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是位溫柔得體的婦人,眼角雖然有皺紋,卻難掩風華,是一位有氣質,風韻猶存的婦人。
還是眼睛,她那雙眼睛特别明亮,打量人的時候很舒服。
金鳳兮見了這位秦夫人的第一眼,便确信對方是一位大家閨秀,因爲那種氣質并非後天能練出。
要讓一個風塵女子練習大家閨秀的氣質肯定不可能,氣質這種東西是後天養成沒錯,但那絕非一朝一夕,而是自小耳融目染,刻苦學習得來。
秦夫人用那雙溫柔似水的雙眸打量着金鳳兮,金鳳兮忙抱拳作揖“秦夫人好。”
她的态度仍然不卑不亢,看不出絲毫問題。
收回打量的視線,雙目再次浸染悲傷“你就是劉月請來的大夫吧?”
她的聲音和她這個人一樣溫柔,又不失氣場。
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溫婉不失,驕傲不失,氣質不失。
金鳳兮臉上沒有笑意,也不給人讨厭,作揖回道“在下正是,那麽,我可否瞧一瞧令千金?”
“可以,不知這位大夫怎麽稱呼?”
不等金鳳兮回答,劉月倒先開口,她走到秦夫人面前,小聲回答“夫人,這位席大夫,是黃大夫親自請來的。”
秦夫人上下打量金鳳兮一番,眼中出現懷疑,雖然隻有短短的瞬間,可還是被金鳳兮捕捉到了。
也不爲自己辯解,禮貌的瞧了瞧身後恭敬道“不知可否現在看?”
她沒有多餘時間待着,如今對于她來說,能快則快,時間拖得越久越有生命危險。
再好的醫術也并非神仙,要真的隻剩半口氣,縱使她金鳳兮醫術如何高明,也回天乏術,所以她很趕時間。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能不浪費絕不浪費。
看的出秦夫人确實擔心女兒,默默退後讓出路給金鳳兮“那就有勞席大夫了,還請席大夫務必治好我女兒,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麽活。”說着,手捧手帕嗚嗚哭泣。
眼下情況,金鳳兮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唯有盡量醫治,爲自己也爲了這對夫妻,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爲自己。
她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良善之輩,能做到的無非是在對自我有利的情況下,盡量讓一切更好,僅此而已。
“夫人請放心,在下定竭盡全力救治,在此之前可否請兩位回避?因爲在下所醫治,屬于家師親傳,不可對外公開所以”
“這”秦夫人猶豫,最終說出自己心裏要求“我可不可以在旁邊待着?席大夫放心,我絕對不亂看,也不打擾你。”
她是擔心的,如果對方換做四五十歲的老頭子,肯定不猶豫答應對方要求,可面前這人不是,眼前人看着不過十幾歲的模樣,怎麽能不擔心?
萬一對方救治不好自己女兒,或者對方圖謀不軌呢?
金鳳兮能理解這位秦夫人作爲母親的擔心,可惜她不能服軟。
回給對方一記抱歉的眼神,躬身道“很抱歉秦夫人,這是家師的規定。”
“席大夫,算我求你了,就讓我待在這裏吧,我保證什麽也不看,就背過身行嗎?”
“這”爲難的緊蹙雙眉,在對方懇求期待的目光注視下,終于松口“那好!在下可以理解秦夫人對女兒的愛,就這一次吧!”
将表情故作爲難,至于原因,其實根本不是師父說的,她不過不想讓旁人關注而已。
最後之所以答應,無非怕惹事,畢竟太過分的要求,幾次三番不同意隻會起到反效果。
如今能做到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不在多說,行至床前看着安靜躺在床上的秦小姐,這位姑娘長得确實可愛,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倒也是位可愛溫柔的姑娘,是那種男人看了無法抗拒的類型。
手搭上秦小姐纖細的手腕,忽然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她的臉,嘴角不易察覺勾起。
不久,松開手腕,轉身行至秦夫人面前畢恭畢敬道“很抱歉夫人,我想你還得離開一下。很快,最多一炷香,我一定能還你一個鮮活的女兒。”
有些事既然人家不讓知道,她也不能做那個拆台的人!
秦夫人起初不願意,在聽到金鳳兮的後半句,這才擔憂的一步三回頭由劉月攙扶離開房間。
見人走後,金鳳兮走到門口,貼耳細聽,直到門外沒了動靜,這才轉身走回來。
她沒有去床邊,而是腰杆筆直,落坐桌邊替自己斟滿茶,淺酌細品。
茶水并非多麽名貴的好茶,隻能算還不錯,而且已經涼透了,應該是早晨沏的茶水。
即便如此,她依然氣定神閑的喝茶,似乎早已忘記床上躺着病人。
“人啊!就是這樣,總喜歡生在福中不知福,非得等到失去才知道究竟有多好!許多事明明可以好好做,卻偏偏選擇另一種辦法解決。呵呵,也不知道究竟爲難誰!”
金鳳兮搖頭自言自語的感歎,或者說,她在說給某位聽。
言罷替自己續茶,歎息連連歎息幾聲,仰頭大口飲盡。
冰涼的茶水順喉嚨向下,劃過胸腔,腹部,那種冰涼苦澀的味道當真夠提神。
飲盡杯中茶,笑眼彎彎的将茶杯置與手中把玩,眼神卻瞟向床上那位秦小姐。
此時她的做法沒有半點大夫該有的做派,也不幫人看病,仿佛來這裏隻爲讨杯茶喝。
好在旁邊沒人,否則一定認爲她就是個江湖騙子。
或許沫兒,北冥羽兩人來也會這樣認爲。很長時間的沉默,眼看一炷香快到,仍不見她有動作,反而翹起二郎腿,閉眼叩打桌。
一聲聲沉重的叩打木桌聲回蕩在不大的閨房,并沒有給人所謂的動聽,反而很刺耳。
“有些事該面對還得面對,誰也不可能一輩子保持現狀,何況當着關心自己的那些人面?”
“難道自己不會覺得愧疚嗎?心有千萬不願,隻要還活着,隻要他們愛自己,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圓滿答案。”
金鳳兮說話很慢,聲音不大,剛剛好給房間中人清晰聽到,至于這話究竟說給誰聽,金鳳兮明白,那個該聽到的人也明白。
她沒有多做任何事,放好杯子,起身提着藥箱開門離開,步子不疾不徐,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治不好會如何。
其實她在賭,賭自己的診斷沒有錯,賭自己的話有用。
至于接下來會怎麽樣,那就隻能看那個賭注能否照認定的做了。
如果不是,隻能算自己倒黴吧!至少最壞的答案,她已經想好了,用不用得到得,看賭注怎麽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