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丫頭,跟着他一起,真是愈發機靈了。
他若再說這魚兒蠢,怕是在變着法的辱罵自己呢!
目光掃向那桶中的一尾金魚,赫連希剛欲打算開口,便斜眼瞥見了自府門方向,款款邁步而來的墨小乖。
今日的小乖,身着一身淺紫色衣裙,原本單薄的身形外,裹着一個淺色的披肩。
老遠看去,一個簡單的發髻,隻一回眸,便格外亮眼了幾分。
相比之下,其身側的司徒嫚,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長姐,我好緊張,一想起上次的事,我便沒臉再見他了,怎麽辦?”
“莫怕!有長姐在,你盡管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便是,不會有事的。何況我們今日是來送香草的,又不是專門前來調戲他的!”
墨小乖語畢後,忍不住自己都被逗笑了。
那掩唇淺淺的一笑,竟是令亭子中的赫連希,不禁爲之心頭一顫,眼神癡愣了片刻。
“叔父!你瞧什麽呢?這般傳神?”
注意到赫連希的異樣後,赫連婵兒忙疑惑詢問,随即順着其目光望去時,方瞥見了司徒嫚等三人。
“這個司徒嫚,竟然還敢來?她……”
“嗯?”
聞言,赫連希陡然眉頭一蹙。
方才他隻顧盯着小乖瞧了,倒是沒注意到,她身邊的司徒嫚。
當目光瞥到司徒嫚的時候,面色陡然陰沉了下來。
“見過族長。”
“見過叔公。”
“赫連叔公。”姐弟三人齊齊下拜後,始終陰沉着臉色的赫連希,終于扯了扯唇角,強擠出一抹笑容來。
“怎麽今日你們姐弟三人都來了?”
被問及此,司徒興剛打算開口抱怨,話頭便被一旁的墨小乖接了過去。
“今日天氣不錯,所以小乖便同弟妹一塊兒來了,若族長大人不歡迎,小乖這便走就是了。”
語畢,墨小乖佯意欲轉身,卻被赫連希出言攔下了。
“诶?小乖!别走啊!”
“叔公。”
轉回身沖其淺淺施禮,墨小乖一副低眉順眼模樣。
“不是來送香草的嗎?李管家,去和興兒好好對一對斤兩,然後暫時先搬入庫房中。小乖,嗯……嫚兒,你們都暫且先去客殿歇息歇息,喝杯茶吧!”
看了看墨小乖,又掃了一眼其身畔的司徒嫚,赫連希終是猶豫着,示意讓司徒嫚一并前去了。
“叔父,我去沏茶!”
許是因爲今日釣到了大魚的緣故,赫連婵兒難得高興,蹦跳着便去沏茶了。
彼時,司徒嫚面上是難以抑制的興奮。
一隻手不斷顫抖的拉扯着某乖的衣袖。
“咳咳!嫚兒,既然叔公如此盛情邀請,那咱們就去喝杯茶吧!”
“好啊長姐。”
她記得出門前,長姐的叮囑,無論心中多麽高興,都不可過于表現出來。
這一點,她非常認同。
從前就是她過于直白了些,一點兒也不懂得什麽是矜持有度,因此才會不被人所喜歡。
一路自涼亭行至客殿,司徒嫚心情始終很是澎湃,心不斷砰砰跳着。
“長姐……”
“莫怕,有長姐陪着你呢!”
“嗯!”
姐妹倆盡量用僅有彼此可以聽得到的聲音,說着悄悄話。很快,便跟着赫連希,碎步邁入客殿内。
二人分别落座後不久,赫連婵兒便自外面端着剛剛沏好的茶水,進入了殿内。
“嫚兒,你今日這身衣衫好生漂亮啊!嗯,這妝容也很是素雅,好看,真好看!”
被赫連婵兒這般贊歎,司徒嫚不禁掩唇輕笑了起來。
“多謝婵兒姑姑誇贊。”
“嘿嘿,喝茶,喝茶。”
待将托盤中的茶盞一一奉好後,赫連婵兒也随意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原本出門前,司徒嫚便因爲緊張,而未曾飲水。
這會兒見到了茶水後,忙激動的掀起茶盞蓋子,往嘴巴裏灌了一大口。
隻是那滾燙的濃茶,一口下去,下一秒,便直接被她噴在了地上。
“怎麽了嫚兒?是姑姑沏的茶不好喝嗎?”
聞言,司徒嫚忙将茶盞放下,擺了擺手。
墨小乖看到這一幕後,于是忙出言爲其解釋道:
“叔公、婵兒姑姑恕罪,小妹在家裏喝涼茶喝慣了,不知道這茶水如此滾燙,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無妨無妨。”
一見墨小乖出言道歉,赫連希忙擺手道。
“嫚兒年紀尚輕,做事難免魯莽,身爲長輩,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赫連希說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司徒嫚不禁心頭一暖。
她不管赫連希說什麽長輩不長輩的話,反正,自從知道赫連希不是赫連家的人後,她便隻當他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多謝叔公寬仁大量。”這一次,是司徒嫚自己親自起身,作揖道謝的。
難得見到司徒嫚如此禮數周正,赫連希也忙大方的沖其笑了笑。
這一笑不要緊,簡直淩亂了司徒嫚怒放的芳心。
愣怔了片刻,司徒嫚又溫柔的繼續開口道:
“叔公既然是長輩,嫚兒……倒是有句詩詞請教,不知叔公,可願傳教否?”
聞言,赫連希怔了一怔。
想不到一向不喜修文的司徒嫚,竟也有詩詞求教自己。
他不經意掃了一眼坐在司徒嫚身側的小乖,當望向其如水般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時,頓時心頭猛然一跳。
“嫚兒……盡管問……”
他語态極爲輕柔,仿佛三月豔陽天裏一縷溫柔的風絲,輕輕摩擦着細柳。
如此這般溫柔的語氣,更是令司徒嫚臉紅心跳。
“叔公可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此詩句所蘊含寓意?”
她一向不喜歡讀書,這句詩,還是前兩日長姐教了她半個時辰,才使得她今日能夠一字不拉的背下來的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此詩文中之含義,赫連希又豈會不知?
很顯然,這句話同前兩日嫚兒粗犷的對自己所言的“喜歡”,是一個道理。
“嫚兒何時竟也喜歡習文吟詩了?”
“讓叔公見笑了,不知叔公可知此句話含義啊?”
聞言,赫連希扯唇再次輕笑了下,那目光卻并未落在司徒嫚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某乖那姣好的側顔之上的。
“既山兮已有了木,何必木兮有丫枝?”
他回此話時,聲音很是輕柔,因此,司徒嫚并不懂他所言是什麽意思。
但這句話,很顯然是在諷刺前一句,令墨小乖聽後,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下。
再轉過臉對上赫連希的眉眼時,不經意間蹙了下眉頭。
山有木兮木有枝,寓意山上有木,而木有枝丫;心悅君兮君不知,寓意愛慕你啊!你卻并不知道。
此詩句是她同悠蟬去凡界戲館聽戲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一句。
認爲此詩句甚妙,于是她便暗暗記了下來。
她不知道整首詩是什麽,但很顯然,赫連希的這句,應該隻是他臨時随口編出的,并非原詩中的下句。
寓意便是讓嫚兒,莫要再對其執着了。
不知爲何,她總能有意無意的感受到,赫連希那熾熱的目光。
不過當她再看他時,他卻眨巴着眼睛,望向了别處。
這也令她不禁以爲,方才隻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很快,在聽到赫連希的這句詩後,司徒嫚果然一臉懵怔,轉首便看向了身畔的某乖。
在接收到司徒嫚求救的目光後,某乖忙笑笑拱手道:
“倒是不知叔公,可是有何心悅之人?”
嫚兒說了句“山有木,木有枝 ”,赫連希便說“既已有木,何必有枝?”
便說明,叔公當是有了心上之人。
此中寓意,嫚兒不懂,她可是能猜出幾分來的。
沒想到他随口回複一句,這丫頭竟反應如此機敏,着實令赫連希震撼在了當場。
與此同時,他也不免在心中暗自感歎,不愧爲自己瞧上的女人,果真聰慧不凡。
“遠在天邊雲霞碧,近在眼前有佳人。”
赫連希此話一出,墨小乖頓時眼前一亮。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難道這赫連希真的喜歡嫚兒,那日的婉拒,隻不過是礙于俗禮,不願唐突?
嗯!如此說來,便一切皆可說通了。
深吸口氣,墨小乖遂繼續道:
“既是心心相印,何不更進一步,結百年之好?”
她可是爲了自己這個妹妹,操碎了心的,若能一舉将她直接嫁出,那便再好不過了。
“什……什麽?”
赫連希沒想到,墨小乖竟然如此直接。
他本以爲自己聽錯了,臉上微熱了幾分後,竟是一個字都再說不出口了。
這丫頭,就算和自己心心相印,也不必這樣快就……就要和自己成親吧!
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擾亂了心神,今日竟然當衆出醜,實在……真真叫他………既羞赧,又很是享受這種感覺。
墨小乖望着赫連希愈發滾燙绯紅的面頰,便以爲赫連希是個極爲矜持之人。
意識到自己今日過于直接了些,于是便忙放下手中茶盞,起身作揖道:
“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想來興兒那邊也已經同貴府管家交完了香草了吧!要不,嫚兒,咱們改日再來叔公這裏吃茶吧!”
“好……好呀!”
彼時,司徒嫚早已頭暈不止了。
方才長姐和赫連希的對話,她一句都沒聽懂,就聽懂了個什麽百年之好。
難道長姐是在提親?
思及至此,司徒嫚頓時面上一熱,腳步虛浮的差點踩到了自己的裙子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