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偶然,都有其必然性。
怕是赫連希能夠知道他的身世,也是因爲赫連氏夫婦故意透露給他的吧?
畢竟早些年,自從叱靈氏被滅,司徒南野便愈發嚣張了起來。
整個白虎族無人敢惹這位司徒族長。
生怕一個不留神,便如叱靈氏那般,被滅了滿門。
大約一刻鍾的時間過後,便聽得府上院子裏一陣亂哄哄的。
聽聲音,該是司徒府上的人被釋放回來了。
“媒公,許是我爹娘回來了,我先出去瞧瞧。”
“這既然司徒家的人都被放出來了,想來那劉婆子和他兒子司徒腩該是也被放回了,那老朽就不多留了。告辭告辭!”
“那……媒公慢走啊!我送送您吧!”
“好好好。”
曾聽爹娘提起過,隔壁住着的劉婆子年紀輕輕便守了寡。
他丈夫也是司徒家的旁支一脈,這些年又當爹有當娘的拉扯着兒子直至現在,也挺不容易的。
雖說劉婆子家的兒子傻是傻了點,但卻也是劉婆子唯一的根後和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了。
送走了媒公後,墨小乖忙關切的上前,攙扶着爹娘朝上房去了。
“爹爹,娘親,你們沒事吧?”
一見到自家女兒如此關切的眼神,司徒夜忙擺手道:
“沒事沒事。就是在牢裏呆了兩個多時辰而已,沒什麽大礙。”
“诶?嫚兒呢?怎麽沒同你們一起回來啊?”
轉身掃視了一周,并未發現嫚兒的蹤影,某乖不禁疑惑道。
“是啊!嫚兒呢?”
夫婦倆聞言,也忙轉身不斷搜尋了起來。
“這丫頭,又跑哪兒去了?”
就在一家三口滿面焦急之時,司徒嫚卻倏地自空中現了身,三兩步上前,便沖到了墨小乖的身旁,伸手拉住其衣袖。
“你想不想救赫連希?”
“叔公嗎?他怎麽了?”
某乖先是一愣,随即蹙眉問道。
“跟我走!”
來不及反應,某乖整個人都被司徒嫚抓着消失府上了。
片刻鍾過後,二人終于落地于異界天牢之外了。
“我親眼所見,司琴楊楊命人将他抓到這裏來了。他看上去很痛苦,嘴唇發紫,像是中毒了一般。我知道,你是仙女,該是有法子救他的。”
錯愕的望了司徒嫚半晌,墨小乖不禁疑惑道:
“你之前不是還曾想要置他于死地嗎?爲何現在又拉我前來救他?”
被問及此,司徒嫚面上不禁一窘,随即佯裝惱怒道:
“啰嗦那麽多做什麽?你若不想救他,大可讓他死在裏面,反正他也不喜歡我,與我而言,死活無異!”
語畢,司徒嫚于是施決閃身,便兀自消失在了原地。
她當初之所以會去找南宮将軍告密,說到底也不過是賭氣罷了。
她氣赫連希不喜歡自己,氣他對長姐那般用情至深,卻是對自己冷淡異常。
可當她再次看到赫連希那原本英俊挺拔的身姿,萎靡的不成樣子時,她又忍不住開始心軟了起來。
她雖然恨他,但卻不希望他真的死了。
所以,她才在跟蹤到天牢,确認赫連希被關在裏面之後,又返回到了府上,找了長姐前來的。
她知道,以長姐的心性,若是知道了赫連希有難,是一定會出手相救的。
隻是,因爲之前的種種,她和長姐之間的關系,過于僵硬了些。
所以,在長姐反問她爲何要拉她前來救赫連希時,她終是沒臉再留下了。
隐身躲于暗處,直至目送着某乖的身影真的進入到了天牢裏,她才終于暗自松了口氣,放心的離開了。
彼時,天牢之中,墨小乖以妖界王後的身份,前來探望赫連希。
幸好她從妖界來之前,有帶王後的信物。否則,這幫值守的異兵,還真是未必能讓她進來呢!
天牢不似異界普通的牢獄,最裏面的要犯若無異王親下的指令,是斷斷不會允許面見的。
好在赫連希并不是什麽重要的犯人,隻是被楊楊公主下令,關在了外面一間看上去不大起眼的隔間之中。
彼時赫連希正一臉絕望着仰躺在草堆之上。
他渾身上下無一絲一毫多餘的力氣,甚至想要支撐着起身,都是癡心妄想。
發現被欺騙後的他,雖心頭有恨,卻也還是無能爲力。
如今再次被捕,他就連最後的籌碼也沒有了。
他爲了報仇,甘願犧牲性命搭救那隻鸠,可到頭來,卻還是玩不過一個女人。
他機關算盡,自打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便不斷想着如何複仇?
但到了最後,竟然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上。
他就那樣虛弱的躺在牢獄之中,感受着體内的毒素不斷流竄着,感受着死亡一點點的降臨。
就在他以爲,自己要死了的時候,牢門卻忽然被人自外面“叮叮當當”的打了開來。
“娘娘且快着點兒,最多一刻鍾娘娘就得出來了。”
“嗯,你們先都出去吧!”
“喏。”
雖然她是以妖界王後的身份來探監的,但畢竟這是異界的天牢,還是不能在裏面待的太久了。
直到獄卒走遠了以後,墨小乖才又忙轉身,望向了仰躺在地上虛弱至極的赫連希。
“小乖……”
他不是在做夢吧?難道他在身歸混沌之前,還能有機會再見一次小乖嗎?
“赫連希,你怎麽樣了?”
邁步上前,俯身蹲了下來,盡管天牢昏暗,但她還是能夠看得清楚,他那原本紅潤的嘴唇,此刻早已變得漆黑如墨了。
“你是中了毒了嗎?到底怎麽回事?”
微微擡起手來,輕輕握住了某乖伸過來的玉手,赫連希滿足的笑了笑。
“看來不是做夢,小乖,你真的來了……你……你還是在乎我的,對嗎?”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做什麽?你身上的毒,該不會是季衫過給你的吧?”
她忽然想到了從前在常修仙君那裏時,仙君曾言,若以鮮血爲祭,化解法術封印,勢必遭到反噬,輕者體内修爲衰減,重者則毒發至三魂七魄盡散。
然,若至前者,需七七四十九日辟谷修行方可恢複;但若至後者,便需入仙界夜池之中煉化逼毒,再以乾坤雪蓮服下,方可存活。
“小乖……我活不成了……你還是走吧!”
他到了此刻,什麽話都不想說,眼皮愈發沉重,沉重到真想就這樣,永遠昏睡下去。
“赫連希,你先别睡!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眼看着赫連希那雙如水的清眸,便要緊緊的合上了,墨小乖忙使手不斷搖晃其身,迫使其清醒幾分。
“有何問題,你盡管問……”
“赫連希,我問你,小興的死,是否與你有關?是不是你讓楊楊公主殺了他的?”
聞言,赫連希卻隻微微動了動唇角,良久,一個字都未吐露出來。
他若是想要解釋清楚此事,需要太多精力,但奈何他如今已經沒那麽多力氣了。
昏昏沉沉間,他緊緊攥了攥墨小乖溫熱的玉手,扯唇笑問道:
“小乖……若無白狄睿,你可會喜歡上我嗎?”
眼見着赫連希氣若遊絲,仿佛下一刻便就要斷了氣了,某乖忙使手拈花,幻化出了一縷仙氣,注入到了其體内,以維持其元神,使其不會那麽快毒發緻死。
“你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讓楊楊公主殺了小興的?”
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但唇色依舊漆黑。隻不過沒有方才那麽想睡了。
“你若是這樣認爲……我也沒有辦法。”
或許吧!或許是吧!
“楊楊公主說,你要司徒氏上下,爲你故去的族人陪葬?對嗎?”
“可我從未想過,要你的性命……”
“你這樣做,又同司徒南野有何區别?”
她盡可能的無視掉他的深情,她不希望他對自己的喜歡,亂了她的心智。
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此生唯一能夠令她動心的,唯有白狄睿一人,也隻可以有白狄睿一人。
她不能對不起子息,絕對不可以。
“罷了……罷了……你心中無我,眼裏更無我……便就讓我這樣死了,也了無牽挂了。等到……我死了之後,你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妖王身邊,同他長長久久,同他恩愛生子了……”
他苦笑着說完這段話後,便将臉轉到了另一邊。
沒人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痛。
那種心高氣傲之人心中的無奈,是要比尋常人,來的更加憋屈和難以忍受吧?
“赫連希!你是一定要讓我對你心存愧疚嗎?”
明明是因爲他,小興才會死的,爲何她卻始終對他心存歉疚呢?
或許是因爲,他哪怕要整個司徒氏上下的性命,也不舍得動她吧?或許是因爲,這七千年來她是他唯一動過心的女子吧?
亦或許,是因爲他對所有人都那般冷漠,卻唯獨見了他,便帶着三分笑意吧?
“罷了……你走吧!讓我安靜的離開就好。毒發的死相太過難看,還是不要吓到你了。”
眼底湧動出一片潮熱,半晌聽不到墨小乖再開口,赫連希不禁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望着其孤單可憐的背影,墨小乖默默了良久,才終于強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水,施法召喚了常修仙君前來。
“小乖仙子,到底何事如此緊急啊?竟然還用了仙呼令?”
“仙君,這個人麻煩您把他帶到仙界去吧!”
聞言,常修這才注意到,他腳邊還有個人,險些一個沒站穩,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