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這麽一個籠子裏,石斌強烈的到感覺生活太枯燥,太壓抑,十分無趣。他是個粗人,不懂欣賞音樂,不懂鑒賞書法繪畫,更不懂花藝這過于缥缈的東西。就連那茶道都是爲了哄賈玲和賽西施,附庸風雅而已,真正喝起茶來,不該用‘喝’,用‘灌’更合适。
雖然這樣枯燥的生活不至于讓石斌萎靡不振,但多少有些影響,至少不如之前那麽精神煥發,鬥志昂揚。這種變化被賈玲、賽西施看在眼裏,但也理解石斌爲何如此,不過情況并不那麽糟糕,她們便不故意寬慰,打算讓石斌自己恢複興趣。
這一日,石斌閑來無事在宮中散步,聞着香味無意之間居然走到了禦膳房。既來之,則安之。他幹脆就進了禦膳房拿了幾個最愛吃的鍋餃。還未開吃便聽到一個師傅在罵徒弟太好吃懶做,一天到晚隻想着吃。
看着那個正在被罵的小徒弟,石斌并不打算前去解救,而是在不遠處看着。因爲他此時想的壓根就不是解救,而是在想自己是否也可以裝成這麽一個卑微的人溜出宮去,再‘感受’一下社會。
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爲石斌之前每次出宮都裝扮成了富家公子而非平頭百姓,這讓普通的平民百姓見了他就會避讓三分。這種距離感石斌不喜歡,而且總是裝成富家公子也很無趣。說不定恢複成一個賣皮子的山民會更有趣。
想到之後,石斌便說道:“許風,給朕準備一套山民服裝,要有些破舊,有補丁的。再準備幾張皮子···”
不用問也知道石斌這是想幹嘛,許風其實被憋在這小小的皇宮之中也很不舒服。同時認爲一個山民模樣的皇帝絕對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也該很安全。所以許風沒有阻攔,而是說道:“皇上周圍還是需要一些護衛,就讓微臣扮成與你一起賣皮子的兄弟,其他侍衛則扮成做皮革生意的商人,如何?”
如今自己可是萬金之軀,是大湘的皇帝,容不得絲毫閃失和半點任性,也明白許風這是爲自己好,故而石斌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用過了午膳石斌也不休息,穿着一身山民的衣服帶着幾張皮革就偷偷的從後門出來。
一上街,石斌立刻就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氛,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之前是仰視和羨慕,如今就沒有這些東西,偶爾還有一些鄙視的眼光投來。沒人喜歡被鄙視,但是石斌認爲這樣做值得,畢竟他已經富貴多年早已忘了當年的感覺。這麽做不僅有懷舊感,而且能清楚的體會到普通百姓的真實感受,不再是霧裏看花。
地攤還沒開擺,後邊一個拿着拂塵的道士便沖石斌走了過來。那笑容之中滿是善意,讓石斌和周圍的護衛都不再那麽緊張,但也沒放松警惕。
那道士顯然非常聰明,走到離石斌還有大概一丈遠的地方就停住,笑道:“小道山楠,施主好。”
“山楠法師好,請問來我這所爲何事?是要買皮子嗎?”石斌問道,“不過我記得道家不殺生,應該不會要皮子。”
“确實不爲皮革而來。貧道觀施主慧根不淺,故而想與你論論道。”
論道?對這事情石斌可沒什麽興趣,他一個粗人不是很喜歡百家之言。就是看書都感覺很累人,更不用說論道了。說不定論着論着會吵架,甚至拳腳相加。所以石斌非常謙恭請山楠離開,請他不要打擾自己的生意。
誰知那山楠卻不走,隻是站在不遠處看着,仿佛算定石斌這裏很快就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他當個免費的觀衆。
沒多久,石斌的攤子前便來了幾個明顯不是善類的家夥,走起路來橫沖直撞,滿口的污言穢語。不用想也知道是此處的地痞流氓。
“小子,你這羊皮多少錢一張?”帶頭的那個假獨眼龍問道。
“二兩銀子一張,好的羊皮三兩銀子一張。”石斌答道。
“這麽貴?你坑我?當爺爺我不識貨嗎?這爛貨最多兩錢銀子一張!不過看你們也不易,我就出三兩銀子将這十張羊皮全買了。也算是幫你們的忙。”
當然不能讓石斌受那地痞氣,許風開口道:“這位獨眼爺,你這不是強買強賣嗎?若是被你這麽買了,我們可就活不下去了。”
“想活很簡單,再去打獵不就好了?若是實在沒錢就來我這借,利息不高,一月五分息。”那獨眼龍非常邪惡的笑道。
這時的石斌并不做聲,隻是平靜的坐在那看着。而許風和周圍幾個護衛卻受不了這侮辱,立刻抽出藏在靴子裏的軍刀,一股煞氣便來了。那假獨眼龍和幾個手下不過就是幾個欺軟怕硬的地痞流氓,哪裏見過這陣勢?發現不對勁,連滾帶爬飛快的跑了。
“這位施主,貧道想問一個問題。”
“說。”石斌冷冷的說道。
“施主,剛剛那幾人雖然隻是些不入流的卑劣之徒,但你自始至終都十分泰然,讓人很是佩服。貧道想問的是,這樣的地痞流氓雖然不多但也不少。施主有人護衛,但是大多數人卻沒有,不知施主做何感想?”
“自然是要嚴厲懲戒,若是大惡則要除之,決不容情。”在一個道士面前石斌說話也不遮掩,很直接的笑道。
“施主差矣,施主應引人向善,而非随意懲戒殺戮。圖一時之快可結一生之怨,怨又生怨,如此冤冤相報如何有盡頭?”
弄了半天這道士是來給自己做教書匠的。這反而石斌來了些興趣,抱拳笑道:“未曾想山楠法師居然有如此見解,小可之前失禮了。”
“施主這等人必定胸懷廣闊,也必定知道‘文景之治’、‘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吧?”
“當然知道,但這些盛世與法師說的又有何關系?”石斌雖然能模糊的猜到一些但是不能肯定,故而問道。
“這些盛世君王無一例外都是仁厚之人,雖然法紀嚴肅但也不會随意殺戮。而貧道觀剛剛爲施主護衛的幾位勇士,無一不是戾氣深重,相信如果那幾個卑劣之徒再敢冒犯施主,恐怕他們會血濺當場。”
聽到道士将他們說成如此殘暴的一群人,許風和幾個侍衛立刻怒不可遏,拿着刀就打算将那道士給劈了。
分明看到了這一切,那道士卻絲毫不懼,仍舊笑道:“諸位不必氣憤,貧道實話實說,其實這樣也是算是一種提醒。忠心護主貧道非常敬佩,不過還請注意影響。”
見石斌不說話,許風幾個也不敢亂來,隻好将刀又收了回去。雖然感覺有些憋屈,但是讓他們感覺很意外的是他們并不氣憤,似乎無法氣憤。
“法師是要我仁厚?”
“施主誤會了。施主已然非常仁厚,貧道的意思是請你約束手下,讓他們也更加仁厚。當然,必要的威懾還是不可少。”山楠笑道,“貧道相信這對于施主來說不過一句話而已。”
接下來石斌便與那道士論起‘道’來,天南海北的閑扯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日落西山石斌才打算回宮。
“許風,你認爲今天那山楠道士怎麽樣?”石斌問道。
由于被那道士說成是個‘暴戾之人’許風心中不快,故而有些冷冷的說道:“一個故作高深的江湖騙子而已。這樣的話,相信王三也能說出不少來。”
“确實,王三那家夥肯定能說出不少,說不定說得比那道士還漂亮,但是朕總感覺他這話有言下之意。”
“什麽意思?皇上?”
“許風,你說他有沒有看出我身份?”石斌有些疑惑的問道。
“看出皇上你的身份?”許風聽後噗嗤一笑,“皇上你也太擡舉那道士了。他不是什麽仙人,不會一眼看穿人。何況皇上你原來就是一山民,如今再穿成山民的樣子絕不會有一人能看出來。那道士最多就是看皇上有這麽多護衛而認爲你是一個大貴人而已。”
“言之有理。”石斌點頭說道,“好了,先不說身份問題。你說那道士和我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皇上,雖然微臣不喜歡那道士,但是感覺他說的都還正确。皇上對官員可以用嚴刑峻法,但對這些百姓或許最好不要那麽殘酷,引人向善或許更好。”許風遲疑了一會兒後說道。
“引人向善?”
“對,引人向善。微臣雖然胸無點墨,但是知道并無幾人願意爲非作歹遭人唾罵。若是皇上引人向善又恩威并施,那些地痞流氓應該會少很多。”
讓那些地痞流氓消失不見是石斌現在最大的希望,所以石斌非常同意道士說的‘引人向善’和許風說的‘恩威并施’。因爲他本人不想隔三差五就聽到判刑和殺人的消息。
要知道,若是總聽到判刑和殺人,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大湘治理得還不夠好,無法做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而想要做到這些,首先要的就是民衆有一顆善心,而非惡心。
“許風,朕有一個想法,你參謀參謀。”石斌說的。
“皇上請說。”
“朕想在各地學堂派些道士和尚講講他們對這世界的看法。他們雖然不入世,但這‘與世無争’、‘束身自好’的思想或許可以讓世間之人減少争鬥,感念恩情而非執着怨恨。”
明白了石斌的意思之後,許風感覺非常奇妙和實用,立刻表示支持,并請石斌立刻下旨。旨意一下,王三等人感覺非常意外,但也非常贊同。
不過一月,臨安的治安就好了不少,民間争執少了近一半,方圓五百裏更是沒有一起械鬥,這讓石斌高興得兩天都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