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痛苦過,小時候即便是被父王罰跪罰鞭子,她也從未像現在這般心痛過。
但不知爲何,方才自母後寝殿,聽到母後說的那些話,她便痛的肝腸寸斷。
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子般,悶悶地難受。
眼淚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止住了。
“乖,你先别急着哭,跟王兄到這邊來,你慢慢說,我慢慢聽。”
掃了一眼來往的婢女侍子們,白狄珺忙伸出手臂,輕輕攬過小錦婳的肩膀,将其帶到了一邊的小亭子裏,又忙伸出另一隻手,施法将其中一個石墩上的灰塵撣去,小心扶着小錦婳坐好了。
“好了,丫頭,你先别光顧着哭嘛!快把眼淚擦擦,别哭傷了眼睛。你那麽漂亮的大眼睛若是哭壞了,當心你的軒轅大哥哥不喜歡你了喲~”
聞言,小錦婳果真止住了哭聲。
擡手擦幹臉上的淚後,還不斷抽噎着。
“我……我我我不哭就是了。”
瞧她那強忍着不哭的小模樣,白狄珺隻覺得一陣好笑。
“好啦!把鼻涕擦幹淨。”伸手遞給其一張絲帕,白狄珺忙憋着笑道。
“嗯。”
使手接過白狄珺遞過來的帕子,狠狠擤了擤鼻涕,小家夥才終于好受了不少。
“說吧!母後方才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稍稍穩定了下情緒之後,小錦婳才終于眨巴了兩下有些酸澀的雙眼,将之前在金翎殿内兩人所言,全部一五一十的說了。
“母後的擔憂,不無道理。即便我們做妖的,壽元要比凡人長些,可畢竟軒轅哲他,再有個一千多年,便就九千歲了。我們做妖的,幾乎很少能夠有活過萬歲的,雖然也有極少數,但狐族……普遍都未曾超過九千歲的壽元,便都身歸混沌了。”
他自是比任何人都疼愛自家小妹的。
看得出,小丫頭今日是真的傷了心了。
否則,一向樂觀開朗的她,又怎麽會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呢?
“那怎麽辦啊?王兄……”
說着說着,小錦婳眼中竟然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望着小錦婳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白狄珺不禁暗自歎了口氣。
“丫頭,如若那位軒轅族長當真活不過九千歲,你還喜歡他麽?還願意同他在一起嗎?”
“願意!哪怕同他在一起厮守一日,也好過從此錯過,成爲陌路之人。”
小丫頭一邊說着,眼淚便又不聽話的“噼裏啪啦”的往下掉了。
“有你這句話,王兄定當鼎力助你同軒轅哲在一起。”
“王兄所言,可是真的?”
擡手揩了把面上的淚珠,小丫頭頓時滿眼期許道。
“當然。隻是,若那軒轅哲當真……如母後所言那般,他日你可莫要怪責王兄将你推入火坑啊!”
他看得出,小錦婳是真的喜歡軒轅哲的。
打從她百年前每每見了軒轅哲,都會滿臉笑意的上前同其主動說話時,他便知道,這丫頭,是喜歡軒轅哲的。
“放心吧王兄,錦婳知道,王兄是真心待我好,我定是不會責怪你的。”
況且,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即便是将來她什麽都沒有了,也認了。
“那我先送你回霓虹殿去,你好生整理下心情,不要考慮其他。一切,便都交給王兄來辦就好,知道嗎?”
“嗯。多謝王兄。”
“傻丫頭!你我兄妹,何須言謝?”
擡手輕輕撫上小丫頭細膩如絲的秀發,白狄珺笑的一臉溫和。
将小錦婳送回霓虹殿後,白狄珺便一路直奔金翎殿而去了。
“小芝姑姑,麻煩您幫我通報一聲,告訴母後,就說珏楓求見。”
“殿下稍待。”
淺淺施過一禮,小芝忙踩着碎步,朝殿内去了。
片刻過後,複又見其自殿内碎步步出,面上挂着清淺的笑意。
“王後娘娘,請殿下進去。”
“多謝。”
一路入到正殿内,果然見母後端坐在角落的書案前,單手拄着額頭,閉目靜坐着。
“兒臣參見母後。”
“免了。”
她自錦婳走後,便始終坐在此處,差不多也該有三刻鍾的功夫了。
面上的淚痕早已被她拭幹,若她不睜開眼來,怕是沒人瞧得見她略微有些紅腫的眼眶。
“母後,方才兒臣見錦婳匆匆自您殿裏跑出,面上尚且挂着淚……”
“嗯!她該都對你說了吧?”
重重歎了口氣,某乖随即将頭微微擡起,收了手,露出了一張面色極爲凝重的臉。
“是。錦婳說,母後不希望她和軒轅族長在一起。”
白狄珺如實答道。
“珏楓,你覺得母後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既不傷到錦婳的心,又能讓她徹底将軒轅哲放下呢?”
聞言,白狄珺沉默了片刻,随即遲疑着拱手道:
“母後,恕兒臣說句不該說的話,您曾去過仙界修行千載,都未能将父王徹底自心底裏放下。錦婳她自幼性子便最是像您,怕是也唯有喂下仙界忘情潭中的水,才能徹底将軒轅族長自她心中放下了吧?”
聞言,墨小乖眉頭陡然一皺。
“不可!那忘情水極爲傷身,一旦飲下,不但會讓其忘卻舊情,更是再難愛上這世間任何一人了。萬萬飲不得!”
她自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的。
何況那忘情潭裏的水,如若當真有效的話,她又何至于棄了仙道,重新返回到妖界,做了王後呢?
早在她自仙界修仙時,她便曾讓子謙去忘情潭幫她取一瓢水回來。
本想着喝下之後,便能徹底斷情絕愛,忘記同子息的所有過往了。
可誰知,一瓢水入腹,她卻隻昏睡了兩三日,醒來之後竟是一點兒也沒有奏效,着實讓人氣憤。
所以,無論那忘情水是否管用,她都不會再讓小錦婳喝下去了。
“那兒臣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母後,要不您就成全了那丫頭的一番心思吧!”
“那怎麽成?錦婳她年紀尚輕,誰知道她是不是一時爲情所困?若那軒轅哲超過九千歲之後,便如狐族其餘族長般,身歸混沌了,我的女兒,難道要一直爲她守寡不成?”
那狐族本就規矩頗多,一旦死了丈夫的女子,便終生不得再嫁。
她豈能明知道前面是火坑,還要讓女兒跳進去呢?
“母後,可您也看到了,錦婳她确實喜歡軒轅族長。她自小脾氣倔強,若是真的爲了此事,做出了什麽極端的事來,您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能做出什麽偏激的事來?”
盡管這樣反問着,但墨小乖心中也不禁暗暗打起了鼓來。
“母後,您可别忘了,您從前便曾說過,她的性子,有一半是随了您,而另一半,卻是随了嫚兒小姨的呀!若是您答應了這門親事,至少您還有個女兒,哪怕是個遺孀,錦婳至少還是活在這世上的;可若您不答應,她若真的自尋了短見,這怕是……”
“别說了!!”一提起嫚兒,某乖便不禁頭大的厲害。
當初若非是她任性妄爲,又怎麽會使得赫連希被抓?若那赫連希不被抓走,小興怕也不會爲了替赫連希頂罪,無辜慘死了。
“珏楓,你容母後再想想……再好好想一想……”
她現在腦子裏亂極了。
兩個聲音在她腦子裏不斷回蕩着。
一個聲音告訴她,千萬不能讓錦婳往火坑裏跳;而另一個聲音卻對她說,倘若真的如珏楓所言,錦婳做出何等偏激之事,怕是一切便都晚了。
她現在思緒非常亂,令她手足無措,心煩不已。
她不知道怎麽選擇是對的,像是被逼到了牆角一般,無助而又絕望。
“母後既然要好好思考,那兒臣便不多留了。兒臣告退。”
看出了某乖此刻的糾結,白狄珺忙沖其拱手作揖,随後倒退着出了大殿去。
他知道,這樣做會讓母後非常爲難的。
但正如方才他在殿内同母後講的一般。
倘若錦婳當真鑽了牛角尖,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來,怕是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這個做兄長的,自是不願看到那樣的結果的。
午膳過後,墨小乖終于漸漸穩定了心神,也總算是下定了決心,不再反對錦婳和軒轅哲的事了。
畢竟,珏楓說的是對的,即便軒轅哲是個火坑,也好過徹底沒了這個女兒要好。
“來人,速傳本宮懿旨,将軒轅哲,叫到妖宮來,本宮有話要問他。”
“喏!”
領命出去的小侍子一路不敢怠慢,出了玄門便直奔軒轅山而去了。
大約快三個時辰後,軒轅哲終于被帶入了妖宮之中。
恰逢此時白狄睿讓膳院準備了些點心,特地帶去了金翎殿。
“小乖,這是寡人命人爲你準備的點心,是新入宮的婢女做的新樣式……”
一隻手端着點心盤子,白狄睿話語中都帶着幾絲輕快。
可當其看到殿内躬身而立的軒轅哲時,面色陡然一僵。
“軒轅族長?你怎麽會在金翎殿?”
“微臣參見王上。”
“王上怎麽這個時候來了?臣妾剛剛才命人将軒轅族長請過來,正有話要問呢!”
一見白狄睿前來,某乖忙自主位上站起,迎過去便将其手中的點心盤子接了過來,随即遞到了身側小芝的手上,示意讓其先放在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