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氛圍讓人十分不爽,憋悶得很。石斌再也忍不住了,喝道:“好了,别那麽多廢話,本官知道你是忠于大宋的臣子,但是最愚蠢就是愚忠!望你好好想想孟子的那句‘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吧!”
說完之後,石斌便起身離開了那讓他渾身不爽的房間,程元鳳幾個自然跟着出來,就留下汪立信一個人傻呆呆的躺在床上發愣。畢竟石斌幾個來得也突然走得也突然,讓他腦子有些跟不上。
一出汪府石斌便焦急的問道:“程元鳳,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若是一個月之内朝廷不給汪立信發一份嚴厲斥責的公文,你程元鳳就向皇帝請罪自毀前程?”
“原來大人是因此而着急啊。”程元鳳聽後自信的笑道:“大人,您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不知道我們這些一步步踏上來的人有多苦。我們不怕别的就怕朝廷的言官彈劾和公文斥責。你不知道朝中那些禦史言官因爲說話不必負責,所以他們最喜歡就是聞風言事,這樣申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最近必有公文斥責汪立信?”石斌還是有些不信的問道。
“必有。”程元鳳很肯定的說道,“石大人,當年下官不過是想招安一個山寨土匪就被那幫言官說成了‘勾結盜匪’。害得我差點被發配充軍。大人你與汪立信的‘長生牌位’已經四處可見,而汪立信與我們一起同心同德治理陝西的事情也爲人所熟知,這幾日又來一個‘品書大會’,這麽大的事情朝廷能不管嗎?”
這回石斌算是明白程元鳳如此沉穩之人爲何敢開賭局,原來是早有依仗。而汪立信也遲遲不入這賭局,隻表示一再不信,原來是這老油條看穿了這賭局,知道一入局就必輸無疑。
說不定這申斥公文都已經快到了。無奈的指着程元鳳笑了笑,但石斌沒說出一句話來。從今天的情況看,這一招其實已經将汪立信推到了懸崖邊,那招聯名告他渎職其實就是逼他在跳崖和轉換門戶之間做選擇。
“程大人,那你認爲我們還要不要聯名告他渎職呢?”石斌思考一番之後問道。
看了看石斌那一臉的猶豫,程元鳳笑道:“大人難道到現在還對那汪立信會主動投靠抱有幻想?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那汪立信是個幹才,但是也要是大人麾下才行,若非大人麾下定然會給大人的發展造成不小麻煩。你已經給過他多次機會,若是再給機會恐怕會讓旁人以爲你有婦人之仁,不值得效力。”
“好吧。”
“大人,下官還是那句話,将他逼過來之後你我再向他道歉就好。若是他自己要一條道走到黑那就怨不得别人。”程元鳳冷冷的說道。
“有道理,如果皇帝要将他重罰咱們就還是保他一命算了。”石斌說道。
“這倒是不錯的辦法,這樣的話既讓他吃了苦還不敢再擺架子。”程元鳳很興奮的說道。
“好吧,就這個辦法。”石斌苦笑道。思考一番之後又說道:“許風,密切注意汪立信這幾日往來的書信公文,如有發現及時報我。”
不出程元鳳所料,三日後臨安對汪立信的斥責公文就來了,言辭極其嚴厲,明顯對汪立信的行爲非常不滿。由于有了那見錢眼開的内賊,石斌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也就相應的留意起來。以便決定什麽時候聯合上折子參汪立信。
又是三日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前後總共六天,汪立信臉色蠟黃看上去和黃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樣。接到這消息的石斌不得不佩服汪立信的忠誠和愚蠢,想了想之後沒有打算去叫程元鳳而是要許風将賈玲和賽西施叫入房中商議事情。
“你們說怎麽辦?汪立信那榆木腦袋都把自己弄得一臉蠟黃還是不肯效力于我,難不成真要弄個聯名上奏将他逼上絕路?”石斌糾結的問道。
“恐怕必須如此,大不了到時候你再救他,再提攜他就好。若是沒有奇迹,恐怕他現在是難效力于你。”賈玲說道。
“似乎不是那麽好,有些殘酷。”不知道之前石斌與程元鳳交談内容的賽西施說道。
從一個女匪首口中說出‘殘酷’二字格外的别扭,石斌幾個都禁不住笑了。
“那你說怎麽才不殘酷啊,要知道,各種各樣的辦法夫君我都試過了那死家夥還是不肯效力。”石斌苦笑道。
“要不咱們另辟蹊徑?”賽西施說道。
“怎麽叫另辟蹊徑?”石斌笑道。
“之前咱們的一切都是圍着汪立信轉,這次咱們就換個中心試試?就是不住的說宋廷的壞話,告訴百姓宋廷不分好歹訓斥一個清廉公正的好官。将百姓對朝廷的不滿全都塞到汪立信腦袋裏去,如果還是死不開竅那就用最後的聯合上奏的方案,如何?”賽西施提議道。
本就不想太早把事情做絕,石斌也就同意了下來,吩咐許風帶着手下大罵宋廷先将勢造起來再說。
對于罵宋廷,那些曾受過颠沛流離之苦的百姓是不遺餘力的,尤其是當他們聽到宋廷居然還因爲汪立信支持石斌而遭受斥責就更加憤怒,也就罵得更加賣力了。
最讓石斌有些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居然一天有近五十個村民到他府上請他爲汪立信主持公道。
這讓石斌感覺非常尴尬,整個局都是他布的,他還打算再推一把,如何能在此時爲汪立信主持公道?何況即使要主持公道也不是他,而是皇帝。所以石斌隻能好言好語将這近五十個村民給忽悠走,轉而立刻要許風去打探汪立信的消息。
不出石斌所料,汪立信更加頹喪,如果不是還想留着一口氣汪立信恐怕就連飯都不會吃了。想着汪立信那生不如死的樣子石斌于心不忍,于是将賈玲和賽西施兩個女諸葛叫來商議。
“二位夫人,你們覺得汪立信接下來會怎麽辦?我們又該怎麽辦?”石斌問道。
“汪立信怎麽辦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夫君你要做的就是等!等那汪立信上門求饒!”賈玲非常堅定的說道。
“夫君不會又是同情心泛濫了的吧?有句話叫‘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若他汪立信自己求死那就說明他徒有其表,并不值得夫君你招攬。這天下時時刻刻都在死人,你不該将精力隻放在一個汪立信上面。”賽西施更是義正言辭的說道。
一開始聽賈玲的話石斌還不覺得對,但是賽西施的話讓石斌覺得有些道理,于是又沉下心來等。
就這麽等了五日,果然,汪立信上門求饒來了。
雖然就是要憋着汪立信服軟,但是絕不能表現得趾高氣昂,所以石斌一聽汪立信上門拜訪他就立刻倒履相迎。
雖然眼睛不是很好,看不太遠,但是走過來那人垂頭喪氣,步履蹒跚,明顯就是一副頹廢像,哪裏有半點生氣?這讓石斌既氣憤又失望。不想多看一眼汪立信這樣子,石斌快步走到汪立信面前,說道“汪大人,你怎麽了?今日到訪所爲何事?”
“石大人難道不知道我汪立信爲何如此又爲何而來?”汪立信冷笑着說道。
“當然不是。”石斌說道,“本官想看見的是一個積極向上的汪立信,而不是一個頹廢不已的汪立信。首先,不論你接不接受我都向你道歉。畢竟你現在的這種狀況與我有不小的關系。”
“是有不小的關系,原本汪某以爲石大人你與那些陰險小人不同,看來是一丘之貉,隻不過你披着身光鮮的外衣而已。”汪立信再次冷笑道。
“無論汪大人如何評價石某,石某都不介意。因爲隻要我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好,即使我有不小野心但總是在讓百姓安居樂業,不像朝中某些豎子隻知道空談誤國。”
石斌的話算是将汪立信給堵住,在就要冒出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時,汪立信停住了。因爲汪立信意識到自己是來請石斌收手的,不是來和石斌打嘴仗,激怒他的。
“既然大人是要讓百姓安居樂業,就應該知道其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民心安穩。如大人這般鼓動民衆大放厥詞侮辱朝廷,民心如何安穩,又如何談得上讓百姓安居樂業?”汪立信一臉嚴肅的問道。
“汪大人,這便是你錯了。在我大宋子民眼中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之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能吃飽喝足自然就民心安穩。在他們看來能給他們一個好生活的就是大恩人。不然爲何在家中供着你我的長生牌位卻沒有皇帝的呢?不然爲什麽在朝廷斥責你時,那些百姓卻辱罵朝廷,甚至來求我爲你主持公道?”
被石斌這麽一說,汪立信感覺尴尬得很。因爲這似乎是自己搶了朝廷的功勞,做了壞事一般。
“是不是汪大人又感覺對不起朝廷?你需知道,如今你的情況比我石斌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差。”石斌說道,“如果你想讓朝廷在陝西不被罵得一無是處,那就隻有一條路走。”
自然明白石斌說的這條路是什麽,糾結一番之後,汪立信最終答應石斌一切唯他馬首是瞻,提的條件和程元鳳一樣,不反出大宋割地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