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兄弟
呂文德走後,石斌便跟着賈似道回到書房。一路上,賈似道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知道雖然自己用這筆持續的軍火買賣補上了賈似道本應得到的獲利,不過估計他仍舊非常氣憤。畢竟半路插話是對說話人的不尊重,很容易削弱說話人的權威。即使這是自己的嶽父也是很大的無禮,所以石斌本人也是默不作聲,隻等賈似道開口訓斥。
“小斌,剛剛你的行爲非常不好,不該是我賈似道女婿做的事。”賈似道冷冷的說。
這話雖然不是什麽惡語相向卻比惡語相向更傷人,是從根本上否定了石斌。他是個後世的獨生子,插嘴、還嘴都是家常便飯。即使父母有時候會教育卻也隻是訓斥一下,絕不會說類似“不該是我賈似道女婿做的事”這樣的話。
第一次被人這麽高高在上的完全否定,怒火馬上不可自抑,石斌怒目圓瞪的嚷道:“嶽父,您這是什麽意思?我知道剛剛插嘴失禮,但也請不要如此說話!”
誰知賈似道似乎壓根沒聽到他的話,繼續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能不犯這錯豈不最好?”
知道這是賈似道的訓誡,是對他好,不過石斌還是非常不快,正準備繼續還嘴,卻被賈玲猛地一拉給拉出了書房。
“你腦子怎麽了?我爸那人多麽重權威你難道不知道?聽家仆說你居然敢半路插話!”賈玲非常嚴肅的跟石斌說道。
對賈玲的如此激烈的反應石斌非常意外,也非常憤怒。她在賈似道面前不是經常刁蠻任性胡言亂語嗎?自己不過插了句話,至于如此激動?
“不就是一句話嗎?我也是坐在桌上的啊,難道說一句話不行?”石斌氣憤的說道。
“當然不行,這裏不是平民百姓家,大家搬個凳子圍在桌子旁你一言我一語的吃飯聊天。這裏講的是食不言、寝不語,否則就是沒教養。”賈玲很果斷的說。
見賈玲把“食不言、寝不語”都搬出了來,仿佛她自己也不能犯這規矩,石斌自然不好再硬着頂,隻好來個“曲線救國”,把問題扔了回去,憤憤不平的問道:“那怎麽辦?閉着嘴光吃飯不說話嗎?”
“這就看你的眼力勁了。這種飯局隻有等别人的意思表達完整了你才能開口,否則就是很大的冒犯。不光會讓人讨厭,還會讓那些達官顯貴瞧不起,不想和你有來往。何況你這次插嘴的還是你的長輩,你的上官。總之,沉默是金。”賈玲有點無奈的解釋道。
吃個飯都這麽累,石斌很慶幸自己以前是個獵戶。被賈玲這麽一教育雖然知道了這規矩,但是仍舊很悶。這府中的一切都是越看越沒勁,越看越煩躁,就沒個讓人感到清新自然的地方。
于是幹脆騎上馬,借口出城去打獵,離開這讓人不爽的地方。賈玲自然也不想他和賈似道再有沖突,也懶得管,任由他去“打獵”。
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地位高了束縛也就多,到時候估計還有更多的可笑項圈來套着他。
他越想越不是味道,但已經到了這位置也就隻能按着這規矩走。石斌不由得歎口氣,爲了将來隻能暫時低下頭了。
騎在馬上不住的吹着這拂面的清風多少也能讓他覺得輕松點,城外的綠水青山也讓他不再那麽的焦躁。
但他還邪惡的想:肯定就是這壓力才那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死得快。所以他得想辦法改了這累人的規矩,做到既有權力又死得慢點,雖然這肯定是海市蜃樓。
出城沒多遠便看見一個騎着馬的壯漢,那樣子一身行爲不像個普通富豪家的護院,倒像是個軍漢。
石斌現在正不爽,想找個陌生人聊聊天、喝杯酒把這點不痛快倒了才好。如今就撞上一個豈不正好?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結個兄弟。
不過這麽冒冒失失的闖過去和個陌生人搭話有些唐突,所以石斌并未直接就過去,而是下馬靠到路邊的小樹上休息。
這人與人之間不必要什麽理由才能認識,說不定就是兩個眼神,覺得合适就能開始交流。二人在這官道上都那麽孤獨,自然感覺時間過得太慢,太沒意思。
于是,石斌牽着馬走過去施抱拳禮說道:“你好,小弟一個人感覺有些無聊,見這位兄弟在這也是孤單一人,請問可以閑聊幾句,交個朋友嗎?”
“呵呵,”那人笑着搭道:“朋友客氣了,當然可以。咱們聊聊正好,反正我也閑來無事。”
“鄙人石斌,請問您貴姓?”石斌謙恭的問道。
“免貴,小姓張,名世傑,張世傑。”那人一邊勢力一邊笑着說道。
“張兄似乎是在等人?”石斌回禮問道。
張世傑點頭笑道:“我是呂文德呂大人帳下一名小校,現今在此等呂大人。”
得知此人是宋末先後擁立南宋端、末二帝,後來崖山海戰溺水身亡的張世傑,石斌立刻非常高興。雖然他兵敗身死,并未能救下病入膏肓的宋朝,但爲國捐軀,甯死不降的精神卻讓人萬分敬佩。
立刻有了請他喝頓酒的想法,反正離城不遠,張世傑應該不會拒絕。
将這想法試着說出,二人一拍即合,騎上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個小酒樓旁。軍人都是豪爽得很,二話不說便要了兩斤驢肉五斤白酒。
互相招呼了兩句就開始狼吞虎咽,不到一刻鍾這桌上的驢肉便如風卷殘雲一般的被掃沒了。吃了東西喝了酒,這關系自然進了許多,石斌自然就覺得能開口了。
既然是想招人聊天訴苦,聊聊這飯局裏的規矩,石斌自然也不能把真實身份藏起來。又恐身份太高讓張世傑不敢真心而言,便隻說剛剛在賈似道的府中辦事而回,受了點悶氣有些不爽在此休息而已。
在賈似道府中辦事而回?能進賈府就沒有一個身份會低,所以眼前之人至少是個營指揮使。張世傑立刻抱拳施禮道:“大人請恕罪,屬下不知大人身份有失禮數了。”
這些東西石斌本就不計較,見張世傑如此厲害,他幹脆便将自己真實身份說了清楚。
張世傑知道面前之人乃是殺鄭州達魯花赤、棗陽燒糧、四次劫糧的潭州統領,他也是非常興奮。
有了這點氣氛,石斌也不再覺得煩悶,謙恭的問道:“張兄弟,我有一事請教。”
“請說,石大人。”張世傑答道。
“今日你們呂大人和賈似道賈大人喝酒,我做陪酒。不過是半路插了句嘴,我嶽父賈大人就怒不可遏。我知道這是無禮,卻爲何如此大怒?”
本以爲是問與元兵厮殺或者與呂文德有關的問題,卻沒想到是這麽個差了十萬八千裏的,張世傑笑道:“石大人,賈大人如此大怒是有原因的。他是位高權重的文人,最講禮數。筷子放錯、吃飯出聲、步子邁錯,用詞不準都是大過,何況您如此不管不顧的插嘴?”
石斌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與張世傑現在的吃相,仍舊有些不解。宋史中記載張世傑最後都成了“宋太傅樞密副使越國”,也沒見他多麽顧忌吃相,比他石斌還有不如,更像個老兵油子。
看透了石斌的想法,張世傑隻好繼續解釋,因爲這不是正規場合他才敢這麽不管不顧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若是在軍官的宴席上他也得規規矩矩,否則也得挨罵。
有了張世傑這些話,石斌算是知道這古代文人的毛病了,前世他家也會教些吃穿住行裏要注意的東西,但卻沒到這地步,簡直可稱爲“禮數偏執狂”。
“不過您的确不該如此,您妻子所言不差,達官顯貴家裏就是這樣。卑職曾經因爲夾菜時挑揀而在飯後被呂大人訓斥。恕我多嘴,如果您還想高升,雖然不必長袖善舞,但卻一定得改了這插嘴的毛病,小心禍從口出。”
石斌當然知道“禍從口出”,不過理解遠遠不夠。絕對沒想過插嘴都能插個禍從口出的。當然不會幼稚的問張世傑爲什麽插出禍端,不過也算是記下了這點。
張世傑能在知道他的身份後仍舊對他這其實還是陌生人的人直言不諱,讓他非常感激。畢竟更多人在知道對方身份後都會明哲保身,而非繼續勸誡。
“多謝張兄弟直言相勸,石某感激莫名。不過我有一事不解,爲何兄弟剛剛勸我小心“禍從口出”而自己卻不怕?”石斌笑着問道。
“很簡單,我不認爲一個敢與元兵血戰的大丈夫是猥瑣小人。”張世傑看着石斌冷靜而堅定的說。
石斌聽後更想與張世傑深交,于是柔和的詢問道:“多謝兄弟謬贊,石某想厚顔與你結爲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若能與兄長并肩殺敵是我張世傑三生有幸。”話剛說完,張世傑就興奮的去城邊的商鋪買香燭,準備結拜。
結拜之事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完了,石斌年長爲兄,張世傑爲弟。
作爲兄長石斌認爲得給兄弟一份見面禮,于是他将自己的配槍和五十發子彈送給了張世傑。并告訴他,以後呂文德還會從他那買更多新式武器,而他這個兄長則會單獨送給他和呂文德最好的武器。
軍人最愛的就是優質武器,那可是他們保命的東西,見石斌如此大方,張世傑也表示石斌若有難處需要幫忙來找他就是,他必定全力幫助。
好時光總是短暫的,二人還未吃飽喝足,聊得痛快天就已經快黑,估計呂文德也該辦完事情,張世傑得立刻回去等他。
雖然多少有些依依不舍,但都表示将來肯定能再見面,因爲要殺光元人,收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