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府,沒走多遠石斌就停了下來,仰頭看了看那陰雲密布的天上。
“許風,你說李韶會按我說的去做嗎?”
“不會。”許風平靜的答道,“至少近期不會。”
“哦?說說理由看。”
“李韶也是一個要臉面的人,絕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他是賣友求榮。他已經在送食盒上錯了一次,不會想再錯第二次。”許風說道,“大人,若是卑職遇上這事,卑職第一個想法就是遠離這是非之地。”
這個解釋石斌比較贊同,他也認爲李韶在說服同黨的事情上不會積極,甚至幹脆當個縮頭烏龜,再也不管石黨和反石黨的争執。
“那這次我豈不是白來了?”石斌有些不爽的說道。
“不會白來。大人,至少你已經掌握了李韶。即使他不肯幫你找出那些對頭至少可以讓衆人看到大人你的寬宏大量。如果大人實在是不想按之前商議的殺那麽多人,不如也來點柔和的。隻不過大人過兩天肯定還得再來一趟,點醒一下李韶,要他給你一個明确的答複。”
蘿蔔加大棒是石斌願意選擇的,故而石斌留下幾個暗哨後便回了府邸。
書房之中的兩個人,似乎能未蔔先知。即使石斌一臉笑容,她們直接說‘失敗了吧,不要緊,下次再去肯定就會好多了。’
“小玲,西施。你們也太厲害了···”石斌無奈的苦笑道。
“夫君,不是我二人厲害而是那李韶并非尋常官吏。他敢直言勸誡皇帝,又如何會輕易背離自己的信念?”賈玲笑道,“能将他拖出這泥潭就已經很不錯了。想必這個目的你還是達到了。”
“應該達到了。隻是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如何做。許風要我等上兩日再去見他,點醒他。”石斌說道。
“過兩日是要再去看看他,順帶點醒他。這其中應該有些可操作的地方,不知道你們想過沒有。”賽西施狡猾的笑了起來。
拜訪就拜訪,如何會有可操作的地方?最多也就是說話的時候狡猾點罷了。
看着幾個不明所以的家夥,賽西施驕傲的笑道:“諸位難道忘了之前夫君是怎麽拉攏汪立信的?”
話音一落,石斌幾人立刻興奮不已,表示這是絕對的妙計。并迫不及待的要賽西施将具體想法說出來。
“夫君,我這有兩套方案。一套就是故意讓你的敵人發現你頻繁出入李韶的府邸,一旦那些家夥懷疑李韶,他無路可走自然投奔夫君,來個反間計。另一套則是将這第一套方案告訴李韶。一爲陰謀二爲陽謀,看夫君你自己的選擇了。”
“妙哉!李韶多次在理宗面前說夫君的好話,一旦被人看見他與夫君在此時來往密切,同謀之人豈能不疑心?一旦疑心,李韶無路可走确實隻能投奔夫君了。這反間計簡單又有效,西施妹妹果然足智多謀。”賈玲大笑道。
“多謝姐姐誇獎。”
“這是大實話。我佩服的不是你這陰謀,而是你這陽謀。那陰謀得其人而未得其心,這陽謀就很可能得一個忠心輔佐夫君的李韶了。”
“二位夫人還真是女諸葛,這樣的主意都被你們想出來了,夫君決定用陽謀,而且對他再寬容些,你們認爲如何?”
石斌手下多是武将,沒幾個文臣,若是能将李韶拉攏過來自然是大好事。賈玲幾個立刻表示隻要李韶不是死不回頭就寬容對待。
過了兩日,上燈時分石斌又來到李府。
“李大人,怎麽樣,想好了沒有?”
“石大人,并非李某不識趣,我知道你對我已經非常寬容,但是恕我不能通過出賣朋友而保全自己,這實在是爲人不齒。若是做了,恐怕我這一輩子心中都不得安甯。”
“果真沒有商量?”石斌冷着臉說道。
“沒有商量。隻是我不會出賣他們,若是大人通過其它手段抓到了他們,我可以幫大人當當說客,以報大人活命之恩。”
肯爲他當說客,石斌倒是滿意李韶的這個态度。但是僅僅這樣遠遠不夠,石斌還想知道更多更詳細的情況,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對他不滿,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畢竟睜着眼睛睡覺太累。
“有一點不知道李大人想沒想過,如果即将被抓的那些官員知道消息是從你這裏洩露的,他們會怎麽想,又會怎麽辦?”
“對我自然是恨之入骨,但是事已如此。大不了到時候我以死明志。”
不懷疑李韶會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以死明志,但是石斌要的不是李韶的死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輔佐自己的李韶。所以石斌立馬勸阻,連連承諾不會濫殺無辜,會酌情減少懲罰。
說到此處,身後的許風咳嗽了一聲,這時才讓石斌想起自己的承諾做得不好。幸好李韶并不将石斌的承諾當回事,表示該怎麽做是石斌的事情與他李韶無關。
“大人,别忘了之前你和兩位夫人約的陽謀···”許風輕輕的在石斌耳旁說道。
細細的想了想,心中感歎多虧有這陽謀,否則還真不知如何談下去。因爲剛剛李韶明顯不在意被誤會,反間計對他毫無用處。
“李大人,前幾日我的一個幕僚爲我想出了兩個針對你的計策,想不想知道?”
“洗耳恭聽。”李韶平靜的笑着說道。
“這兩個計策一爲陰謀一爲陽謀。陰謀就是反間計,由于你多次爲我說好話,肯定會讓一部分人有一種你是我石斌的人的想法。隻要我故意讓那些對你存有疑心又打算置我于死地的人看見,恐怕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陽謀的話就是要我将此計策告訴你,一切由你自己斟酌。這也是爲什麽今天我到了上燈時分才過來。天黑了,街上人少,沒人看見你我會面你就不會被冤枉。哪怕待會離開,石某也會從側門出去。”
聽了這些話後,李韶立刻感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求死容易但是他還是不想死,畢竟還有妻兒老小。何況石斌也并非要置他于死地,感覺到了石斌招攬的誠意。
此時李韶心中在劇烈掙紮,他既不想做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也不想就這麽拒絕石斌的好意。要知道,如今事情已經洩露,想要殺石斌已經沒有可能了。在李韶看來,大宋還真不能沒有石斌,一旦石斌死了,群龍無首大宋便會大亂,不必元人南侵宋朝自己就沒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在此期間李韶臉色陰晴不定,直到石斌喝完兩壺茶,他才開口道說道:“大人,請問你會如何對待在血書上留名的人?”
這個口氣讓石斌感覺到李韶已經打算投靠自己,但是因爲耗費了自己太多功夫,石斌決定耍他一耍。于是愁眉苦臉的說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的二位夫人都說應該将留名之人全部殺了,最好還要株連三族。這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對吧?”
“她們···她們怎麽可以這樣?”李韶聽後怒不可遏的說道,“身爲女子,怎麽能如此惡毒?真是蛇蠍心腸!”
“放肆!若是我家大人被扳倒,你們難道就不會對他株連三族甚至九族嗎?”許風大聲呵斥道,“難道你忘了上次我家大人來的時候就告訴你他不會株連任何無關之人?”
許風的這通訓斥把李韶弄得無話可說,也明白自己被石斌耍了。感覺萬分疲憊的他隻得請石斌快點給出個答案,他好去休息。
“其實很簡單,像李大人你這樣與我并無大仇恨的官員,我石斌可以既往不咎,最多就是抄家、充軍發配。若是給了機會還不知回頭的,那就必須死。當然,我保證不搞株連。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李韶,你認爲呢?”石斌有些無奈的說道。
爲了讓李韶心中更加踏實,石斌這無神論者還以蒼天起誓,絕不濫殺無辜,對迷途知返的人寬容對待。
看到了這些的李韶算是徹底放了心,他爲了不背太多的罵名給了石斌一個名單。名單上的人都不是要堅定置石斌于死地,是可以拉攏的。至于哪些人是死硬派,有多少人是死硬派,李韶就閉口不言了。
對于這個結果石斌感覺還不太完美。但是明白這已經是李韶最大的讓步,自己不能逼得太緊,于是再一次向李韶做出承諾:隻要迷途知返自己絕對不殺,若還立功就能保住官位。
被石斌的這個承諾給感動了,想着之前石斌說的兩個夫人的态度,李韶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激動的看着石斌。
“李大人,你這是怎麽了?”不太理解李韶的表現石斌問道。
“石大人如此寬厚,李某佩服。我定會盡力幫大人勸說那些參與此事的官員,讓他們迷途知返。隻請大人言而有信。”
“放心,我說不殺就一定不殺。皇帝我也不會傷害。”石斌笑道。
這些都讓李韶非常高興,不再那麽萎靡不振。躊躇再三之後,他開口道:“我這有一件事石大人或許要知道。”
“說說看。”
“這幾日呂文德的弟弟呂文福來到京師,他多半也參加了此事。我們這些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并不可怕,但是呂文福他們你就不得不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