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公文(一)
自己的武器送給了張世傑,但結拜了個好兄弟,火也被張世傑給澆滅了,再去狩獵也沒什麽意思。
便打算在城外吹吹風,騎騎馬,放松放松等到了日暮的時候再回嶽父府上吃晚飯。
其實石斌還是很喜歡這古城的,城牆雖然不新了,到處坑坑窪窪;城門的朱漆也快掉了一半;那碗大的銅釘更是鏽迹斑斑。
但正是百丈城牆、千刷朱漆、萬顆銅釘才讓人感到鄂州所經曆的風雨和深厚的底蘊,而不是讓人感到那種輕浮的破敗。
一轉身,石斌又被那富有詩意的官道給吸引住了。此時的他想起了一首天下名作《送别》: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餘歡,
今宵别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
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
惟有别離多。
官道其實也就是一條寬一點的青石闆路,兩旁是成排的柳樹林,雖然烈日炎炎卻仍舊清爽得很。感覺跟前世公園裏的路差不多,所以走在上面還頗有些悠然自得的感覺,仿佛在現在這幽靜的官道上自己就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世外高人。
這自戀一般的感慨還沒發完就被前方傳來的馬蹄聲給拉了回來,聽那清脆有力的聲音還是一匹好馬,爲了避免發生“馬禍”,石斌很自覺的下了馬将其牽到路旁。
與他判斷不差,原來是名驿卒騎馬飛奔而來,一匹軍馬自然是健壯的好馬。石斌看得都直流口水,如果他能有這樣一個營的騎兵多好。。。。。。
還沒感歎完,那驿卒就飛也似的騎馬從他身邊竄過去,倒是将石斌吓了個夠嗆,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被撞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可那驿卒卻壓根沒有回頭一顧,隻管奮力向前。仿佛石斌的死活他壓根就不在乎,隻求盡快将公文送至目的地,看那模樣似乎是六百裏加急。
六百裏加急?這驿卒是從北門而入,那就是從襄陽方向而來,那荊州府尹不過一地方的政務官,一般是用不到六百裏加急,而北面除了襄陽,其他大宋的領土都已落入元人手中。那裏已經是完全軍事化管理,所以這公文必然是送給賈似道這個湖廣總領的。
難道是元兵糧草和兵力都準備妥當又開始圍城準備攻擊?京湖安撫制置大使、都統制孟珙要出兵救襄陽所以來荊州催糧?
雖然石斌非常好奇這驿卒的目的,但好奇心害死貓,這官府中事還是裝傻充愣、明哲保身比較好。如果真要打仗孟珙不會想不起他這個部下,畢竟他也算一員猛将、一員福将,何況手下不全是一介武夫,還有幾個能人異士。
隻是已近日暮,也到了用晚餐的時候,他也該回府吃飯。于是,他便翻身上馬優哉遊哉的回了城。
還沒到賈府就看了到那個驿卒又從主街上縱馬飛奔而過,仍是一副火燒了屁股的緊急模樣。而前方就一個賈府是達官顯貴,由此可見,那驿卒肯定是去了賈似道的府上。
石斌雖然很想打擊元人,不過知道最好還是得命令。至少不能在賈似道面前表現出要擅自調兵的意圖。最好得裝得連這驿卒都沒見過,這樣才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想好對策的石斌又裝成一副受了委屈氣還沒完全消的模樣進了賈府。
剛一進府就發現氣氛不對,所以的家仆都低着頭悶不吭聲的做事,就沒一個人和他打招呼。
石斌倒是奇怪,就是那公文催要三十萬石糧草,賈似道感覺割了他的肉而大發雷霆,但也不該是家仆不理他啊。這事透着蹊跷,看來他得謹慎點了。
于是他沒有多想便直接回了自己和賈玲專用的卧房,剛到門口就聽到賈玲哽咽的聲音,而小琴則正在安慰:“小姐,老爺也是爲姑爺好。畢竟這是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他可不想姑爺出事。再說您後來說的那些也太莽撞了,老爺更加不會同意的。”
“廢話,這我能不知道?如果石斌是那樣一個孬種我會跟他?正眼都不會瞧一下!”賈玲怒氣沖沖的說道,似乎說得還不盡興,又說:“孟都統的也太不知道知人善任了,居然讓我夫君隻當個壓糧的,有這麽安排的嗎?”話剛說完接着又哭了起來。
站在門外的石斌算是知道賈玲爲什麽哭了,多半是因爲這她跟賈似道大大的吵了一架。而這大小姐這次卻被她父親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她哪裏受過這委屈?自然哭了個昏天黑地。
“夫人,怎麽哭了?”石斌裝得很意外的樣子走了進來,握住賈玲的手輕聲問道。
“裝什麽裝,當我不知道你在門邊站着嗎?是不是連送公文的驿卒都看見了,心裏癢癢想去襄陽吃宴席?”賈玲估計是沒處撒氣,就和石斌發起小姐脾氣。
他可知道這賈大小姐是隻順毛驢,隻要哄高興了什麽都聽你的,敢觸了她的逆鱗就準備她和你拼命,于是笑着說道:“夫人還真是火眼金睛,不過剛剛聽到孟都統似乎隻要我當個壓糧官?”
這麽一說,又把賈玲的火給挑了起來,她立馬大聲嚷道:“孟都統也不知道用人了,你那麽能打怎麽能隻當個壓糧的?我爸也是,我要他發文和孟都統商議商議讓你加入攻擊序列,他卻死活不同意,隻說這不在他的權限之内,無權過問。”
知道賈玲肯定還沒撒完氣,石斌可知道有氣撒不出來其實對身體是有大害的,他便說道:“夫人,那跟我繼續争取了嗎?我看你脾氣也太大了,難道這次戰役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看石斌這麽問,賈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能不争取嗎?這是孟都統策劃的進攻戰役,而不是防禦戰役,可他仍舊不同意,于是我就打算退一步,幹脆就讓我随你一起護送糧草去襄陽。可是他不僅不讓我去,還把我給罵了一頓。”
總算把這些弄了個清楚,石斌不由得哭笑不得。都不讓我這個統兵的姑爺上陣地抗元,又怎麽會同意讓他的寶貝女兒去護送糧草?賈似道這麽精明的人哪能不知道賈玲?她是多麽大膽的女人,給她一支石斌槍她就敢上陣把擊斃元兵當成捕殺野豬。
見她還是滿臉淚水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石斌隻好把心中的打算告訴了賈玲。
小琴雖然聽不清石斌聲若蚊蠅的跟賈玲說些什麽,但看着賈玲的臉色不再沮喪,立刻知道肯定是自己這姑爺出了什麽符合小姐意願的“妙計”。
不一會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夫妻倆就結伴往餐廳走去。一路上賈玲甚至都變得喜上眉梢哼起了小曲。見這雖然聰明卻沒多少心機的老婆居然都笑了起來,石斌立刻捏了捏她的手。
受到了石斌的警示,這奇葩大小姐立刻又變成了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媳婦模樣,皺着眉頭。憋着嘴。
在餐廳之中,一家人吃起了晚飯。而賈玲仍舊一副受氣模樣,不僅隻是低頭吃飯,連看都不肯看賈似道一眼。而賈似道雖然想和她交流交流,但身爲父親卻不可能對這麽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兒妥協,哄女兒高興是石斌的事,故而他也隻能自己吃自己的飯。
那幾個妻妾早就領教過賈玲的脾氣,更是不敢出來勸一句。
見火候差不多,石斌知道,此時輪到他出場演戲了,輕輕的拍了拍賈玲桌子,對賈玲說道:“小玲,父親也是對你我好,别賭氣了。。。。。”
石斌話還沒說完,賈玲就是一腳踩到石斌的腳背上,疼得他住了嘴,怒氣沖沖的說道:“要你管?不知道我是爲你争取嗎?五尺高的漢子還怕上戰場?沒想到你石斌原來也是個孬種,當了個芝麻官就怕死了!”
“我會怕死?但是軍人得服從軍令,你不知道嗎?我是覺得你對父親大人太過分、太無禮!就知道任性耍脾氣,不知道理解父親大人的苦心,真不知道你怎麽讀的四書五經!”石斌嚴厲的訓斥起賈玲來。
如此一來,賈玲立刻滿臉淚花,将筷子和碗對着桌子上一砸,捂着頭就哭了起來。
畢竟是個很疼女兒的父親,見女婿對女兒這樣,賈似道立刻來了火,生氣的說:“石斌,你怎麽這樣?難道我女兒說錯了嗎?一個鐵血漢子應該怕死嗎?應該是戰死疆場、馬革裹屍!她怎麽讀的書是你能評價的嗎,你在懷疑我賈似道的家風?”
賈似道來了火,石斌立刻軟了下來,賠罪道:“嶽父大人教訓的是,,我的确不該貪生怕死,應該視死如歸。請嶽父大人向孟珙孟都統寫份公文讓我參戰,謝謝您了!”說完,還站起身向賈似道行了禮。接着又笑着解釋道:“剛剛也不該這麽對小玲,隻是這不也是爲了讓她懂事點嗎?不能夠動不動就惹您生氣。”
一邊道着歉一邊還握着賈玲的手,微笑的看着她。
賈似道還沒反應過來賈玲卻不哭了,搶着說道:“父親,你也認爲男子漢要血灑疆場對吧?那就請您寫公文!您也是大丈夫,不能說一套做一套!必須言而有信!”
這時還不明白他夫妻倆是幹嘛賈似道也不配在官場混,不過話已出口,他堂堂湖廣總領卻也不能反悔。
但他堂堂湖廣總領怎麽會這麽就認輸?又弄起了其它絕技。比如“好鋼用在刀刃上”,如今隻是小打小鬧,不配石斌這樣的大将出馬;再比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知壓糧官責任重大,實在是重視石斌。
但他夫妻二人也很聰慧,并不吃賈似道這一套,最終賈似道“妥協”了。
飯後便去書房給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孟珙寫了份建議讓石斌參戰的公文,不過卻在其中耍了個手段,說石斌兵力不足,不足以承擔過重的任務,隻适合編在後軍做進攻部隊的接應。
知道這嶽父老奸巨猾,一看公文不由得佩服這個老滑頭。如此一來他石斌豈不仍舊是個看戲的?不過知道這是賈似道的妥協底線,将還要耍脾氣的賈玲一把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