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通道
商量妥當後,石斌便随着賈玲一起晝伏夜行的将傷兵一路從忻州給帶回到南陽城外。
爲了不讓石斌這容易較真、容易神經過敏的主到時候會顯得正常些,不太丢她賈玲的面子,在城外,賈玲就給他打起了預防針:生意是要談的,不是一方說了算。哪怕就是舊主顧也要談;何況如今來了新貨傷兵,那就更要談了。
這批‘貨’可是很好要價,那幫管物流的走私佬不趁機擡高價格都不正常了。
正所謂“無商不奸”,何況是這種眼中隻有利益毫無家國之念的人?
經賈玲一再叮囑,石斌也多少也明白了點,所有談判都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故而不驕不躁才是真谛。
知道按她丈夫這性格能在待會的談判中壓制住脾氣就不錯,至于要他幹别的就等太陽從西邊出來。
所以賈玲在進城的路上又一直在石斌耳邊念叨:别出聲,讓她談,想讓多救傷兵就閉嘴。
雖說知道自家的嬌妻肯定是個愛國的丫頭,但是見她這模樣卻也讓石斌感到有些無奈。
進城後徑直往李記綢緞莊而去。早就看夠了南陽的街景,又要幹這肮髒的交易讓石斌完全沒有欣賞這絲竹盈耳,車水馬龍。
此時的他隻想盡快和那幫隻知謀财不知大義的畜生談好生意,之後就立馬回去砍元人的頭顱。
沿着鱗次栉比的商鋪一直前行,石斌早看花了眼,漸漸的在他眼中的招牌除了上面的字不同就基本都一個樣。
一塊鑲着邊的上好木闆,陰刻或者陽刻幾個大氣的字,最後用各色油漆一刷基本就算完了。就連取名都基本一個樣,‘李記、、、’‘王記、、、’‘劉記、、、’,或者‘、、、閣’‘、、、軒’‘、、、堂’。
終于到了李記綢緞莊,一看就知道是個多年經營的老鋪子,雖然門面老舊卻不殘破,雖然安靜卻不冷清,可見主人非常能操持生意。
見門外來了幾個客戶,那掌櫃立刻跑了出來,将石斌與賈玲給請了進去。
石斌暗想這老闆恐怕與迎王三的劉旺估計是師兄弟,肯定師出同門,他也是出門将身子斜靠在門邊,讓顧客無法順暢的轉身出門。
那老闆一臉笑意的問石斌和賈玲需要些什麽好料,雖然一個勁的說卻不顯得聒噪,那一臉的笑容也不讓人感到虛僞。
若不是早就知道這是個南北走私的聯絡點,石斌還真會被忽悠,以爲這掌櫃是個正經商人。
這樣的特工是石斌求之不得的,若是可能他還真想将他挖過來,讓他成爲一名眼中不止金錢還有國家大義的特工。
喝了一口那掌櫃端上來的茶,賈玲便走到櫃台邊開口說道:“掌櫃的,你這有什麽好貨?”
那掌櫃的也不說他有什麽貨,反而對賈玲笑着說:“老闆我們這各種絲綢應有盡有,隻看您要什麽,合您的意才最重要。”
按理說普通的商人肯定是将自己最好貨趁這時候全擺出來,可沒幾個會問‘合客戶的意最重要’。
如今壓根就沒有顧客至上的概念,但這麽引出對方暗語就十分保險,而且還弄個好名聲做掩護,石斌不由再次感歎這老人精功力之深厚。
“要能飄過漢江賣到荊州的絲綢。。。。”賈玲說出了暗語。
“這種貨倒是有,但存貨不多,恐怕價錢得漲,下手還得快。。。。”那掌櫃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仿佛真就跟賈玲談生意,連口氣都是帶着微微的着急,似乎很怕他這主顧吃虧。
“價格可以漲,隻要别太過就好。都是老主顧多少要給點照顧吧!打個八折就好。”賈玲明顯也是個适合當商人的主,這話說得很聰明。石斌在一旁不禁對自己這聰明過人妻子更佩服了。
因爲要他殺元兵他是絕對的行家,但是要他還價可是連小學生還不如,即使明知對方是胡亂開價,他也難把價壓到正常。
總感覺壓價很不好意思,仿佛壓價就是掉份,而且是在壓榨那幫“可憐”的勞動人民。
有了這麽可笑的思想就隻能挨宰,更不要說讓他還拿到折扣價,說不定挨宰之後還要被那店家罵他蠢。
見賈玲肯接受要漲價的條件,掌櫃便将賈玲二人引進了後堂的一間沒有窗戶的密室之中,大廳裏隻留了個小童看着。
随手拿出一火折子點燃牆邊的煤油燈,安排兩人坐下後那掌櫃的立刻換了副嘴臉冷冷的說道:“賈大小姐,你可是好大的膽子,知道您父親有多擔心嗎?”
弄了半天賈玲和那掌櫃居然早就認識,看來賈玲替她老爸管了不少生意。
也對,一個這麽聰穎又不安穩的女兒,如果不弄點事情給她幹還不知道能闖出什麽禍。
“李叔,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有我夫君在就是去漠北也會沒事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對吧?”賈玲立刻乖巧的笑着求起了李掌櫃,好話說了一大堆,算是“甜言蜜語”攻勢。
明顯是受不了這賈玲的假意哀求,那李掌櫃終于無法忍受答應不說見過她,但是作爲交換條件就别想在生意上打折。
在自由和利益之間這個讨厭束縛的女人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選擇了自由,隻要那李掌櫃不亂開價就行,一切都好談、都能談。
看到一旁坐着如同一個木雕一樣的石斌,李掌櫃立刻賠禮道:“這位一定石統領,大人的威名可是如雷貫耳,剛剛教訓我這調皮的侄女卻忘了您,失禮了,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一些場面話而已,誰都不會介意,石斌也是一套客氣話,氣氛就算是‘和諧’。
“請問大人來我這小店是準備運什麽貨?我們這的貨都明碼标價蓋不還價的。”
這點石斌倒是不怕,有賈玲這個伶俐鬼在不怕不降價。剛要開口就立馬被賈玲給狠狠的踩了一腳,閉嘴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運幾個傷兵回荊州而已。。。。。。。。”賈玲輕飄飄的将這話說了出來,仿佛是在要那物流老闆運幾車白菜而不是什麽傷兵。
早知道自己這侄女是個不安生的主,卻沒想到居然敢跑來用這通道幫石斌運傷兵,李掌櫃雖然仍舊在笑,可這笑卻比哭還難看。
走私點生鐵、茶葉、精鹽他都不用擔心,一路上都有人照顧,但這就麻煩,那幫泥腿子喜歡嚼舌根,一旦走漏了風聲自己這生意就全毀了。
他隻好結結巴巴的對賈玲說:“賈侄女,你,你也體諒體諒我這叔叔,運傷兵可太難了,萬一,萬一給洩露出去可就要出大事的。。。。”
又是一通的撒嬌耍賴,并表示可以出兩倍的運費給李掌櫃,不過這次卻沒用,畢竟涉及到了生死存亡不能兒戲。
仿佛知道李掌櫃的性情,見撒嬌無用賈玲也不沮喪,将頭一擡看都不看他,隻笑着說:“李叔,我這可有個聚寶盆,就看您敢不敢拿哦,不拿也沒事,我相信會有别人肯拿,而且是排着隊來搶。”
話一說完,賈玲還仰着頭、閉着眼、翹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微微搖晃起來。
風險和利潤成正比,有多大風險才有多大收獲,這掌櫃明顯深谙此道,于是問道:“好吧,你說說這聚寶盆是什麽?”
賈玲自信滿滿的說道:“元兵頭顱。怎麽樣?我和。。。。”
話還沒說完李掌櫃的眼睛裏就冒出了貪婪的光,立刻打斷了賈玲的話::“賈侄女,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錯嗎?元兵頭顱?你沒忽悠我?”
笑嘻嘻的看了看他貪婪而焦急的模樣,此時那李掌櫃仿佛就是黑暗中見到鮮血的吸血鬼,有了鮮血其他一切都能抛棄。
有了這開啓暗道的鑰匙,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又是一副貪婪的嘴臉露了出來,李掌櫃當然知道一顆元兵頭顱有多大的價值,開價就是一個傷兵一顆元兵的頭顱,否則不用談。
賈玲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表示十個傷兵一個元兵頭顱,否則也不用談,順帶還嘲笑了下李掌櫃的貪得無厭。
自然不會與這調皮的侄女一般計較,他就開始擺起了道理:“你看看李叔的話在不在理啊,第一,咱們這就沒運過人,何況還是打過元人的宋兵;第二,那些泥腿子讓我擔的風險可太大,一旦被元人發現咱可就死無全屍;第三,我爲這上下打點肯定比往常要多得多;第四,一切都是有規矩的,擅自改規矩也是大忌諱。”
賈玲這小狐狸也擺起了大義:“李叔,您是宋人對吧。我們要運是因爲抗元而負傷的勇士,您這麽善良的人肯定不會視而不見,肯定會鼎力相助對吧,所以我認爲您這麽仁厚的人是不會在乎這幾顆頭顱的,就是免費運過江你也會幹,咱們就十個傷兵一顆頭顱算了。何況這一顆元人頭顱有多大的價值你比侄女更清楚,叔叔可不能太過哦。”
這麽一頂頂高帽子戴下來,李掌櫃再也受不了終于妥協,表示五名傷兵一顆頭顱是底線,否則就請賈玲去别的走私站。
知道‘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是不可能的,沒點好處可不行,所以賈玲最後還很‘大方’的表示:如果幫他們運了五十名傷兵就再送一顆元兵頭顱表示感謝。
如今石斌有一百四十七個傷兵,李掌櫃眼中又露出了貪婪的眼神。
知道大事已經定了,多那麽一兩頭顱也不是什麽大事,石斌笑着說道:“李掌櫃,咱就按一百五十個傷兵來算,這樣既簡單又痛快,那額外送的頭顱也不扣除,就三十三顆怎麽樣?”
這樣的結果已經讓李掌櫃高興得快瘋了,要知道十顆元人頭顱便可讓普通官員升遷一級,如今有三十三顆那些出錢來買的還不擠破了頭?他能不賺個盆滿缽滿?
不過他仍舊表現得如同一副吃了大虧,很無奈的模樣,表示同意石斌的提議。
生意終于談妥,雖然讓石斌不是那麽痛快,心中深深的鄙視這厚顔無恥的李掌櫃,卻也讓他明白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