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圖嶽州(二)
原本以爲隻是幾個舉着“替天行道”大旗謀些錢财的蟊賊,嶽州守将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做沒看見,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那些看不起武将的人吃吃苦頭挺好。等他們到受不了,再看看他們求上門的樣子也可以出口惡氣。
如今這幫蟊賊居然還敢來捋他的虎須,打了他的兵還不止一個,明顯就沖着他這嶽州守将來的。照他的理解,他嶽州的兵就算在元兵面前是一群綿羊也是官軍,是要臉面的,絕對容不得那群土匪欺負。若是如此還忍氣吞聲,不光會落下話柄,更會顔面盡失。
隻是讓知州和那守将二人感到奇怪的是,遭受搶掠和教訓的都是那些名聲不好的惡霸和兵痞,名聲好的卻沒事。
不過現在不是讨論誰善良誰邪惡的時候,這些土匪所作所爲就是在抽他二人的臉,是必須要把這面子讨回來的,否則可能連烏紗帽都不保。
這些化裝成土匪的正規軍在那些惡霸家裏揍了個痛快,搶了個盡興,個個都非常高興。
因爲平時都是這些惡霸欺負他們,如今成了他們蹂躏這些惡霸,看着他們跪在自己面前乞求不要打、砸、搶他們的家當,那可是出了口惡氣。
在知州籌備好糧草後,嶽州守軍就準備向“土匪”經常出沒的地區開進了。那守将雖然是個庸才卻還不是個蠢材,知道武器并不是最重要的,士氣才是,他雖然平時也喝了不少兵血,不過有作戰任務卻還知道拿點銀錢出來激勵士氣。
看見了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那群站都站不穩的兵立刻來了精神,一個個昂首挺胸,仿佛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鐵軍。
知道這群烏合之衆沒什麽戰鬥力,但石斌卻不贊成如同劫掠地主惡霸家一樣肉搏,這些嶽州兵比普通地主家的護院還是強點,不能出絲毫纰漏讓嶽州守将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于是,在嶽州守将帥軍開始圍剿之前,石斌修改了軍令,命令以都爲單位進行襲擊;盡量使用遠距離攻擊的弩;并且不用下死手,更不落下一個受傷的士兵;一旦不敵立刻撤退。
那守将本就是想用人海戰術填了這群“土匪”,誰知他們武器裝備還挺兇殘,幾乎全都是弩,壓根就不是那些地主惡霸說的‘鏽迹斑斑’的刀槍劍戟。
當時被箭射傷非常痛苦,由于箭頭被肌肉擠壓很難拔出;如果強行拔出,箭頭回鈎還會将肌肉組織帶出,造成二次傷害。
如此一來,很多受到箭傷的士卒都不得已被鋸肢,而被射中内髒的就隻有等死了,所以士卒一般甯可白刃戰也不想和一幫弓兵或者弩兵打。
幹看着那幫不但沒被合圍,且有如此強戰鬥力的土匪,嶽州守将雖然怒不可遏,但卻束手無策。還沒打半個時辰,由于傷亡過大,軍隊就完全潰退下來。
畢竟幾兩銀子可比不得自己一條命。任由那守将怎麽命令就沒有一個人肯轉身再次投入攻擊。
當逃兵當然是要被砍頭,理所當然的,他便砍了幾個平時看不順眼的逃兵的腦袋,但卻仍舊無法阻止手下軍士的潰逃。
常言道:法不責衆。知道這仗是沒法打下去,嶽州守将隻好撤回城中,垂頭喪氣和知州仔細的交流一番,委婉的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不過卻仍舊無能爲力。
那知州本就不指望這幫隻知欺壓百姓的兵痞能解決問題,卻沒想到如此不頂事,交戰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再也不上了。
眼看年度考評就要來了,想保住位子考評至少得是個中再加一個厚厚的紅包;若是境内匪患橫行隻怕連座銀山砸過去都未必有用。即使有用,那當這幾年整日擔驚受怕的貪污受賄不都白幹了?所以嶽州知州決定找外援。
知道事情已經到了該收尾的階段,賈玲便寫了一封家書給賈似道,其中的内容就是:嶽州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本地駐軍既然無法解決問題,石斌願意“幫忙”。隻是請他将嶽州的軍事指揮權交給石斌,這樣才好剿滅土匪并要讓石斌能暫駐嶽州。
看到家書的賈似道非常的無奈,他很了解自己這女兒的秉性,屬于不撞南牆不回頭,如果自己不答應,她就會軟磨硬泡到他答應爲止。何況那嶽州守将也的确是個廢物,幾百匪徒都消滅不了,要他何用?
雖然他準備答應女兒的要求,畢竟如果女婿能量大了對他也有好處。但是他仍然非常疑惑爲什麽一向平靜的後方卻突然出現這麽多極具戰鬥力的土匪,此事透着蹊跷。知道這多半是石斌那幫人設的局,但他仍然決定派專使前去調查一番。
嶽州知州和守将本以爲這事不會鬧大,隻要過了年度考評這一關就好。畢竟這隻是一群不殺人隻劫财的匪徒,卻沒想到不到半個月卻被湖廣總領賈似道給知道,還派來專使詢問他們二人。
如同坐在了燒紅的烙鐵上,兩人異常焦急,上級專門遣使詢問說明已經開始重視,如果無法妥善解決這件事情,烏紗帽就肯定不保。
趁尚未與專使見面,二人事先準備對好理由,省得出纰漏。
嶽州守将畢竟隻是一個武将,腦子不太會轉彎,認爲花上三五十兩銀子找幾個重傷被截肢的軍士來應付就好,畢竟這也是慣招。嶽州知州是文臣,久處陰謀之中,認爲找幾個人應付尚不足以應付專使,不光要人證還需物證。
這物證是什麽嶽州守将立刻明白,便命手下去戰場搜集了上千支弩箭用作“物證”。這人證物證齊全,隻要上峰無心深究,事情便會過去。
待專使到來之後,二人舌燦生花一般的拍馬屁,而被問起有關匪徒的情況時,嶽州守将自然支支吾吾隻說得含糊其辭,但知州對此卻駕輕就熟,進士出身的他自然出口成章,将那幫土匪描述得窮兇極惡、不可匹敵,尤其重要的是裝備的幾乎全是兇器弩。
這話顯然半真半假,專使當然不會清廉若水,但也不能全聽他們一面之詞,太過昏聩,便要求看戰場留下的武器殘骸。
有了準備,心中有底便不慌,知州很平靜示意仆役将戰場留下的弩箭擡過來給專使檢查,用以說明自己是“奮勇殺敵”支持不住才敗退,但絕對不是潰退。并保證肯定會剿滅那股土匪隻是需要點支援。最後,還送了一百兩紋銀的“茶錢”,那專使才表示“實事求是”的彙報情況。
看到專使帶回來的那些弩箭,賈似道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絕對就是石斌設的局,因爲在整個荊湖南路就沒有哪個将領如此愛使、善使弩箭攻擊敵人。
不過有了嶽州知州主動請求支援,賈似道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将石斌的部隊調防至嶽州,也不會留下什麽把柄。
果然,石統領的軍隊一到,經過兩場“激戰”,土匪就全部被剿滅,他也就帥軍駐紮進了平江一帶。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石斌自認爲隻是一條客龍,還是不要太張揚,低調些好,但賈玲和其他兄弟則認爲低調是應該,卻不該就此收手,若有可能就幹脆将嶽州守将轟下台去。
沒有誰不想自己權力變大,隻不過是主動接受和被動接受的問題,石斌比較含蓄,對此建議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深知其秉性的賈玲和王三便又讓嶽州出了幾場“小意外”,但這些“小意外”都不在石斌鎮守的區域。如此一來,嶽州守将的日子便更加難過。
雖說他久在嶽州樹大根深,但州中權貴利益受損自然不再支持他,轉而支持能保其平安的石斌。牆倒衆人推,破鼓萬人捶,甚至一些與其有過節的還開始捅黑刀子,玩起了落井下石。
嶽州知州雖然昏庸卻不愚笨,一見州中匪患的變化,他立刻明白其中的奧妙所在。死道友不死貧道,待他手中的檢舉信積累到一定厚度,他成了将嶽州守将轟下台的最強有力的推手,同時請朝廷盡快任命新守将,
在賈玲刁蠻撒氣下正愁不知如何辦的賈似道,沒想到這嶽州知州如此懂事,欣喜異常。對他表示感謝,并暗示若有好缺一定會考慮他。知州當然知道這隻是客套話,但卻能肯定自己這烏紗帽是保住了。
在賈似道的支持和嶽州知州的配合下石斌則暫領嶽州守将職務。至于原來的嶽州守将則因爲作戰不力被降職成爲都頭派去守城門。
進了嶽州後基本上又是和在潭州幹一樣的事情,不過因爲石斌現在是湖廣總領的女婿事情就好辦多。隻要稍微打通點關系就沒人會不開眼的故意使絆子,如此一來,潭州和嶽州不到一年軍事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因爲有他這麽個能征善戰的女婿,賈似道的腰杆子也硬了很多,總想着石斌能撈着仗打好分幾個元兵頭顱,讓他快點升官。
有了這點共識,賈似道和石斌這幫子算是尿到一個壺裏了,完全成了沆瀣一氣。石斌當然不會幹通敵賣國和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一些非法勾當卻幹得起勁。
賈玲見父親和丈夫居然如此有默契,更是在中間不斷的牽線,隻希望丈夫越來越強。
石斌既然都掌控了潭州和嶽州,地盤還都是魚米之鄉、資源豐富,他的心也開始大了起來,幾次都和賈玲偷偷的交流該怎麽完全控制荊湖南路,以及把荊湖南路控制後再圖哪裏。
見石斌如今從被動接受轉而成爲了主動謀求,賈玲和王三幾兄弟都非常高興,一個積極進取的丈夫和大哥才是大家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