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把季微領回家，一進屋，将大門一關，便将室外的寒氣擋住。

季微站在客廳裏，打量陸程的家。他家是兩層樓高的小平房。進屋便是一個接近二十平寬的客廳，擺放着一套淺胡桃色的沙發。

這沙發看着年代已經很久了，因爲沙發坐墊上的套布被反複洗過很多回，顔色都變成了淡黃色。客廳左側是廚房、餐廳和一個小廁所，客廳右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間，樓梯間後面是一個小卧室。

客廳靠近門邊的地方，擺放着一張搖椅，上面放着一塊針織長毛線毯。

陸程轉過身來，無聲地打量了季微片刻，才說：“你睡一樓的房間。”他帶着季微走到樓梯間後面的房間，陸程推開房間，季微看清了屋子内的擺置。

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還有一張小桌子，連個衣櫃都沒有。床上也沒有床墊，隻有兩塊厚木闆子。

但屋子裏很幹淨，應該是經常打掃的。

陸瑟咚咚咚的從樓上跑了下來，她走到房間門口，好奇地探頭朝屋子裏面望。陸瑟盯着季微的背影，嘴邊牽起一抹有些開心的笑容。

她家，還是第一次有同齡陌生人來呢。

發現陸瑟，陸程便對她說：“去打盆水，把櫃子跟床都擦擦。”

“哦，好！”

陸程對季微說：“你等會兒，我去拿被子。”

陸瑟做事很麻溜，很快就打了盆水，飛快地把床擦幹淨，又把床頭櫃跟書桌擦幹淨。擦完了，又用一塊幹布将水漬擦幹。

季微靠着牆站。

這屋子裏的牆是淺黃色的，貼的是牆布，隻是因爲年代久了，牆布早就沒有初貼之時那樣好看。她盯着陸瑟幹活的背影，心裏挺溫暖的。

“你叫什麽啊？”

陸瑟回頭，沖她甜甜一笑。

那樣明媚燦爛的笑，晃得季微有些出神。“陸瑟。”

“陸色？”季微覺得可能是自己理解錯了，便問：“哪個瑟？”

“琴瑟和鳴的那個瑟。”

季微彎唇笑了，“好名字。”

陸瑟又問她：“姐姐，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啊？”

季微差點脫口而出說出自己的真實名字，想了想，還是說了身份證上面的名字，“季然。”

陸瑟說：“我第一次遇到姓季的人耶。”

“是麽？”

“是啊。”陸瑟做完了清掃工作，她手裏握着幹布，走到季微的身邊，挨着季微站。她告訴季微：“這也是我哥第一次帶人回來。你跟我哥，是怎麽認識的？”

季微看得出來陸瑟沒有面對過黑暗事，她掩蓋了自己被追殺的真相，半真半假地告訴陸瑟：“我出了車禍，司機跑了，是你哥撞見了我，把我送到了醫院。”

“還給我出了醫藥費。”

隻一眼，季微就看得出來這對兄妹的生活條件不算好。這麽大個家，屋子裏的生活物品都隻有兩個人的，他們極有可能是孤兒。

陸瑟忙關問她：“那你的傷，好了沒？”

季微搖頭，“還沒有。”

陸瑟還想問什麽，陸程卻抱着被子來了。“陸瑟，别多嘴。”

陸瑟忙閉上了嘴巴。

她跟陸程一起，将一床棉絮鋪在床上，又鋪上床單。給季微蓋的，也是棉絮，棉絮顔色也發舊，套上一床灰色的被套，也就沒那麽上不得太面了。

“好了，你休息吧。”

陸程說走就走，走的時候還把陸瑟也帶走了。

季微被人從背後捅了好幾刀，她躺下的時候，一動不敢動。傷口還是有些痛，大概是在愈合，還很癢。

反正一個晚上，季微都沒怎麽合過眼。

但她很安心。

她知道，陸程這裏條件雖然不好，身下的床也不夠柔軟，但她是安全的。

天快亮的時候，季微才閉上眼睛眯了一會兒。睡了一會兒，傷口好像又沒有那麽痛了。沒過多久，季微就聽到陸程和陸瑟起床的動靜。

兄妹倆好像是在做飯，過了一會兒，季微聽到陸程對陸瑟說：“我走了！”

季微猜測陸程應該是走了。

陸瑟敲響季微的房門，“然然姐，你醒了麽？”

季微恩了聲。

陸瑟進來了，手裏端着一碗粉絲湯，裏面有兩個雞蛋，還有一點肉絲。“給你，吃點早餐了再休息吧。”

季微說了聲謝謝，就把那碗粉絲湯吃幹淨了。

在醫院這幾天，也沒有人照顧，季微隻能用身上的現金拜托别人的家屬幫忙帶些飯。醫院的飯不好吃，但季微每次都吃完了。

季微用紙巾擦擦嘴，對陸瑟說：“很好吃，這是什麽啊？”

“粉絲湯。”陸瑟靠着牆頭櫃，抱着那個碗，笑着說：“我哥就會做這個，真的很好吃耶。”

“嗯，好吃。”

那是季微第一吃粉絲湯，她沒有想到，往後的許多年，她想念這樣一碗粉絲湯，想念到發狂。

陸瑟要去洗碗了，她讓季微好好休息，并說：“我今天就不去奶茶店打工了，哥讓我照顧你，不過我下午要去發傳單。中午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季微想了想，說：“什麽都可以，口味淡點就行。”

“好。”

結果中午的時候，季微聞到了一股炖雞湯的香味。

陸瑟雖然年紀小，但因爲經常做飯的原因，她做的飯真的很好吃。陸瑟炖的雞湯，聞着就香，季微聞着都覺得餓了。

中午，季微喝了一碗雞湯，吃了小半隻雞，就飽了。

晚上，她又把剩下的雞吃了。

那時候，她并不知道陸瑟忙活了一天，都沒有嘗過一口雞。更不知道，在買那隻雞的時候，陸家兄妹渾身上下就隻有三四百塊錢。

季微的身體恢複很快，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養了四五天的時間，季微的身體終于好了許多，可以下床行走了。

這幾天，她都沒怎麽見過陸程。

陸程似乎很忙，早出晚歸。

這天早上，季微睡不着，早起了。她還沒有走到客廳，忽然聽到廚房裏面傳來低語聲——

陸瑟：哥，雞蛋漲價了。

陸程：“多少？”

陸瑟：之前不是賣七塊麽，現在都八塊五了。

陸程沒說話。

陸瑟又說：肉跟蔬菜也都漲價了。哥，你給我的那三百塊錢，隻有三十塊了。

陸程：明天我再給你。

陸瑟：哥，你老實告訴我，我們沒有錢了，是不是？

陸程：不要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