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裏輕易也用不大到,隻是每次有事找王兄時,才會用這仙蝶,放飛去白宸宮内傳話。
待望着那仙蝶遠去之後,錦婳才忙又跟着坐到了某乖的身旁,輕輕拉過其漸漸生了褶皺的手,同其對望凝視着。
“母後,你别難過了。您放心,日後妖界有女兒幫您撐着,絕對不會垮掉的。王兄他……拼了命的殺死了軒轅澈,但與此同時,也被軒轅澈一劍刺穿了身子……他是用自己的性命,捍衛了整個妖界的。”
錦婳說這話時,拼了命的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再落下來。
而反觀其身側的墨小乖,彼時早已哭得快要斷了氣了,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母後,您一定會覺得,女兒很殘忍對不對?狐族其餘之人何錯之有?爲何定要滅了他們全族?
母後您知道嗎?父王曾說過:何爲君王之道?維護帝王之尊,維護王室之顔,維護天下人之心!此三者乃君王立身之根本!
他們狐族不仁在先,高舉反叛之旗,聯合其餘各個族群,視王權于不顧,枉爲人臣,妄爲妖界子民。
若狐族不滅,那麽其餘各族,皆嚣張氣焰俱在,難以服衆!更難整頓治理。”
她知道,母後此刻,定是聽不進去她任何的話的。
可她說這些,也并非隻是說給母後聽的,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害怕自己心軟,害怕自己會去憐憫那些無辜的人。
可狐族便就像是瘟疫的源頭一般,若不将他們連根拔起,斬草除根,數千年後,乃至數萬年後,仍舊會衍生成爲更大的禍端。
如今的妖界王室,便唯剩下她和珏顔兩個爲白狄王室最爲正統的血脈了。
所以,她這個做長姐的,自當是要爲弟弟擋風遮雨,爲母後撐起這片天空來。
從破曉至日上三竿,她就這樣靜靜地陪在自己的母後身邊,一刻都未曾離開過。
一直到晌午時候,才聽得繁星妖從身邊的副将來報,稱狐族上下,全部被滅。
“都滅了嗎?”
她問這話時,眼底的狠辣之色竟是令那副将都跟着爲之一顫。
“都……都滅了……”
“很好!傳本公主命令,整頓點兵,未時出發回宮!”
“喏!”
狐族合族被滅的消息一經傳出,其餘各個反叛的族群,皆人人自危了起來。
這四大反叛家族中,當屬蛇族的族人最爲膽小,也最是沒骨氣。
一聽說狐族被滅之後,便忙呈了請罪奏疏,交到了月一的手上。
待收到了蛇族最先呈上來的請罪奏疏後,錦婳卻是并未直接給出意見。
而是下令,讓圍剿三大家族的惟嶺、月一和叱垣都紛紛撤了回來。
錦婳此舉一出,倒是令這三大家族的人更加膽怯了起來。
雖然說他們并非反叛的主謀,但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參與了謀反的。
這狐族上下都全部被絞殺幹淨了,長公主怎麽可能如此輕易便就放了他們呢?
可回頭想想,這謀逆犯上,當真是最爲愚蠢的念頭了。
要不是當初受了狐族人的蠱惑,說是隻要幫助狐族造反,王室所有的金銀珠寶,以及狐族的美女,要多少有多少,他們才不會冒死做出此等違背妖規律法之事呢!
不過,能夠成功忽悠得這三大家族跟随自己一同造反,不得不說,軒轅澈還真是有些手段的。
“錦婳,你将圍剿的大軍全部撤了回來,到底是爲何意啊?”
“母後,妖界不可一日無君。”
自從王兄不在了之後,她便再也不似從前般愛笑了。
反而變得話少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先登基,之後再行懲處,對嗎?”
“母後深知我意。”
她輕抿唇角,點了點頭,算作是認同了。
雖說,她現在的身份是妖界的長公主,可不管怎麽說,殺伐決斷,終歸還是妖王下令才是更加名正言順的。
之所以選擇先登基,後發号施令,是因爲她要讓整個妖界的人都知道,她雖爲女流之輩,但卻絕對不輸給這世間的任何男子。
且王兄給她所寫的卷宗,她也已經看過了。
那八個大字,前四個字是爲了大局,後四個,則是對她這個王妹滿滿的愛。
保住王位,兀自珍重……
多麽簡單的八個字,但對于她來說,又是多麽的沉重啊?
聽繁星妖從說,王兄當時寫下傳位給她的诏書,并将衆親信叫到一起交代後續事的時候,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打算活着回來。
打從一開始,便是想要用他的命,換回她這個王妹的。
可他是不是忘了,他還有個未過門的妻子,等着他回來娶呢?
如今,在得知白狄珺過世的消息後,月淳竟是自自己的家中,一路奔至妖宮。
待看過白狄珺的屍身後,便哭的幾欲昏厥。
即便知道,月淳姐姐來了,錦婳卻始終沒有勇氣,前去看她。
因爲她從妖宮出發前,曾親口答應過她,要将王兄活着帶回來。
可是她終歸,還是食言了。
“長公主殿下,月淳姐姐她……已經哭暈了三次了,您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玉枳……你叫我有何顔面面對月淳姐姐啊?”
月淳得知王兄有難,特地追趕上來,懇求她一定要把王上救出來。
她答應的那般信誓旦旦,到最後,卻還是沒有做到。
這也便罷了!王兄還是爲了保護她才死的。
一想到此,她便覺得自己愧對月淳,愧對她對自己的信任。
若不是因爲她,王兄便不會被軒轅澈抓到軒轅山去;若不是因爲她,王兄也根本不會死!
倘若王兄不死,月淳姐姐便不會如今日這般傷心難過了。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歎了口氣,錦婳終是表情嚴肅着自座位上起身,邁步走到玉枳身前。
“罷了!該面對的,終歸還是要面對的。不能讓月淳姐姐再這樣下去了。若她心中有恨,便就統統沖着我來好了。”
語畢,錦婳于是邁步出了霓虹殿大殿,一路朝金啟宮方向去了。
離金啟宮大殿門口尚有百步遠,便聽得了殿内傳來一陣失聲的痛哭聲。
那聲音,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叫人心碎。
妖王逝世,乃是妖界大哀。
整個金啟宮内外,皆以白絹照柱。
邁步行至大殿内,老遠便見月淳被人攙扶着跪在靈前,一雙眼睛都哭的通紅。
感受到有人來時,忙迫使自己忍住了痛哭,卻也仍是抽噎不斷。
“參見長公主殿下!”
由于錦婳下了命令,隻待白狄珺入葬之後,再行登位大典。
因此,此刻的她,還依舊隻是妖界的長公主。
“月淳姐姐,快快請起! ”
邁步上前,錦婳忙一把将其自地上攙扶了起來。
可奈何月淳見了錦婳之後,便更是哭的厲害了。
“公主殿下,方才聽殿内的幾個姐妹說,王上是死在軒轅族長的劍下的,是嗎?”
本以爲,月淳姐姐會一見到她,便開口質問自己,爲什麽答應她的沒有做到。
沒想到,她那雙紅腫的兔子眼眨巴眨巴的,竟是問了她這樣一句話。
“是!抱歉,月淳姐,我答應你會把王兄活着帶回來的,我沒有做到……對不起……”
說到最後,錦婳已經有了幾絲哽咽了,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卻再也沒有盛滿淚水。
如今,保護她的人都不在了,她即便是有淚,又能哭給誰看呢?
“公主不要這麽說。相比而言,公主應該比月淳更加難過才是……月淳失去的,不過是個未來的夫君,可公主失去的,卻是您至親的王兄啊!”
她理解公主,因此,即便是她沒有做到将王上活着帶回來,她也不會責怪她。
畢竟,這可是王上即便拼了性命,也要保護的王妹。
若說責怪,便也隻能責怪狐族族長軒轅澈,狼子野心,終是作繭自縛,害了旁人也害了自己。
“月淳姐……”
原本她都答應了自己,再不會落淚了,可方才月淳的一番話,卻令她一瞬間暖心不已,眼底也漸漸有了幾絲潮熱。
明明月淳姐都已經夠難過的到了,在這種時候,她還能爲自己着想,實在難得。
可這樣好的月淳姐姐,最終卻都沒能成爲他王兄的王後,此乃她畢生之憾。
還記得當初他們定親的時候,王兄勸她不要飲酒,他們約定好了,等到他們成親之時,便讓她喝個痛快的!
如今人都沒了,她又要去喝誰的喜酒呢?
真是造化弄人,明明他們婚期都已經訂好了,就差一個月,卻是連一日,王兄都多活不得了。
“妖宮裏的人都說,公主滅了狐族滿門,可有想過,軒轅哲族長,也曾是狐族的人啊?公主當真下得去手嗎?”
除了王兄之外,最了解錦婳的,便唯有月淳了。
月淳自她幼時便在她身邊伺候,自當是要比小乖這個母後還要更加了解公主些的。
所以,聽聞是公主親自下的命令,滅了狐族,她不覺有些深深地驚訝。
“狐族的人生性桀骜,且早在數百年前,父王便曾有意,要将狐族盡數鏟除。隻是……”
隻是因爲她的緣故,才一直沒有動手。
“隻是什麽?”
“沒什麽。雖然蕪一哥哥也是狐族人,可餘下狐族之人,又有哪一個是蕪一哥哥的後代呢?何況狐族私自囚禁妖王,還殺了我王兄,滅族隻怕是便宜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