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農業問題
自從石斌當上這縣令以後,他便定下一個規矩:每天早上都要開大約一刻鍾的晨會來布置任務和交流意見,上燈前來一個暮會,用于核實當日任務的執行情況以及彙報出現的問題。
剛開始不僅他這些弟兄們不習慣,就連常年在縣衙工作的劉縣丞都受不了。在他看來布置個任務讓下面去幹就是了,幹得好有褒獎,幹得不好受懲罰。這沒完沒了的開會算什麽?純粹的浪費時間而已。
石斌當然知道這幫懶散慣了的家夥從來就是想到什麽做什麽,基本就不會有規劃,包括王三也是如此。自然會受不了跟個機器一樣的工作方式,不過爲了高速發展又必須一切按規矩來,不能浪費一點人力物力。
又是一個晨會上,今天的晨會則不同往日,大多數人都很激動,原因就是:下雪了。
湖南不是經常下雪,剛剛收完的第二季水稻本就是大豐收,一畝産出達到平均四石,如今又下了一場大雪,正所謂“瑞雪兆豐年”,有這麽一場雪明年肯定又是一次大豐收。如此一來,湘潭就肯定能徹底穩定下來,石斌的手就可以往外伸,他這幫人的勢力就會更大。
這一切都是讓人興奮不已,晨會之上基本就沒有人不高興的。
唯一讓人感到有點不那麽正常的就是李二狗這個主管農業的,隻有他在那陪笑,臉上的肉被擠得成了個笑模樣,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
一個主管卻對自己這片所取得的成績并不非常高興,其中肯定有些許蹊跷。雖然李二狗并非謙遜之輩,多少還有愛慕虛榮,但對于石斌交給的工作絕對是盡心盡力,不敢有半點馬虎。
如此表現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對自己的工作并不滿意,覺得有負石斌所托。
留意到了李二狗的态度,石斌便提前結束了晨會,并以商讨農業進一步發展的理由将他留在了會議廳。
“大哥,請問爲何将我留下?我還得回去布置新一輪的耕作任務。”李二狗疑惑的問道。
“在我面前就别裝了,你到底有什麽事情不快又不想說的?”
此時的李二狗滿臉愧色,任由石斌怎麽催促他都是一言不發。如同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
“大哥,試驗田裏最高達到了四石五,的确非常不錯。可咱們擴大種植面積後卻隻有四石,有些甚至都不到四石。二狗真是沒用,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弄了半天是這麽個事情,石斌禁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李二狗這個佃戶是把農業的大面積種植想得太過簡單了,以爲隻要像種那百十來畝水田一樣就好。
而農業給石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複雜得如蛛網一般的灌溉系統。若是隻有兩三百畝水田稍微費點人力、打上幾口深井這灌溉問題也就差不多解決了,不過幾千上萬畝的田地就完全不是這個概念。在他看來,能将原來一畝地産出從不到三石提高到平均四石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但李二狗仍舊非常自責,可見他對工作的認真負責,是值得信任的好兄弟。
“我說二狗,爲了這麽點事情就如此沮喪,你是不是也太脆弱了點?”石斌笑着說道。
脆弱?這個詞他可從沒想到過,因爲他認爲自己一點都不脆弱,而是有責任感。雖然自己的确将那畝産提高了不少,算是有将近五成,但是與他的目标可差得太遠,在他看來到了畝産四石五鬥才能過得去。
“二狗,大哥想問問你那些農戶是怎麽種田的?”
“能怎麽種?還是那樣啊,不過大哥免了他們幾年的租子,他們自然幹勁十足,對那田地自然是悉心照料,沒成想畝産仍舊少了這麽多。大哥你就别安慰我了,畝産可是少了五鬥啊,五鬥。一百畝就是五十石。咱們至少有六七千畝的田地,你說我能不急嗎?”
石斌自然隻能撫慰李二狗,表示他不過才剛剛接觸大面積種植水稻,沒有經驗,能達到增産五成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雖然知道這是石斌爲了安慰他而說的話,不過他卻也不能再這麽自責下去,否則就太矯情,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爲了表示自己完成目标的決心,李二狗還發起了誓,表示一定要完成畝産四石五鬥的目标。
這倒是讓石斌感到意外,在他看來李二狗就是個有點頭腦的小土匪,卻沒想到還如此注重承諾。
“二狗,爲兄雖然沒種過田卻知道這大面積種植和小面積種植應該不是一碼事。你看咱們這些将士,一百個單兵戰力強的士兵卻打不過一百個隻受過普通訓練的士兵。”石斌看着李二狗意味深長的說道。
仔細的想了想石斌的這番話,李二狗算是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可他立刻愁眉苦臉的說道:“大哥的想法不錯,可咱們财力不足,人力不足,物力也不足,哪裏有能力搞統一耕作?”
李二狗的話當然是實事求是的,所以石斌便決定讓他帶路到田間地頭去仔細看一看,希望自己這個農盲也能出個好主意。
在去田間的路上,石斌又将王三給叫了過來,随着自己和李二狗一同過去,“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算是也多個高級參謀。
幾個人到了田邊,石斌這個還算講究衛生的人立刻感到非常的不适,到處都是淤泥以及人畜禽的排洩物,幾乎就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
而那幫種田的農戶卻毫不介意的踩着,仿佛這壓根就沒什麽大不了的。或許對他們來說已經習慣,但對石斌這個勉強還算愛幹淨的人來說他立刻發現了第一個問題:溝渠淤堵嚴重。
雖說淤泥和排洩物對于農田種植來說有着非常大的益處,但那時針對農田中的種植物,而非供水的溝渠。相反,一旦溝渠堵塞太過嚴重就會影響其灌溉效率那其實對保證畝産非常不利,雖說不至于顆粒無收但畝産絕對會大幅度下滑。
畢竟如果是人力或畜力澆水至少能準确知道澆了多少,而溝渠一旦淤堵則很難掌握,所以是有不如無。
所以石斌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十天疏通一次引水溝渠,誰敢不從立刻取消免賦,不但打回原形而且還要交更重的賦稅。
對于這個命令李二狗是同意不從命令便免除稅賦的,但卻不是很贊成還要交更重的稅賦,感覺這太殘酷了點。
石斌笑着對王三點點頭,示意他給李二狗解釋解釋,省得他因爲不贊成這個命令而打起擦邊球。
“二狗兄弟,這不是大哥心狠而是不得不如此。人都有私心,何況這溝渠是咱們的,不是那幫農戶的,你認爲他們會愛護好嗎?隻要不是自家的事情就肯定很難愛惜,多半就是應付了事,你說呢?”
話當然非常誅心,但卻句句在理,李二狗也隻能表示堅決執行這個命令用以保證畝産上升。
其實看着這些覆蓋着白雪的稻田,石斌還是非常開心的,有了糧食有了兵馬一切就都有可能,哪怕就是隻占了這三苗之地也是非常不錯的。
此時的石斌又盜用了一首偉人所做的《七律冬雲》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雪壓冬雲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
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
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罴。
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
本因爲農業問題有些沮喪的李二狗一聽如此豪情的詩詞又來了精神。
感覺到自己解決了重大的問題的石斌正喜氣洋洋的準備繼續前進,突然從田間竄出來一個滿身淤泥的中年漢子躊躇的看着他,很明顯,他有話說但卻不知能不能說。
畢竟明哲保身和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才是最保險的。
“言者無罪,這位兄弟可是有什麽好建議?”石斌笑着說道。
見石斌如此好說話,并不像其他官員一樣兇神惡煞的,立刻将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原來這水田不光要防旱還得防澇。
這番話可是讓石斌三人很意外,水稻居然要防澇,這也太搞笑,長在水裏的東西要防水。李二狗雖然也知道要防澇但是卻隻認爲這是小問題,緣由是因爲他的田都是山上的梯田,基本不會遭水災。
于是那農戶便說出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如果排澇不利,一畝良田至少要少收三成的糧食。這可讓石斌不得不重視,于是立刻耐心的與那農戶聊了起來。
從他那了解到自己這的溝渠即使疏通也遠遠不夠,很不配套。因爲這澇還分明澇、暗澇和鹽害,明澇是地上水淹,暗澇是地下水淹,鹽害則是地下水位過高形成的鹽堿地。
所以這溝渠系統不但要有明渠還得有暗渠,否則不光會影響收成還會激起農戶直接的矛盾。雖說誰都知道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但絕對沒有人願意吃虧,所以又得想辦法完善供排水系統。
此時的李二狗才明白了自己負責的田地畝産量爲什麽有這麽大的差距,他立時對那農戶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請石斌将他提拔爲自己的助手,并且能拿饷錢。
這麽一個深知當地農業耕作又敢直言的人石斌當然要大力提拔,石斌立刻同意了李二狗的請求。
見自己的農業又多了一道保障喜不自勝的回了城。
三人邊走邊看,石斌這常年在都市裏受夠了城市噪音的家夥對不遠處那些破舊水車發出的聲音也不以爲意。但王三和李二狗的臉色卻越來越差,終于李二狗忍無可忍走到最破舊的一台水車旁怒吼起來:“這水車是誰家在用?給我滾出來!”
不久,用這水車的五戶人家便走了過來,對着李二狗和王三那冷若冰霜的眼神顫顫巍巍不敢說一個字。
狠狠的教訓了他們一頓,并帶着這五戶人家前來向石斌請罪,表示對石斌的命令再無懷疑,并請求加重處罰。
當然不能依着李二狗說的來,于是二人便唱起了雙簧,石斌唱紅臉,李二狗唱白臉,将那五戶吓得是提心吊膽,唯恐被懲處得再次成了流民。
他們隻好立即表示不花公家一分錢自己重新做一架水車作爲賠償。這個例子也成爲了一個條款,即五戶人家必須保證一架水車使用五年以上,若中途損壞由使用的人家負責維修和重置,否則就加重稅賦或者逐出湘潭。
本以爲給這幫流民想得越周到越好,卻沒意識到公私之間的巨大區别,但免除兩年賦稅的命令已經發布下去,是不可朝令夕改的,隻能用附加條款來保證它不被那些自私的家夥任意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