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之前石斌是非常高興的,但是喝酒喝到一半不知爲何他就再也高興不起來。而他又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爲了不擾了大夥的興緻,故而在王堅、向士璧與李超幾個武将喝得興起時,石斌便偷偷的溜出來透氣。
賽西施曾經是女匪首自然也是能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不會管石斌去哪,隻有賈玲這受過嚴格教育的官家大小姐才注意到石斌出帥帳,而且似乎有着一些心事,她也就跟着出來了。
正準備思考爲何打了大勝仗卻高興不起來時,耳邊卻傳來一柔和的聲音:“怎麽,高興不起來?”
這麽一句話将石斌吓出了一聲冷汗,誰叫這仿佛像個能探知人心思的幽靈在說話?下意識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張充滿笑容而且十分美麗端莊的臉映入眼簾。
“小玲,你怎麽來了?”石斌尴尬的笑了笑說道。
“許你出來就不許我出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賈玲佯怒道。
指着賈玲無奈的笑道:“你可真是蠻橫啊,怎麽比我們荊南人還不講理?”
“本來就是啊···”
“好好好,你當然可以出來,我不過是關心而已啊!”石斌看了看賈玲苦笑一下後說道:“你怎麽看出我高興不起來?不過我得強調一點,我沒有不高興,隻是高興不起來。”
“明白,你當然沒有不高興,隻是無法持續的高興,對吧?”
不得不感歎賈玲真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連‘無法持續的高興’這個感覺都能想到,石斌笑着點點頭并給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看有幾個方面讓你無法持續的高興。首先就是因爲傷亡過大。不論宋人還是元人都是橫屍遍野,而以夫君你的性格,看見這些屍體絕對不會高興的。其次則是擔心忽必烈能屈能伸降下身段與阿裏不哥合作出變故。第三則是擔心忽必烈失去理智爲了面子找我們死掐,而讓阿裏不哥漁翁得利。”
“确實如此。不過第一點對我的影響已經不大,第三點我也不是很擔心,我不認爲忽必烈會那麽糊塗,真正讓我擔心的就是你說的第二點。”石斌笑道。
“夫君你的擔心十分正确,奴家認爲忽必烈必定會暫時向阿裏不哥低頭請求合作。而阿裏不哥信念本就不堅定,忽必烈若是敗得太快,他恐怕也會深感不安,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賈玲笑道,“所以忽必烈如果許諾了足夠多的好處,難保阿裏不哥不會對咱們捅黑刀子。”
“若是這樣,夫人認爲怎麽辦才好?”石斌笑問道。
“簡單啊,第一,激化忽必烈和阿裏不哥的矛盾,第二,不要過快的削弱忽必烈讓阿裏不哥産生太多的不安。”
想好了這些之後,石斌又笑了起來,并大誇賈玲是女諸葛,世界上最聰明的女人。聽了兩句賈玲就覺得肉麻和擔心自然立刻阻止了石斌,并叮囑這些話不能讓賽西施聽到,免得賽西施吃醋。
當然不想賽西施吃醋,石斌便從善如流的閉上嘴巴,與賈玲一前一後回了帥帳。誰知剛一坐下賽西施便來興師問罪,石斌不由得叫苦不疊。
“和小玲去外面幹嘛了?郎情妾意了嗎?”
“西施,你誤會了。郎情妾意我也不會挑這時候吧?現在恐怕不是郎情妾意的好時候。”石斌随口一說。
本就沒打算深究這個問題,隻是詐問而已。既然沒詐出來滿意答案,賽西施又問道:“那是去幹嘛了,你好像有些變化。”
又一個七竅玲珑心的女諸葛,石斌暗歎自己命太苦幾乎就沒有隐私,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也懶得多說,隻是指了指賈玲,示意賽西施去問賈玲。
多半是喝酒上頭,賽西施一聽石斌不肯照她的話做,立刻怒目圓瞪成了個煞神樣。石斌可不想賽西施發酒瘋,爲了防止出意外,他隻能老老實實将和賈玲談的都說了出來。聽石斌說完之後,賽西施也表示贊同,隻不過還一直打着酒嗝。趁賽西施高興了,石斌借着要休息幹脆溜回床上。
第二天石斌命令所有人不許出戰,無論元人如何罵陣都隻許死守,隻因爲高級将領就沒一個頭腦清晰的。
賈玲、賽西施和李超絕不會對石斌的這個命令有絲毫懷疑,向士璧是一老烏龜肯定不會同意頭腦不清晰的将領率兵出戰,而且頭一日才流了不少血士卒需要休息,他就更支持石斌不出戰的命令。唯有王堅認爲該攜餘威痛擊元人敗軍。
反複協商之下,石斌幾人和王堅各退一步,決定下午應戰但是戰鬥不能超過一萬人的規模,一旦規模更大就必須堅守大營絕不應戰。
讓人意外的是,石斌的侍衛在石斌幾人剛剛談好時就送來一個消息:忽必烈昨夜率軍撤退,元人隻留下一座空營而已。
元人都逃了,隻剩一座空營!這個情況更讓石斌、賈玲、賽西施、李超和向士璧五人感覺不可思議,王堅則欣喜若狂,表示一定要攜大勝餘威全力追擊以求殲滅忽必烈。甚至表示如果石斌不下軍令他就自己率麾下将士追擊。
雖然是主帥,石斌的命令按理來說是無人可以忤逆,誰敢忤逆就要受軍法嚴懲。但是如今情況有些特殊,王堅既是同僚又是戰友,而且還是副帥,在軍中資格也老,輕易不能處罰。
故而石斌隻能選擇柔和的方式,于是說道:“王大人,本帥知道你想重擊忽必烈,但是本帥要告訴你不行。”
缺少政治智慧的王堅不太理解其中的奧妙,但又不敢懷疑石斌對元的态度,隻好愣在那裏等答案。
“第一,若忽必烈真是敗退,咱們絕不可趁機重創他,隻能選擇進一步削弱他的實力,而且還得拉着阿裏不哥一起來幹這事。要知道,若是忽必烈被滅得太快阿裏不哥會感覺十分惶恐,說不定會與忽必烈聯合對抗我的大宋。第二,忽必烈這一撤退是真是假我們不得而知,若是半路有重兵埋伏呢?”石斌耐着性子解釋道。
這樣兩個很重要的理由讓王堅冷靜下來,不再一個勁的喊全力追擊,但是仍舊表示要派部分兵馬追擊,且人數不能少于一萬五千人。
這個建議石斌倒是非常贊同,當即表示同意,也算是送王堅一個順水人情,一下就撥給了王堅一萬五千人馬命他去追擊忽必烈。
王堅率軍離開之後,李超開口道:“大帥,你認爲忽必烈是真的撤退嗎?”
“不是。”石斌非常肯定的說道。
察覺到石斌的口氣非常肯定,向士璧立刻很嚴厲的問道:“不是?既然不是,大帥爲何還同意王大人率兵追趕?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讓向士璧意外的是,石斌聽了他的話之後沒有絲毫被觸動,仍舊一臉笑容,關鍵是其中沒有一點陰謀的意思。明顯就是一個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人,那種自信無法模仿和假冒。
在這樣的情況下,向士璧息下怒火,轉而用柔和的語氣問道:“請問大帥你爲何不阻攔王大人追擊忽必烈,反而将他置身于危險之中?”
“李超,你幫我向大人解釋解釋,正好讓我看看你能了解我多少想法。”沒有直接回答向士璧的問題,而是對着李超說道。
“是,大帥。”李超笑着對向士璧說道:“向大人,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大哥,但是有些東西你還是知道,他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更沒聽過他草菅人命吧。”
“是的。”
“忽必烈不是普通人,他是要我們主動進他的埋伏圈,但是肯定怕我大哥來個内外夾擊,所以他也必定在這附近留了暗哨。恐怕王堅大人領兵至少要離營兩個時辰他們才會離開。爲了不露出馬腳,自然什麽都不告訴王堅大人最好,我們隻要及時救援就能做到再次削弱忽必烈實力的目的。”
看到石斌給了李超一個褒獎的眼神,向士璧知道自己誤會了石斌也短視了,隻好給了石斌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
“向大人不必在意,你能直言不諱的指責我讓我很意外也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好下屬本帥非常幸運。知道你心中肯定還是有些擔心,我命你率領一萬精銳在三個時辰後接應王堅大人。我會親自率五千騎兵随時出擊。”
了解到王堅有自己的支援,自己又會有石斌騎兵的支援,可謂萬無一失,向士璧喜上眉梢連連向石斌表示感謝。
“向大人不必如此,不過本帥還得提醒你一點,忽必烈若是敗了你就不必和王堅一起追趕。那樣會過分削弱忽必烈。王堅若是敗了,你便将他接應回來,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石斌笑意盈盈的說道。
算是完全明白了石斌布置那五千騎兵的意思,是要殺個回馬槍。思慮如此細緻和成熟,向士璧也不再對石斌有任何懷疑,甚至心生敬佩。
果如石斌所料,王堅雖然追擊路上派了不下二十組的偵騎,但是仍舊受到了忽必烈的埋伏。好在手下宋軍訓練有素也算精銳,還是沒有潰敗,但邊打邊退同時也慢慢的快支撐不住。在就要潰敗時,向士璧率的那一萬人馬及時接應,幫王堅穩住陣腳。
陣腳既然被穩住,元人又都出來,自然就要厮殺一番以洩憤恨。在王堅就要反戈一擊報仇時,向士璧卻強烈阻止并将一切都告訴了王堅。一番思考之後,王堅隻得選擇聽從石斌命令假裝敗退。
忽必烈見宋軍援兵到了本不打算追擊,卻聽手下報告說援軍并不強悍,王堅受到支援仍舊在敗退,隻是沒那麽狼狽而已。最終利益的誘惑和習慣性思維戰勝了理智思考,忽必烈命一萬輕騎兵追擊宋兵。
追擊的将領還真是‘奮起直追’,結果自然就悲慘得很,退路被石斌的五千騎兵截斷,進路被兩萬宋軍步兵阻斷,弄了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掩殺一陣之後,由于不想忽必烈被削弱得太過導緻無法與阿裏不哥對抗,石斌隻好命令包圍圈開了一個口子,放走了殘餘的四千來人。
見到石斌時王堅一臉慚愧,遲遲不敢做聲。這樣自然不好太失禮,終于鼓起勇氣叫了聲‘大帥’,臉則紅得跟豬肝一樣。
當然不能讓一個抗元名将如此的沒面子,石斌當即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笑着說道:“王大人何必如此?若是沒有大人忽必烈可不會中這計策。若不是你聽從向大人的話,元人也受不了我這一回馬槍,達成我最終既削弱忽必烈又沒過分削弱他的目的。所以說此戰王大人功不可沒!”
這麽一通胡謅,讓場内衆人無不瞠目結舌,但也沒人出來糾正石斌,因爲誰都知道石斌這是在拉攏人心。
賈玲與賽西施在這上面反應最快,當即附和道:“大帥說得對,就是這樣。若是沒有王大人這一切都不可能。”接着李超與向士璧也都跟着起哄了···
謊話說一萬遍也成了真話,何況沒人不愛聽誇獎,慢慢的,王堅也就接受了這套理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