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了十來日,讓石斌幾個感到奇怪的是呂文德還沒有來太原和他辭行。雖說之前已經商量好了八百艘民船幫助運送難民和糧草物資的事情,但是宋朝的規矩是‘辭行’。經過一個州縣若有相識之人是要拜訪的,離開的時候是要辭行的。
按腳程算呂文德早該從大同南下到了太原,而以呂文德的精明絕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不可能經太原南下而不向石斌這個盟友辭行。所以能有的解釋就是其中出了問題。
手上還有大把的事情要辦,石斌可沒有閑心管呂家兄弟的事,自己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而讓賈玲和賽西施高興的是,自從不塗脂抹粉後,她二人也被允許進入書房幫石斌處理公務了。
這一日晚上處理公務時石斌開口問道:“你們說事情是不是有什麽變故?”
“變故,能有什麽變故?難道呂文德想反悔?反悔也不怕,大不了咱們不要他那些船自己幹。隻不過他也就别想要那些糧食了。”賈玲冷哼一聲說道。
“不是這個。”石斌搖了搖頭說道,“即使他不幫助,咱們也必須給他将糧食送過去,不能言而無信。”
“是要言而有信。那夫君說的變故是什麽?”一個疑惑的聲音傳來。
“恐怕不是呂文德想反悔,而是呂文福有些想法。”石斌很認真的說道。
這麽一個奇葩的想法讓賈玲和賽西施讓人感覺不可思議。在她們看來,呂文福的官帽是石斌幫忙保住的,而且不僅幫忙他保住了官帽其實還加了實權。讓他呂文福成了大同守将,整個河東的一半都歸他管,稍稍有些良心的人就不該再有任何想法。
一看賈玲二人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沒有明白其中的意思,石斌對着賈玲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小玲,這句話你聽過吧。”
這話自然聽過,賈玲點了點頭,同時也明白了些,于是有些疑惑和擔憂的問道:“夫君難不成認爲呂文福是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嫌我們拿得多了正和他大哥商量什麽壞主意?”
“壞主意應該還談不上,多半隻是想多要些好處。按照咱們給的好處他來決定出多少力來抗元。”
“這條件是我們和呂文德談好了的,難道他真敢不聽他大哥的?”賽西施明顯不信石斌說的這些,立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可未必。若在家門口,呂文福或許不敢不聽呂文德的,但如今會天高皇帝遠,呂文德鞭長莫及。還有就是呂文福這麽做是有利于呂家,并且知道我不會因爲幾石米和呂文德交惡,所以難保他不這麽做。即使呂文德知道說不定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許是被石斌的話給刺激了,賈玲吼了一聲‘他敢,若是他敢這樣,我就讓父親不給他一粒糧食!’
雖然不想看見賈玲這麽激動的樣子,實在不像一個達官顯貴的妻子,倒像個蠻不講理的瘋婆娘。但是其實石斌還是有些羨慕。這麽率性其實也不錯,會活得很輕松自在,不會那麽累。不過羨慕歸羨慕,當然不能任賈玲這麽胡說八道,于是石斌立刻阻止了她。
事情都還隻是猜測,壓根沒證據,若是賈玲和賽西施對此念念不忘,到時候即使呂文福沒有這想法都會被逼出這想法來。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不能同心同德的守衛河東,那河東必定遲早會被元人再奪回去。
所以石斌不得不說道:“爲夫剛剛不該随意亂說,把事情給弄糟了。說不定呂文德不過就是因爲一些突發的事情給耽擱了,并不是呂文福貪得無厭。不過剛剛小玲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即使到時候呂文福真有這想法,你們也不能像現在這麽激動。咱們要做的是找盟友不是樹敵人。”
閉上嘴後又聽了這些,讓賈玲很慚愧,她知道自己剛剛因爲太激動而失言了。石斌見狀倒是高興,因爲賈玲的樣子讓他能确定即使呂文福不仗義她也不會亂說話。
“既然我們都怕事情起變故,那就還是派人去大同打探打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再就派人到各處碼頭看着,呂文德一來便讓咱們道。”石斌很快便說出了這個還算可行辦法。
隻不過人跑出去還沒一炷香的功夫便又跑了回來,帶回來的消息是,呂文德帶着呂文福前來拜訪,人已經進了城。
這個情況是石斌、賈玲和賽西施都沒料到的。他們不太理解呂文福大老遠的從大同跑到太原來幹什麽,難道真的是和呂文德一起來要賬的?
當然不能毫無準備,石斌立刻問道:“給我說說他們兄弟二人都是什麽樣子。”
那侍衛聽了石斌的話,想了想就立刻回答道:“呂文德大人不是很高興,似乎生氣了。呂文福大人的樣子似乎也不是很高興,兄弟二人似乎因爲什麽事情剛剛吵完架。”
“都不高興?似乎剛剛吵完架?”石斌沉吟,“你确定?”
“大人,小人怎麽敢在這事情上胡說八道。呂文德大人明顯一臉苦相,應該是受了憋。呂文福大人則似乎隻是生氣并未吃虧。”
聽到這些話,石斌幾個立時緊張起來,這應該是呂文福多半不同意呂文德與石斌達成的協議,而且呂文德也無法說服呂文福,于是兄弟二人便一起來了太原,要和石斌再談談。
“哼,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幫那白眼狼,就該讓他丢了官回家種田!”賈玲怒氣沖沖的吼道。賽西施也是一個勁的點頭說道:“就是,壓根就不該幫呂文德這個忙,讓他那兄弟死了最好!夫君,待會如果那呂文福敢亂開條件,别怪我們姐妹不講情面将他們兄弟轟出去!”
“事情還沒弄清楚,激動什麽?即使真是這樣,轟出去就有用嗎?”石斌很嚴肅的說道,“待會我不說話誰也不許亂說話!我當然不會容忍别人亂開條件,但也不會容忍任何人自亂陣腳落了話柄。都給我冷靜下來!”
休息了一會之後,确定屋中之人都不再一臉的暴戾之氣,石斌才帶着他們去接呂文德和呂文福兩兄弟。
時間倒是掌握得很好,石斌剛剛走到門口,呂文德兄弟的馬隊也到了。如此一來,還省了不少麻煩,石斌正好将他們迎進了府中。
一邊天南地北的聊着,一邊偷偷的觀察呂文德和呂文福。果如那侍衛說的,呂文德明顯吃了憋,臉色不好而且眼神遊離;呂文福雖然臉色還好但眼中還是有不少戾氣,所以肯定是兄弟二人剛剛有不小的争執。
看清了這些之後,石斌便問道:“呂文福大人,今日你怎麽随你哥哥來太原了,大同的事情都辦完了?”
“哦,呵呵,這不是在大同待久了想出來逛逛。整日都在城内,如同一個囚犯被關在大牢籠中,實在太憋屈。何況那些瑣碎小事自然有懂的人去幹,我已經派親信盯着不會出事。在那坐着也是白坐,還不如随我哥下來拜會一下石大人,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感謝就不必了,不過呂大人說得也是,反正元人暫時不可能興兵來犯,隻要安排好了的确沒什麽可擔心的。”石斌說完後對着呂文德又說道:“呂大哥,你怎麽了,怎麽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受涼了?”
“沒事,就是這兩日沒睡好而已,石兄弟不必挂心。”呂文德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哎,這也是老了,轉眼爲兄便到了不惑之年身子骨差了不少。”
不想拆穿呂文德的把戲,讓他留着護住面子挺好,故而石斌還是說道,“那大哥就更要好好注意身體,你是大宋和呂家的頂梁柱,你可不能出事。”
“多謝兄弟提醒。”仿佛找到了什麽好東西,呂文德立刻有了些精神,開口道:“石兄弟,這一路奔波,我的确感覺有些累了。你就先給我安排個地方休息休息,待我休息好了咱們再聊。”
有些後悔說出了‘休息’二字,居然讓呂文德乘機給溜了。隻不過也知道當着呂文福的面自己也問不出什麽,一切都隻能由呂文德兄弟主動說清楚,所以石斌也就懶得再後悔。
既然安排呂文德休息,石斌也就幹脆連着呂文福和其餘的人都一并安排了,省得再勞神費力。
回來書房之後,石斌立刻成了變臉王,那原本還和善的臉轉眼就陰沉了下來。
“似乎呂文德控制不住他的那個弟弟。”石斌冷冷的說道。
“應該是的。”賈玲答道,沒一會又接着說道:“他們兄弟二人這次的矛盾似乎不小,呂文福對他哥哥與咱們定下的協議有很大的不滿,夫君你的擔心是對的。”
“那該怎麽辦?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不論呂文福說什麽都不能過分激動。呂文德不會投元,他卻不一定。”石斌擔心的說道。
“咱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隻不過也得做點什麽,或許待會去呂文德的房間和他聊聊就會有些收獲。”
不能打無準備之仗,多少弄到些有用的信息才對,所以石斌立刻同意了賽西施的提議,打算在晚餐前一個時辰和賈玲、賽西施一起去拜訪呂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