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相對于魯迪中将,科涅夫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哪怕這次計劃成功,肯定也會有人爲羅芙妮娅之死擔責。到時候魯迪中将有人來保;而他這樣的小人物,又會有誰來保呢?小人物的命運,和一盤棋局中随時可以被棋手放棄的棄子命運一樣,都是悲哀的。
“媽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科涅夫突然恨恨地罵了一句,拿起桌上的一瓶白蘭地烈酒,往口中猛灌。
科涅夫不是傻瓜,他知道這次暗害羅芙妮娅的計劃不管是不是希萊曼元帥下達,但肯定涉及了上層高官權貴們的政治*鬥争。
如果羅芙妮娅真的遇害,就算成功嫁禍給了那些盜匪,可是作爲出事地點的最高治安長官的他,鐵定與此跑不了幹系,必然要受到懲罰。
雖說應該不至于罪及殺頭,但是受到降職甚至撤職的處罰,則是避免不了。而且隻要有海伍德家族存在的一天,有貝斯特親王存在的一天,他科涅夫恐怕就就沒有能再翻身出頭的一天了。
對于方才魯迪口中所說什麽希萊曼元帥論功行賞之事,他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他知道,這不過是上峰的籠絡安慰之辭罷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将會是一名輸家,一名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而且他由于知道了暗害羅芙妮娅的計劃,想置身事外已經是不可能了。如果他真的打算置身事外,保不齊第二天就會被人殺人滅口,毀屍滅迹了。
一名上校軍官,在一些人的眼中,的确算得上是個人物;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他媽的,魯迪,你爲什麽要把老子牽扯進這場政治*鬥争!媽的,提攜之恩?我呸,老子如果沒給你孝敬那麽多金币,你會提攜我?混蛋!”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從一名小兵辛辛苦苦爬到如今這個位置,而這一切轉眼又将失去,科涅夫就氣不打一處來。對于造成這一切的魯迪,科涅夫此時連啖食其肉的心都有了。
“我操你*媽的政治!”科涅夫又是一聲咒罵。
科涅夫越想越是憤懑,他拼命地吃着菜,拼命地喝着酒,現在隻有口腹之欲的滿足,才能纾解他糟糕透頂的心情。
佳肴入口,烈酒入喉,一陣風卷殘雲的掃蕩過後,桌上已是一片杯盤狼藉。
喝得酩酊大醉的科涅夫伏身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而他的口中,仍在兀自不停地咒罵着:“政治啊……政治……!操你……媽的……政治!”
一片浮雲從天上飄過,将原本就十分黯淡的月光完全遮掩,大地頓時陷入了一片黑咕隆咚之中。
拜占庭帝國剿匪大軍營地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崗上,一個形單影隻的身影孑然伫立,默默擡首凝望着不見月華的寂寥天穹。
今晚月色闌珊,冷風陣陣,實在不是一個适宜賞月的夜晚。
片刻之後,那人目光下垂,從天際移開,雙目平視,将目光投向了遠方黑暗中隐約可見的一個高大黑影。
黑影矗立在遠方,似一頭欲擇人而噬的巨獸,給人一種蒼茫肅殺之感。那個黑影,就是‘夜刃豹’盜匪團的老巢所在地,布萊克森城堡。
“明天,将會是一個血流成河的日子吧!”那人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
月亮悄悄地從雲朵後面露出了臉龐,大地又重新有了一絲光亮。
一絲微弱的月光落在了那人的臉上,一張清冷豔麗的無雙容顔頓時出現在了這暗淡的月夜裏,給這沒有什麽流光的月夜,多增添了那麽幾分光彩。
帕麗斯不知什麽時候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處小山崗。
須臾,帕麗斯又将目光從布萊克森城堡的位置收了回來,低着頭,輕輕撫摸着手上一對被銀色光暈籠罩的拳套,輕聲自語道:“這次你離開了加泰羅蘭,我一路偷偷尾随,原本是想暗中找機會親手結果你的……。不過,現在更好的機會來了,羅芙妮娅,這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該搶走我心愛的貝斯特,你不要怪我……。”
一縷寒光,自拳套的爪刃上突然泛起,又眨眼而逝。
……
正午時分,布萊克森城堡。
一位侍女躬身從利刃的房間裏退了出來,在跨出門檻的時候,侍女還不忘幫利刃把他的房門關上。
侍女穿過幾進院落,通過數條長廊,最後來到了布萊克森城堡的議事大廳。
斯蒂芬妮背負雙手,站在議事大廳中央,正擡首仰望頭頂高懸着的一塊镌刻有‘聚義’二字的镏金銅匾,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的身後,一字排開站立着十幾名手執兵刃,全身披挂的彪悍戰士。戰士們目光炯炯,太陽穴鼓脹,一看就知是鬥氣修煉精深之輩。
那侍女進入議事大廳後,徑直走到斯蒂芬妮身邊,輕聲道:“團長,飯菜已經給刀疤送過去了。”斯蒂芬妮聞言點了點頭,侍女便告辭退下了。
“你們出發吧!”斯蒂芬妮轉過身,朝身後的戰士們淡淡說道。
“團長,真的要将刀疤抓起來交出去嗎?”一名戰士遲疑了一下後,張口問道。其餘戰士聽見同伴的發問後,也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斯蒂芬妮。
這些戰士都是‘夜刃豹’盜匪團中武技最爲精湛的戰士,俗話說“英雄惜英雄”,對于武技比他們還出衆的利刃,這些戰士一直都是抱有尊崇之心的,也沒因爲利刃的獸人身份而看輕他。
這些戰士,甚至已經将利刃當作了他們的偶像來看待。因爲對于真正的戰士來說,力量,就是他們的信仰;而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就會成爲他們崇拜的目标。
“他是羅芙妮娅小姐點名要的人,爲了‘夜刃豹’的生存,羅芙妮娅小姐絕對不能得罪!你明白了嗎?”在發現自己屬下的内心發生動搖後,斯蒂芬妮的語氣不由變得嚴厲起來。
“是,屬下明白了。”那名戰士見斯蒂芬妮語氣不善,立刻閉嘴不再多言。
“羅芙妮娅小姐是一個心慈之人,刀疤雖然得罪了她,但是落在她的手中,卻并不見得一定會丢了性命。”斯蒂芬妮揮了揮手,道:“你們去吧!”
衆戰士齊齊地向羅芙妮娅行了一禮後,魚貫走出了議事大廳。
“刀疤,雖然‘夜刃豹’能發展成今天這個地步,你功不可沒,可是,使‘夜刃豹’陷入當前危機的也是你,我這樣做,并沒有錯……。”望着衆戰士遠去的背影,斯蒂芬妮自言自語地念道。
“嘭”地一聲,利刃所在房間的房門被人轟然踢開了,數名‘夜刃豹’戰士一馬當先,沖進了利刃的房間。
而在沖入房間的那一刹那,這幾名‘夜刃豹’戰士突然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們看見利刃正端坐在房間内,靜靜地喝着酒。而在他身前桌子上擺放着的飯菜,盡管早已變得冰冷,卻絲毫沒有被動過的迹象。
酒,是利刃自己收藏的美酒;而菜,則是今天侍女送過來的午餐。
“刀疤,你……你怎麽還不吃午飯?你看,飯菜都涼了。快……快些吃了吧。”一名戰士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發幹,他知道捉拿利刃的計劃肯定在哪裏出了問題,但他還是懷着一絲希望,下意識地說出了一句事後連他自己都覺得白癡的話語。
“吃了這些飯菜?呵呵,吃了它們,等我毒發之後,再把毫無反抗之力的我給拿下,交與那些官兵嗎?”利刃放下手中的酒杯,徐徐起身,臉上露着一絲微笑道:“是團長讓你們來的嗎?現在你們就帶我去見團長,我要問一下,她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利刃一邊說着,一邊向門口走了過來。
看見利刃步步逼近,那幾名戰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了。他們很快就退出了利刃的房間,退到了房前的庭院中。
利刃緩步走出了房間。
庭院深深,十幾名戰士站在那裏,人人都緊握着手中刀劍,全神戒備地盯着利刃。
沒有人再繼續随着利刃向前邁出的腳步而後退。
他們是真正的戰士,戰士有戰士的尊嚴,明知對手的強大,卻不能不戰而退。
利刃也終于停下了腳步,緩緩站定。
“你們真要攔我?”他冷冷道。
“刀疤,對不起了,團長要我們拿下你,我們别無他法!”一名戰士大聲道。這名戰士,赫然是先前那名心生猶豫,向斯蒂芬妮發出質疑的戰士。
利刃看了那名戰士一眼,沉默片刻後,道:“當初我才加入‘夜刃豹’時,由于我是‘夜刃豹’中唯一的一名獸人,和你們人類不是一個種族,團裏有許多人都跑來想找我的麻煩!但是,那些不長眼的家夥都被我給打跑了,而且被打得很慘。後來,那些家夥找來了你,約克,在我面前十分嚣張的說你是‘夜刃豹’中最能打的人,要你教訓教訓我。不過,出乎我的意料,你卻當場把那些家夥轟走了,然後對我說了一句我至今清楚記得的話:‘這一戰,我不是因爲你的獸人身份而來找你麻煩,而是以一名武者的身份,和你進行武技上的切磋,請賜教’。就是那一句話,讓我心中感到了一絲暖意,并在後面的比試中沒有對你下重手……,現在,我仍然不想傷害你,你不要逼我……!”
那名戰士聽了,情緒似乎也有些激動,高聲道:“刀疤,你雖然是一名獸人,但一身武技卓絕,我是真的服你敬你!可是,團長之命實在難違。‘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這一戰,你隻管放開手腳。刀劍無眼,我若死于你手,就算到了冥界,也絕不會對你生出半分怨言!”
利刃又看了約克一眼,不再言語,他的手,緩緩按向了腰間刀柄。
約克臉上也露出了剛毅決絕的神情。
“兄弟們,上!”随着約克發出一聲大吼,十幾名戰士同時出手,漫天的刀光劍影,以密不透風之勢,向利刃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