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兮一番話讓沫兒整張小臉瞬間蒼白,身體搖搖晃晃手裏木盆似乎有些抓不住。
對于她來說,伺候金鳳兮便是人生所有,如果作爲奴婢連自己主子都伺候不好,她還有什麽資格待在主子身邊?
“公,公主您不打算要沫兒了嗎?是不是沫兒做錯了什麽,惹得公主不開心,所以您才會?!”
小心翼翼跪在地上問說話不敢大聲,金鳳兮垂首有些無奈的看着腳下這個有事就下跪的女孩,心裏很不是滋味。
單膝蹲在沫兒身邊,不容抗拒的把人從地上扶起,也沒心思怪罪她剛才的稱呼問題,歎道“我當然要你,這輩子隻要你不離我一定不棄。”
“你别想太多,剛剛那話沒有什麽隐情,我隻想讓你知道,現在你不是我的丫鬟,我也不是你的公主,咱們沒必要如此。”
“該習慣的早晚得習慣,出門在外哪裏還需要人伺候,更何況我不覺得咱們是主仆。”
伸出手捏住沫兒的下巴,讓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對上自己,語氣認真“最重要的,我們現在的處境,說好聽點叫招兵買馬壯大自己,說難聽便是在逃命,你這樣容易暴露。”
話說的可能有些過于殘忍,但也是事實,沫兒的做法萬一讓有心人看到,保不齊會出事。
沫兒咬唇不回答,私心她覺得自己身爲奴婢,伺候公主本就應該,公主吃了那麽多苦,她不忍心讓曾經一人之下的公主,出門在外都沒有人伺候。
可金鳳兮的那番話,明确告訴她,她這樣做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會被發現!
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握,她從來沒有覺得做決定好難!對旁人可能特别容易,但對她卻很難。
當初答應過的,未兒和皇後娘娘走時她答應過的,以後自己會好好伺候公主,絕不讓公主受到委屈。
但現在她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覺得自己很沒用,現在的她有什麽資格留在公主身邊?
金鳳兮從那雙悲傷的雙眼裏看出心底想法,繼續開導“我如今不是什麽公主,你也不是金厲國公主的婢女,未兒很好可你也不差。”
“我想你應該知道,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把你們當婢女看待,所以你爲什麽不能放下呢?好好地去享受這難得的時光,沒必要拘束在牢籠之中。”
“可我”
擡手,金鳳兮打斷她接下來想說的話,笑迎着暖陽似幻似真“你想說什麽我知道,所以不必說了。沫兒,放下吧,向前看大家都是一樣的。”
迎着那一抹溫暖如光的微笑,沫兒不知怎麽的竟點頭應承。
既然自己的伺候會帶來危險,她會選擇努力改正,畢竟什麽都沒有公主的安危重要。
自從那天聊過之後,沫兒就一直神情恍惚,依然每天早起。
甚至于好一陣子,她早起端着木盆打算去打水伺候金鳳兮,走着走着猛然反應過來金鳳兮前不久說的話,隻好垂頭喪氣嘟着嘴轉身回去。
她的反常被北冥羽看在眼裏,雖然平時人不在醫館,可也不是整天都不在啊,所以多少能感覺出些問題來。
終于這一日忍不住走向金鳳兮身邊,在藥台旁坐定,湊近壓低聲問“師父你怎麽回事?該不會趁我不在家,又兇沫兒了吧?我可告訴你,雖然你是我師父但爲了娘子,我肯定不會站你這邊。”
聞言金鳳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那麽瞬間覺得自己心好累,都說女兒大了胳膊肘往外拐,她現在恐怕就是那種心情!有種,好不容易帶大兒子,結果跟人跑的無力和心酸!
“唉!我這個師父當得真憋屈,唉!算了你趕緊讓開,不要叫我看見你這張臉,否則我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教訓你個不孝徒。”
她的歎息一聲連着一聲,别說自己了就是在旁邊聽的人都有種心酸的感覺,當然現在他們旁邊沒有人,隻有他們兩個。
最近挺太平,疫病過去之後大家都忙着整頓,更何況剛生了一場大病,怎麽可能不好一段時間,導緻最近他們都挺閑,除了北冥羽這個整天見不着人的主。
師徒兩在醫館扯皮,那頭黃夫人帶着小魚沫兒兩人出門逛街,黃大夫說見到了靈芝,大清早便上山去采藥了,估計不到傍晚回不來。
其實金鳳兮說過自己去,黃大夫死活不讓,說什麽前陣子她出力太多得好好歇息,但其實她很想說真的不用,已經休息夠多了,在休息估計得廢。
當然她也想過跟北冥羽一起去訓練那些下屬,奈何醫館不能關門,否則容易被發現問題!
“對了,今天你怎麽回來這麽早?”
“哦,那些小子自己練的挺好,我交給了中保。”
“中保?”金鳳兮撐着下巴想了下,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稚嫩未褪的小男孩臉,肉嘟嘟的大概十三四歲左右,雙眼很大很純潔,而且那小子很機靈。
“就那個父母在疫病中沒錢治病,雙雙離開人世的小男孩?”
他們找的人不少,當初都是金鳳兮一手操辦,後來才交給北冥羽管,所以對那些人多少有印象,或許其中有很多根本沒說過兩句話,她依舊牢牢地記住了這些人的長相,性格和歲數。
聽她這麽說,北冥羽眼底閃過同情,很快又消失不見道“沒錯就是那個小孩,中保真的很聰明,隻能說生錯地方,十幾年光芒被埋沒、”
“但我知道,比起光芒,他想要的應該是父母!父母的過早離去,讓當初那個天真稚氣的小孩性格大變,如今的他短短時間内,已經成爲一個可靠冷靜的小小男子漢了。”
“徒弟,你好像對那個孩子很欣賞啊?瞧你說起那個孩子的時候滿滿笑意,可見确實很優秀。”
北冥羽屬于那種眼光極高的人,隻要讓他欣賞的人一定錯不了,有時候金鳳兮不得不感慨,在這點上北冥羽很厲害。
小孩被誇,他得意的一甩頭發那叫個嘚瑟,笑的露出虎牙“嘿嘿,還用說!!被你徒弟看上重點栽培的人,絕對不會有問題。”
“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你眼光确實夠獨到,但你這副嘚瑟樣我照樣很想打死你怎麽辦?”
說話間晃動兩下拳頭,吓得北冥羽吞咽一口口水,媽呀一聲竄出老遠,生怕真的被打。
“師,師父,徒弟有本事對你可是臉上增光的好事啊。你,你幹嘛要打我?”
“因爲你長大很欠揍,爲師看着手癢。”金鳳兮勾起一抹冷笑,吓得他連忙向後退,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這個動作徹底讓金鳳兮無語了,忍不住翻白眼問道“你幹嘛呢?”
“啊?當然保護自己啊,萬一師父你要心血來潮沖過來,我好趕快進入戰鬥狀态。”
“保護自己,爲什麽護住胸口?搞得好像被逼良爲娼的良家婦女一般,你師父我可不是土匪,更不是痞子,流氓。”
“有,有嗎?”聽她如此說,低頭非常認真的看了一眼此時自己的動作,頓時有些尴尬,跟身體着火似的趕忙松開雙手捶在身體兩側,自己都有點嫌棄。
見此,金鳳兮又忍不住鄙視的白了他一眼,剛好瞟到門外走來的人。
北冥羽隻見剛剛還挺認真的自家師父,下一刻跟做賊似的,東找找西找找,忍不住問“師父你作甚呢?”
“少說廢話幫我頂着,爲師先去躲躲。”
“爲什”不等話脫口而出,金鳳兮已經走進後院,砰關上了門獨留他半張着嘴,尚未脫口的話在舌尖打轉。
他朝門外看去,嘴角有些抽搐,不屑的切了一聲便雙手抱臂如将士那般靠在醫館門口。
“我說怎麽今日大清早烏鴉叫不停呢,可吵死人了。這會才知道原來是秦小姐大駕光臨,你又跑來做什麽?”
他對秦紫汐這個女人沒什麽好印象,刁蠻任性,沒安好心,在他看來能避多遠就該避開多遠,最好永遠不要見,免得污了自己的雙眼。
秦紫汐卻是看也不看他,擡腳便想跨進醫館,卻被北冥羽擡手擋住。
“哎哎哎~這裏不是你家,你這麽大搖大擺不吧我放在眼裏,可有點過分,身爲大家閨秀難道這就是你的禮儀?”
“北冥羽,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讓本小姐給你行禮,需要我找幾個官差給你行禮嗎?”她本不打算搭理眼前沒有氣度的男人,但對方的話簡直讓她忍受不了,雙目不悅的仰頭瞪着對方,冷冷開口。
然而對于她的怒視,北冥羽則完全不放在眼底,眼底不屑盡顯,勾唇痞裏痞氣嚷嚷“哎呀呀!好害怕啊~真是有個當官兒的爹了不起,有事沒事拿來威脅人,真以爲自己是什麽厲害角色不成?你爹官職幾品?”
見秦紫汐臉色鐵青,他到不打算住口,接着嘲諷“嗤!别說我看不起你爹就算看得起,跟你有什麽關系?做小姐就好好做,非得拿爹出來吓唬人。”
“你”
“哦——我忘記了,秦小姐隻有這點本事,其他本事想要你也沒有啊。”
要說官職,他還真沒把秦謀任放在眼底,雖然他們月氏國不大,可也絕對不是什麽人都惹的起的,否則也沒可能數百年安然無恙。
身爲月氏王爺别說區區一個秦謀任了,就算祁天國皇帝也得給幾分薄面,如果不是刻意收斂不打算暴露免得自己帶來麻煩,這女人還能在他面前蹦跶?
雙手環胸,倚靠門框嘴角痞子勾起,那副模樣還真有些不像個正經人,當然其實他确實也并非正經人。
“你别太過分。”
挑眉,弓腰靠近秦紫汐屈膝與她比肩,黑色雙目冰冷的與她對視“哼!說兩句就過分了?秦小姐似乎有些健忘,如果這也算過分,那麽初見時又算什麽呢?”
聽他說起初見,秦紫汐一張臉變幻不定,秀氣的雙手緊握成拳,好似随時要落在北冥羽那張俊俏的臉上“你說話最好客氣點,本小姐大度不願與你計較,别以爲這樣便覺得自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作死。”
“說句實話,我還真沒想跟你鬧着玩,如果你不來我們醫館的話。”
“北冥羽!!”
“北冥羽,好好說話會死嗎?非得見誰都這麽沖。”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來自金鳳兮,另一道比較尖銳氣急敗壞的自然來自秦紫汐。
她原本打算讓北冥羽擋住,最好打發走,結果走到一半總覺得不安心,這才躲在門後偷聽。
不負衆望,還真就出事了,她要再不出去打斷,估計秦紫汐能叫來衙役帶走北冥羽,到那時不火都難。
她害怕的并非秦紫汐秦謀任父女兩,她害怕祁天國有金國的人,萬一要因爲這個被找到,怕在躲不過!
權衡利弊之下,果斷選擇出來打圓場。
至于爲什麽着急忙慌躲秦紫汐?隻因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幫對方。那件事雖然不大,辦起來倒也不難,難就難在怎麽才能辦成,而且自己不會被發現!?
最近沒見到秦紫汐,她還以爲對方已經接受了呢,現在看來果然自己想多了!該來的總會來,隻是早點晚點的問題罷了!
“秦小姐,不知今日光臨所謂何事?”
“呵,我還以爲席大夫出名之後尊駕很難見呢。”
說不過北冥羽,便打算把氣撒在金鳳兮身上,在她心裏眼前這個人,面相和善平時也不怎麽說話,想來比較好找回面子。
金鳳兮也不在意,笑着彎腰“在下教徒無方,讓秦小姐受氣實在抱歉。”
金鳳兮的禮貌,換來北冥羽的不滿,着急道“師父,你何必對她那麽禮貌,這位秦小姐來咱們醫館就沒什麽好事。”
“閉嘴,回去幹你的活。”金鳳兮毫不留情低聲呵斥。
北冥羽雖然有些不滿,倒也很聽話轉身就走,背影灑脫。
而金鳳兮則是再一次抱拳,臉上笑意不減,整個人謙和有禮道“再次像秦小姐道一句不是,我的過錯抱歉。”
秦紫汐今天受了一肚子氣,本打算找金鳳兮報回來,現如今對方這樣,叫她氣消不了又無法任性妄爲,肚子裏的火氣窩着出不來,還得裝大度。
“席大夫哪裏話,本小姐自然不會和平民百姓一般見識。”
“秦小姐大度,是在下小肚雞腸了,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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