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也不知說了多少次了,隻可惜,墨小乖這關心則亂的,總是反複問他。
“可是……看着他那麽痛苦,我這心裏也不好受啊!”
“放心放心~那個,臨來之前,子謙上仙命本君帶來的兩粒金丹,全都給妖王服下了,至少三五百年之内,他不會身隕的!”
常修有心要走,奈何墨小乖拉扯着衣袖不肯撒手,他也隻得無奈駐足了。
“那……那他還會這般痛苦嗎?”
“不會了,兩個時辰之後,保準他康複如初。哎呦~王後娘娘,本君真該走了,再晚些回去,怕是就趕不上看慕華仙君新培植出的煙花樹啦!”
說着,常修仙君忙擡手拂去了某乖的衣袖,飛身便直沖雲霄而去了。
“母後!!母後,父王怎麽樣了?”
常修仙君前腳剛走,後腳小錦婳便朝着金啟宮這邊飛奔而來了。
“錦婳? 又去異界了?”
“母後~我一聽說父王病重……便趕緊回來了……父王怎麽樣了?”
看得出,小錦婳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上一次父王病重的時候,還是半年前。
而這才僅僅半年而已,竟然又一次複發,叫她怎麽能夠不着急呢?
“你父王已經沒事了。”疲憊的歎了口氣,墨小乖甚至來不及進殿去看白狄睿一眼,整個人便直接暈倒在了當場。
“母後!!快來人,母後暈倒了~~”
傍晚時候,墨小乖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白狄睿熟悉且蒼老的臉。
“子息……也才數百年而已,你……如今怎麽就老成這幅樣子了?”
“是啊~許是病痛折磨的吧!前日我照鏡子瞧了,臉上的胡子,都有幾絲花白了。”
聞言,墨小乖忙自榻上起身,這才注意到,原來她所躺的,正是子息的床榻。
“王上,您把床榻讓給了臣妾,您怎麽辦啊?”
“你瞧瞧,寡人這不是,已經好了嗎?”
彼時的白狄睿,面上難掩的歲月痕迹。
那雙原本潑了墨的眸子,也是愈發渾濁了起來。
“寡人叫人做了你愛吃的點心,待會兒便讓婢女……端給你吧!”
“多謝王上。”
白狄睿卻隻是沖其笑了笑,擡手輕輕将其鬓邊碎發别至耳後。
“你我夫妻多年,又何須說‘謝’這個字呢?方才珏楓前來瞧過你了,他說……”
“說什麽?”
沉吟了片刻,白狄睿終是搖了搖頭。
“罷了,咱們先去大殿吧!聽小芝說,你已經整整三日沒吃過東西了,一直守在寡人身邊……辛苦你了。”
搖了搖頭,墨小乖卻隻是伸出手去,緊緊抓住了白狄睿的大手。
“臣妾不辛苦,隻要王上能好好的,臣妾怎麽樣都好。”
自從墨小乖千年前自仙界回來之後,她的仙力便逐漸開始衰減了。
一直到前年,終于,她眉心的一點朱砂紅也跟着消散不見了。
因此,此刻的她三日未進水米,虛弱至極。
但卻又擔心被王上看出來,便隻得強撐着身子,到了大殿内。
“娘娘,這是新做好的點心,這是您最愛吃的蜀錦酥,還有香酥糕、豆沙糕,以及這個桃花糕。”
“嗯。”
淺淺應下後,墨小乖便忙坐到了桌案前,開始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盡管她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但卻依舊保持着緩慢地速度進食着。
若是擱在從前,她怕是早就狼吞虎咽的将這些點心全部吃完了。
但經過了這麽多年,在妖宮中的沉澱,她似乎心性同從前大不一樣了。
盡管王上愛她寵她,但她卻也不得不因爲要對得起這份寵愛,而愈發變得端莊得宜,成熟穩重些了。
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至少要給自己的一雙兒女做出表率來才行。
一直到将眼前盤子裏的點心全部吃完後,墨小乖才忙拿起了一旁的絲絹來,擦了擦嘴角。
“王上方才說,珏楓之前來金啟宮說了什麽?”
輕歎了口氣,白狄睿一雙漸黯的眸子動了動道:
“還是等那個人待會兒親自前來,讓他自己言說吧!”
皺了皺眉頭,墨小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看白狄睿一副緘默不肯說的樣子,她也便隻得停止發問了。
良久過後,終于見衛宦官提着拂塵,緩緩自殿外而入了。
“啓禀王上、王後娘娘,狐族軒轅族長求見。”
“快請!”
“喏~娘娘~”
轉身躬身朝殿外而去,片刻後,便見軒轅哲帶着一如往昔的絕美容顔,入到了殿内。
“臣軒轅哲,參見王上,王後娘娘!”
“軒轅哲,你起來吧!”
微微擡手,白狄睿語氣滄桑道。
“多謝王上。”
等待其站定之後,白狄睿才又繼續沉着聲音開口了。
“聽珏楓說,你呈上來了一道奏折,上書是要退婚?你可否,給寡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啊?”
可以聽得出,盡管白狄睿此刻略微有些虛弱,但其威嚴卻并未有任何的消減。
聞言,剛剛站定的軒轅哲,忙又雙膝一軟,兩袖一揮,跪倒在了地上。
“臣有罪……臣自知年事過高,實在配不上公主……還請王上王後允準臣退婚。”
聽聞軒轅哲此言,墨小乖頓時面色陰沉了下來。
“軒轅哲,你當婚姻是兒戲嗎?三百多年前,你是如何答應本宮的?定親之時,你又是何等的堅定?現在怎麽就變了呢?你……”
“娘娘恕罪,請恕臣……不便言說緣由……”
待其話畢,上座白狄睿頓時冷了聲音質問:
“到底有何不便言說的?你今日若是說不清楚,寡人斷不會準你退婚的奏折!!”
說罷,白狄睿一怒之下,氣得将手邊一摞子的書折,全部都拂到了地上去。
自白狄睿語畢良久,整個偌大的金啟宮大殿内,皆寂靜一片。
沉默了良久過後,軒轅哲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一般,終是紅着眼眶,擡眸沖着上座的白狄睿作揖道:
“臣……前段時日,由狐族内醫官診脈……說是……得了頑疾……活不久了……”
他一字字所言沙啞但清晰。
聽得墨小乖身子猛然一震,整個人也跟着險些跌倒一邊。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王後娘娘,臣斷不敢扯謊!醫官直言,說臣……該是同聖妖帝一樣,得了不治之症……”
關于聖妖帝白狄荪的死,即便無人傳說,墨小乖也曾無意之中自妖界載史卷宗裏看到過的。
上書先妖帝白狄荪,臨終前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見白狄睿和墨小乖被其話語中的含義,所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軒轅哲于是繼續道:
“醫官說,此症看上去,并無任何病症,實則卻是侵入皮骨,深入四肢百骸。可保皮相不老,但最多一年,身子便會越來越虛弱,最終法力盡失,萎靡消亡于世。”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你若是死了,錦婳怎麽辦?你若退了婚,錦婳呢?她怕是要傷心死了吧!”
墨小乖一邊說着,一雙手指邊不但的摳着面前的桌案。
終是一聲大聲的哭喊過後,整個金啟宮大殿都跟着顫了三顫。
“小乖!”
感受到了上座白狄睿眼神中的警告,墨小乖忙一隻手捂住嘴巴,忍住了哭喊。
其實以她現在的修爲,是可以壓制的住白虎之嘯和白虎之泣的。
可今日不同,她簡直被軒轅哲的話驚的失控了。
方才那一聲虎嘯,險些再度使得金啟宮震倒坍塌。
“王上,王後娘娘,還請成全臣的一番心意,就這樣将此婚事退了吧!千萬不要讓錦婳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這一路自軒轅山入到妖宮,生怕不知從哪裏,便蹦跳出了小錦婳的身影。
他從未像今日這般害怕見到她過。
這一路,他始終忍着不讓自己悲痛。
可終歸,他還是在金啟宮大殿内,當着王上和王後的面,掉了眼淚。
“軒轅哲你混蛋!!你爲何不早個一千多年得病呢你?該死!!”
彼時的墨小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随手抄起了一個硯台,便直接砸向了軒轅哲。
眼看着硯台朝着自己飛來,軒轅哲卻是并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任憑那玉質的硯狠狠砸向自己的頭頂,随即落在他柔軟的衣襟下擺上,完好無損的躺在了自己的手邊。
頭頂的疼痛感愈演愈烈,直到有“汩汩”的液體自疼痛處留下,他這才小心的擡起一隻手來,摸了一把。
竟是,滿手都是鮮血。
“來人!快去傳妖醫!!”
一見到軒轅哲被某乖用硯台砸傷了頭,上座白狄睿忙沖着殿外大吼一聲。
很快,衛宦官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妖宮中值守的妖醫請了過來。
簡單爲軒轅哲包紮過後,妖醫忙又躬身退下了。
“衛之岩,你還愣在殿内做什麽?出去!!”
“喏!”
方才這衛宦官是被吓着了,他從未見過娘娘發這麽大的火。
一見到軒轅族長頭上被砸出了那麽大的一個窟窿來,更是吓得愣在了當場。
此刻聽到王上的呵斥聲,忙回過神來,迅速踩着碎步退出了殿外去。
如今竟是連偷聽的膽子,也都被吓得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