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他一想到錦婳是因爲軒轅哲這個混蛋,才如此傷心的時候,他便恨不能立刻馬上殺了軒轅哲。
但同時,他也知道,軒轅哲這麽做,都是爲了錦婳好。
他自己得了頑疾,無藥可醫,活不久了。
若不以此方式讓錦婳徹底忘記他,怕是待他噬滅之後,錦婳便再難将他遺忘。
若錦婳真的對他始終念念不忘,怕是此生便再難将任何其他的男子裝入心底,也再不會嫁給任何人了。
他不想因爲他的死,令錦婳永久的追憶他。
因此,唯有讓錦婳對他産生恨意,對他徹底死了心,才會在他逝去之後,活的更好。
直到望着白狄珺将其攔腰抱起,飛身自殿内消失的那一刻,軒轅哲才終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情愫,笑着笑着便就哭了起來。
他從不是個愛哭的人, 甚至無論是哪種悲傷,他都能夠強忍住淚水,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
因爲他是狐族的族長,他是狐族的希望,他不能哭,不能掉淚。
他肩上的擔子太重太重了。
若他垮掉的話,那麽狐族的子民又該怎麽辦呢?
從前,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十分堅強之人,甚至會想過怕是他這一生都不會再落淚了吧!
但這一刻,他的心宛如被狠狠剜出來,又被人生生的扔到了地上一般,痛得撕心裂肺,痛的他痛不欲生。
“錦婳……”
踉跄着朝後便要倒下,卻被身後的軒轅如姬适時接住了。
“族長,您沒事吧?”
他隻輕輕擺手,目光卻呆滞着望向一個方向。
彼時,他仿佛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裏的血液都僵硬了。
腦海中一遍遍回蕩着小錦婳帶着哭腔的哀求聲。
她說:蕪一哥哥,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求求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她說:我不相信!她眸子沒我的亮,身材沒我好,出身沒我高貴……你沒有理由喜歡她……
她還說:你明明是愛我的,爲什麽要這樣羞辱我?爲什麽??
她一聲聲的委屈質問,令他内心無比痛苦。
是啊!他明明那麽愛她,爲何卻一定要如此傷害她呢?
“族長,要不我扶您去内殿歇息會兒吧!”
費力的擡手,拭幹了那一滴刺痛臉頰的熱淚,軒轅哲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你走吧!”
語畢,他忙自手上用力,拂開了女子的攙扶。
“喏。”
盡管心中還是有些不大放心,但族長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
倘若他說不必,她若再留下來,便隻有挨罰的份兒了。
因此,她也隻得識趣的退下了。
碎步行至殿門口時,卻忽聽得軒轅哲自身後喚道:
“等等!”
“族長還有何吩咐?”
“如姬……挑個良辰佳日,咱們成親吧!你可願意嗎?”
他的話猝不及防,令她頓時激動的握着帕子的手都是抖的。
見其沉默半晌不答應,軒轅哲複又歎息道:
“哎!也是,我不過是個将死之人了,讓你嫁給我,也終是會耽誤了你……若你不願我絕不勉強。”
他之所以要同如姬成親,不過是想讓戲做的足一些而已。
畢竟錦婳她太聰明了,他騙不過她……隻能出此下策了。
“如姬願意!爲了族長,如姬什麽都願意做……”
自軒轅山被帶回到妖宮之後,小錦婳始終昏迷着。
“大殿下,公主這是怎麽了?”
剛一進入到霓虹殿大殿内,月淳便忙迎了上來,一臉關切的望向白狄珺懷中的小錦婳。
“沒什麽大事,就是被本宮施法迷暈了而已。月淳,勞煩你待會兒爲她點一支醒神香,本宮尚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
“喏。”
直到将小錦婳重新擱置到其内殿的榻上,白狄珺才終于歎着氣自霓虹殿内出去了。
他知道,小錦婳若是醒了來,定會發好大的脾氣,但這一切,都是她應該自己去承受面對的。
現下要做的,還是要同父王和母後好好商量下,接下來,又當如何做了。
邁步朝金啟宮方向而去,半路卻是遇到了自家母後。
“錦婳呢?錦婳怎麽樣了?”
方才聽妖宮内的婢女們說,錦婳似乎知道了退婚一事。
原本此事,她和子息商量過了,打算過兩日等到珏楓冊封儲君大典結束之後,再慢慢滲透給錦婳。
沒想到,事出突然,這孩子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
“兒臣參見母後。此刻錦婳已被兒臣帶回霓虹殿了,現下正睡着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知道,母後很關心錦婳,他又何嘗不呢?
猶豫了半晌,掃視了下四周,白狄珺還是決定,去金啟宮再說。
“母後,兒臣正好要去金啟宮向父王禀報此事,要不等到了金啟宮,兒臣再同父王和母後一并禀報吧!”
掃視了一眼來來往往的宮人們,墨小乖隻得歎氣應下了。
“也罷!那就一起吧!”
“喏。”
很快,母子二人便一并趕往了金啟宮内。
白狄睿得知此事瞞不下去之後,倒是也沒有多麽惱火,隻是深覺一切皆乃天意。
“珏楓啊!錦婳既然已經知道了,便叫她傷心個兩日,沒準兒自己便好了。這些日子,還要勞你,多多費心看護。至于你的儲君冊封大典,還是延後再說吧!”
“喏。兒臣定會好好勸導錦婳的。”
他知道,錦婳自小脾氣倔強,雖說此刻他滿口答應,但也不過是因爲,不希望讓父王和母後擔心罷了。
“對了,方才軒轅哲派人送信來了,說是三日後他便要迎娶狐族的旁系女子軒轅如姬爲妻了,請柬差不多明日能夠送來。”
“這麽突然?不是……誰能告訴本宮,到底發生了什麽啊?這個軒轅哲,好好的怎麽會……”
看出了墨小乖的疑惑,白狄睿忙上前握住了其白皙素手道:
“此事待會兒寡人會慢慢同你解釋,當務之急,是既要讓錦婳知曉此事死了心,又不能讓她前去狐族鬧婚。珏楓,你可有何好的辦法嗎?”
聞言,白狄珺思忖了片刻,随即答道:
“那不如就在他們成親當日再将成親的事告訴錦婳吧!不然以她的脾氣,是一定會要去大鬧一場的!”
“嗯,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直到白狄珺起身告退之後,白狄睿才終于将此事的前因後果,全部說于墨小乖聽了。
得知此事緣由之後,某乖不禁連連歎氣。
“真是造孽啊!”
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此痛苦,她這個當娘的自然是要心疼的。
可誰讓她偏偏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呢?
到頭來,受傷的還是她自己。
她有心責難,卻又不知該責難誰?
若說是錦婳的錯,她又何錯之有呢?
不過是對一個心愛的男子癡情動了心而已,難道這也算是錯嗎?
可若說是軒轅哲的錯,那軒轅哲又有什麽錯呢?
一身的頑疾已經叫他痛苦不堪了,若他不以此方法,讓錦婳徹底忘了他,怕是等到他身隕之後,還是會令錦婳對他終身難忘的呀!
想來想去,她便也唯有責怪造化弄人了。
黃昏時候,小錦婳終于醒了來。
當她望見桌案上擺的整齊的飯菜時,雖然很餓,但卻還是氣惱着擡手施法,直接掀翻了桌案。
“公主!公主這是怎麽了?可是……準備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望着小錦婳蒼白着的小臉兒,玉枳忙關心上前,便欲扶其坐下。
“重做!去給本公主弄些點心來!!”
“喏。”
直到玉枳退出殿外後,小錦婳才又忙抽劍沖着那桌案砍了下去。
一見到這滿桌子的飯菜,她便不禁想起了在狐族的時候,軒轅哲親自爲那女子夾菜的場面。
盡管她不願意相信,她的蕪一哥哥會背叛她,盡管她不願相信,他會主動提出退婚。
但這一切,都是事實,都是她不想面對卻也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揮舞着手中的廣寒劍,她不斷沖着殿内的一切發洩着,最終望着滿室狼藉,她終是失控的扔了劍,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唯一慶幸的是,她的真身是一尾銀龍,倘若她和母後一樣,真身是白虎的話,怕是這整個霓虹殿都要被她哭的坍塌了吧!
“公主,膳院的點心就這麽多,這……”
擡腳入殿望了一眼整個大殿内的狼藉,玉枳險些一個沒拿穩,手上的盤子差點飛出去。
“公主……”
“随便擱哪兒都行,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喏。”
将點心盤小心放到一邊,玉枳終是一步三回頭着朝殿外去了。
靜坐在廢墟裏良久,小錦婳終是挂着淚珠,不斷狂笑了起來。
緩慢的伸出兩個手指,自兩指之間召喚出符咒,又将其施法點燃。很快,手上便多了三根金燦燦的金絲來。
手握着金絲斜倚一旁,沒一會兒的功夫,便見白狄丘踏着祥雲而來。
“怎麽了錦婳,是誰又欺負你了嗎?”
掃視了整個殿内的情形,白狄丘忙上前兩步,将跪坐地上的小錦婳攙扶了起來。
“二叔……我要把那個契約……毀掉……”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這是被誰襲擊了?”
掃視了一眼大殿内被砍的稀巴爛的桌案,和滿地被碎掉的盤碗,以及仍舊散發着氣味的飯菜,白狄丘不禁合指掐算了下。
待得知這一切都是小錦婳自己造成的之後,忙一臉狐疑的望向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