踢上了一塊超級堅硬的鐵闆。傷到腳趾還屬于小事,更重要的是,這塊鐵闆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塌下來,把自己一下子壓死啊。
霎時間,櫻子的臉上已有了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停地喘息,瞳孔更漸漸擴散,散發出一種異樣光芒。近乎完美的嬌軀變得一片冰涼,而且還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如鮮花般塗上了玫瑰色的腳趾,先如花瓣般舒展開來,然後再用力地緊緊蜷縮。
程立見過這種反應,在某種特别興奮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身體上,便會出現這些反應。這也代表着,這個女人已經完全被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給征服了。
但現在,程立根本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櫻子。在兩人之間,至少也有兩、三尺左右的距離。
可盡管如此,櫻子依舊千真萬确,已經被程立所徹底征服了。不是用那種蝕骨的歡愉方式,而是用代表着死亡的恐懼。
那種歡愉與死亡之間,本來就存在着極爲強烈,也極爲神秘的聯系。當人類進入那種歡愉的最極緻境界之中時,往往都會出現類似于死亡的反應。甚至乎,某些最極端的人,還爲爲了追求那種極緻的歡愉,主動去追尋死亡。
扶桑是一個國土狹小,出産貧瘠,地震頻繁,到處都有活火山的多災多難國度。在這個國度裏出生的人,因爲生命朝不保夕,所以往往都有極強烈的自毀沖動。他們不忌憚死亡,甚至發展出各種極具儀式感的死亡方式,力求讓自己的死亡,變得極其隆重。
與此同時,扶桑對于那種源于人類繁衍本能的歡愉,也絕不認爲它和罪惡,污穢、以及不潔等類似的字眼,有任何聯系。
恰恰相反,扶桑國人公然贊同人們積極追求和享受這種歡愉。因而社會風氣也相當開放。扶桑國人對于如何追求和享受這種歡愉,可謂極盡研究。最終讓這種歡愉,也變成了一門深奧學問。
事實上,在忍者的修行當中,就有許多種忍術,都和這種歡愉有極深刻的關系。忍者把這種歡愉變成了一種武器,又或者是一種可供利用的工具。借助這種武器或工具,忍者,特别是女忍者,在出動執行目标的時候,往往無往而不利。
櫻子作爲伊賀宗家血脈的持有者,自然也享有種種特權。和她同年齡的那些女忍者們,早已經陪過不知道多少個男人了。但櫻子卻依舊能夠保持着完璧之身。
盡管仍屬完璧,但櫻子對于這些利用人類歡愉而達成目标的忍術,非但絕不陌生,甚至恰恰相反,她對于這些忍術的運用,堪稱出神入化。
曾經有一位以意志堅強見稱的武士,落入她的手中。櫻子根本不需要和這名武士做出任何實質接。僅僅憑着一雙玉手,已經把這名武士徹底玩弄得精神崩潰,在頻臨死亡的極樂當中,交代出了櫻子所需要的一切情報。
正因爲曾經擁有過如此驕人的戰績,所以櫻子才會如此目中無人。才會有着充足的底氣,讓她不聽主人叮囑,刻意對程立出手。
可是“獵犬終須山上喪,将軍難免陣上亡”。櫻子對自己的信心有多足,受到挫折時的反噬,也就有多深。盡管此時此刻的她,還未曾明白。但她的心靈,卻已經确确實實,被程立所徹底征服,并且留下了獨屬于程立本人的深刻烙印。
對于扶桑忍者的這些忍術,程立并沒有太多了解。畢竟,他的劍術師傅柳生玄兵衛,隻是一名武士,并非忍者。武士對于忍者雖然有極深刻了解,可是這些了解,也僅僅局限于如何應對忍者在戰場上的各種手段。
至于忍者離開戰場之後的哪些手段,則除去真正的忍者本身之外,絕對沒有其他外人,敢說自己對此有百分之一百的認識。師傅既然都不明白,那麽徒弟更加不清楚了。
所以程立對于櫻子身上突然出現的奇怪反應,隻覺得摸不着頭腦。他搖搖頭,凝聲道“櫻子小姐,妳有什麽事的,就趕快說。否則的話,我隻能讓妳下車了。”
櫻子微微一顫,好不容易才終于回過神來。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就和初出生的小嬰兒完全一樣。
一種對她而言幾乎完全陌生,名爲“羞澀”的情緒陡然湧現心頭,她下意識地伸手抓過散落車廂地闆的衣服,遮住了自己的嬌軀。定了定神,柔聲道“程桑,其實妾身是代我家主人,前來邀請程桑前往一會的。”
程立問道“妳家主人?他是誰?”
櫻子畢恭畢敬地道“未得我家主人吩咐,櫻子不敢擅自揭示主上名諱。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到時候,程桑自然就能知道主上究竟是誰。”
“快要到了?”程立皺皺眉,揪起馬車車窗的窗簾,向外張望。赫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馬車已經離開了杭州城,正沿着西湖的湖岸飛速奔馳。雖然程立對于杭州的地理并不十分熟悉。但也隐隐約約看得出,似乎馬車正沖着飛來峰的方向而去。
區區一輛馬車而已,又不是飛機。假如程立願意的話,他随時可以離開,并不需要和這位神秘的“主人”會面。但對方居然能夠指使像櫻子這樣的忍者,可見其身份必然非同一般。那麽,他究竟會是誰呢?對于這個問題,程立并不是沒有興趣的。
略一沉吟。程立放下窗簾,向櫻子吩咐道“把衣服穿上。還有,等馬車到了之後,再叫我一聲。”也不等回答,已經閉上雙眼,假寐養神。
櫻子幽幽輕歎一聲,麻利地重新穿好了衣服。一時百無聊賴,下意識目不轉睛地看着程立的臉龐。不知不覺之間,雙眼已然變得水汪汪的,竟仿佛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外面趕車的車夫,傳來“籲~”一聲吆喝。馬車應聲停下,整座車廂也随之一頓。櫻子不敢怠慢,連忙收拾心情,畢恭畢敬地道“程桑,請醒來。已經到了。”
程立徐徐睜開眼睛,向櫻子點點頭,長身站起,走出車廂。舉目四顧,夜空皎潔月色之下,隻見面前是一座山峰。有條蜿蜒山路,直通峰頂。山路起始處立着塊石碑,上面俨然寫着“飛來峰”三字。
身後處,櫻子同樣已經走出車廂。她跪在地上,柔聲道“程桑,我家主人就在峰頂處等候。請程桑移步。還有……”
略略遲疑片刻。櫻子終于用力咬咬牙,下定決心道“除去我家主人外,另外還有一人,正在半山腰處等候着程桑。他的姓是‘宮本’。”
“宮本?”
霎時間,程立心中如閃電般湧現了一些回憶。當日在海上銷金窟事件中,幕後黑手石田三郎的身邊,也有一名扶桑武士,名爲宮本泷兵衛,乃是一名極罕見的高手。櫻子也是來自扶桑,那麽這個在半山腰等候自己的宮本,難道是……
程立胸中恍然,沉聲道“我知道了。櫻子姑娘,多謝。”
櫻子深深俯伏下拜,看那姿态,十足就像武将離家出征之前,向夫君送别的妻子。柔柔道“祝程桑武運昌隆。”
程立更不回頭,邁步向前。徑自走到山路起始處,伸手拍了拍那塊石碑。随即拾階而上。
“轟隆~”
三月的天,孩兒的臉,都一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朗朗晴空。可是程立才剛剛走了二、三十步左右,夜空上忽然一聲霹靂,響起了聲聲春雷。
緊接着,傾盆暴雨就像是一股積郁在胸中已久的怒氣,迅速落下。一道道閃電撕裂了黝黑穹蒼。一顆顆雨點珍珠般閃著銀光,然後就變成了大片銀色光幕,籠罩了大地。然而閃電不過眨眼即逝。當閃電消逝以後,天地之間,俨然全是一片深沉得近乎絕望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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