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立信離開時,石斌并未因爲他态度的誠懇而感到高興,滿腦子都是許風說的‘犬口奪食’的故事。此時的石斌心中五味雜陳,有苦澀、有無奈、有郁悶、有憂心、有煩惱、有憤怒,唯獨沒有快樂。
‘虎口奪食’是勇敢,‘犬口奪食’是什麽?是餓到無法忍受放下自尊和一條狗搶食物了。
待汪立信走遠了,确定他絕對無法聽到自己的話後,石斌開口道:“如今汪立信的态度比之前要好不少,應該不會再與我對抗了。隻不過許風,你說的那個故事是真的嗎?爲保萬全我并未告訴他這實驗的内容,你得告訴我你叔叔的話是否可靠。如果不可靠我就隻能用另外的辦法。”
知道這故事讓人難以相信,即使石斌完全相信他許風也很難相信這個故事,所以在聽到這話之後許風既不感覺不快也不着急回答。而是思考一番之後才重重的點了點頭并說道:“大人,卑職的叔叔是一個可靠的人,說話不會添油加醋,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會說。”
“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石斌無奈的搖着頭笑道。
由于當時賈玲與賽西施隔得比較遠,并沒有聽到許風對石斌說的‘犬口奪食’的故事。但見石斌與許風說得津津有味,而她們則不明所以,自然有些不快,沒多久便打斷了二人的交談詢問起來。
被打斷了說話自然不高興,但一想将賈玲和賽西施晾在一旁也是自己的不對,石斌便不在意,而是比手畫腳的說起了許風告訴他的‘犬口奪食’的故事。
同樣也是隻聽過‘虎口奪食’從未聽過‘犬口奪食’,賈玲與賽西施一聽也感覺不可思議。聽的時候聚精會神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聲。石斌說完後,二人都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最後還責怪許風沒有早将這麽好聽的故事說出來。
“二位夫人,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情,說出來實在是沒有必要。若不是今日爲了讓汪立信徹底站在大人這邊,我還想不到這個事情。”許風有些無奈的說道。
意識到說錯了話,這故事的确不值得說,太粗鄙,賈玲與賽西施都讪讪的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請問大人,你是想讓汪立信看一次’犬口奪食”嗎?”許風問道。
“是的。”石斌笑道。在賈玲、賽西施和許風三人既高興又擔心的時候,石斌立刻又說道:“你們放心,我還沒被興奮沖昏頭腦,肯定會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再行動,我可不想丢臉,更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見石斌考慮到了這些,賈玲三人便放了心,于是就都笑着思考起所有可能的方案來。
這‘犬口奪食’實在是太奇葩,又有幾個餓鬼能跑過一條狗呢?思索了一番之後四人都感覺還是有些不可能,但又舍不得放棄這個最有說服性的方案。于是決定不再坐着空想,而是先做一個實驗再說其它。
當然不能選太瘦弱的難民和太強壯的狗,于是石斌命許風找了條九歲(相當于人類55歲)的老狗,又找了一個二十來歲正值壯年,也隻餓了三四天的男子。
“你叫什麽?”石斌問道。
“回禀大人,小人叫劉強。”那難民說道。
“知道我叫你來幹嘛嗎?”
“小人愚鈍,不知道。”
指着不遠處的那隻老狗,石斌說道:“我要你從那條狗的口中搶過那根骨頭。如果搶到了你就可以得到一隻烤雞和二十兩銀子”
一聽是這個要求,這叫劉強的難民立刻滿臉怒意,不顧尊卑的大聲吼道:“大人,草民雖然身份低微,但也不能容忍大人如此侮辱。無論大人如何懲罰小人,小人都不會做如此丢人現眼的事情!”
笑着看了看劉強,石斌意味深長的笑道:“不錯,還有幾分骨氣。你認爲我堂堂沿河制置使會閑來無事戲弄你嗎?”
“這個···自然不會。”劉強遲疑了一番後說道:“久聞石大人赫赫威名且爲民謀利,關注民生,不知大人要小人‘犬口奪食’到底有何深意?”
“你想自己和那些難民照現在的方式在陝西生活下去嗎?”石斌問道。
聽了石斌的話後劉強興奮不已,連連說道:“能住在村鎮之中,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自然是求之不得,隻是,隻是不知這與大人你要小人‘犬口奪食’有何關系?”
“有關系,而且有大關系。本官問你,若是一個人都不得不與一隻狗争奪食物,那他得餓到什麽地步?”
“自然是再無東西可吃了,隻怕是觀音土都沒得吃。”劉強有些難過的說道。
“你應該知道轉運使大人最近發布了‘難民登記’的法令,若是執行起來你們恐怕就無法住在那些村鎮裏了。如果想住在村鎮之中,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那就得讓轉運使大人放棄那‘難民登記’法令。若是他不放棄,你們就很難住在那些村鎮之中,必須搬出來住在帳篷裏。現在你知道本官爲何要你做這丢臉的事情了吧。”石斌說道,“若是你做好了,讓轉運使大人完全放棄那法令,本官不僅會賞賜你那些食物和銀兩還會留你在身邊做侍衛。”
有這麽光明的大道擺在眼前劉強豈有不走的道理?自然飛快的就答應了下來。爲表忠心他還說到:“請大人立刻讓我追那條狗,小人想試試,好讓大人放心。”
劉強如此積極,石斌幾個都非常高興,自然答應了下來,并命劉強立刻開始‘犬口奪食’。爲了加大難度,讓汪立信到時候無話可說,石斌還故意将那狗安排得離劉強有五十步遠。
雖然難度不小,但是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劉強爆發出了最大的潛力,沒多久還真就從那條老狗口中奪到了骨頭。
這個結果讓石斌幾人狂笑不止,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對石斌俯首帖耳的汪立信。
“大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劉強有些忐忑的說道。
“說吧,說吧,沒什麽事不能說的。”石斌正在高興的時候,當然不在意劉強說的可能掃興的話。
“大人或許不能直接讓轉運使大人看這‘犬口奪食’。”
“不能直接讓轉運使大人看?”石斌有些不理解,給劉強一個詢問的眼神。
“大人,這‘犬口奪食’的确是個好辦法,但是人跑步有快慢,狗跑起來也有快慢。若是轉運使大人是看你安排的這個···這個···”
“實驗。”賈玲說道。
“對,這個實驗。難保轉運使大人沒有疑心,認爲大人是在用最能跑的人去追一條最老的狗。”劉強說道,“恐怕隻能讓轉運使大人在‘無意’之中看見。”
不過話已經說出,是要汪立信看實驗,而這‘犬口奪食’又隻能讓他在‘無意’之中看見,那就是說還得有個實驗‘有意’讓汪立信看。
石斌心中早就有一個備用方案,正好可以做爲‘有意’給汪立信看的實驗,想了想之後便說了出來:“我記得上次去牢房的時候,十幾個犯人爲了幾個發了黴的窩窩頭而大打出手。要不咱們就拿這試試?你認爲如何,劉強?”
“大人高見,小人就曾經因爲一個窩窩頭和另一個難民大打出手過···”劉強有些尴尬的笑道,“這個辦法肯定可行。”
“大人,卑職以爲此法肯定可行,但還是需要細細的考慮,防止疏漏。”許風很鄭重的說道。
“疏漏?”石斌不太相信這還會有什麽疏漏,故而有些不太高興。但看着許風那堅定的眼神,隻好詢問哪裏可能會出現疏漏。
知道石斌不是很高興,許風也不敢說廢話,直入主題道:“大人,這種大打出手是已經餓昏了頭隻求生存,但有些難民恐怕還不至于此。”
仔細的想了想許風說的,石斌感覺也不無道理。然後又看了看賈玲和賽西施,卻發現她們都看向了劉強。此時石斌算是明白了許風所說的疏漏在哪裏。的确,如果碰到一些有骨氣,或者沒餓昏頭的難民,那這實驗就會失敗,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你認爲該怎麽辦?”石斌對許風說道。
“大人,此事不難,咱們做個對比就好。先到城外粥鋪去發五十個饅頭,卑職可以肯定那裏的難民一定是争奪激烈,甚至可能發生打鬥。再去
大人安排好的村鎮裏也發五十個饅頭,卑職同樣可以肯定那裏的難民就不會這麽沒有規矩了,說上兩句應該就會排隊。”許風很認真的說道,“在回城的路上再讓汪大人看一出‘犬口奪食’,相信這樣事情就能萬無一失。”
“沒想到這還挺麻煩,居然前後有三個小實驗。不過隻要能将汪立信拉過來不與我們作對,三個小實驗也不算什麽。”石斌笑道:“這樣,許風你叫廚房快點做好一百個白面饅頭,再按你說的去做這實驗,我要看看粥鋪和村鎮之中的難民會不會有這麽大的反差。”
“是,大人。”石斌聽到命令後立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