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歸提醒,但絕不可倨傲,故而在說完這話之後,石斌立刻帶着幾人轉身飛快的回了房中。雖說臉上還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但心中其實已經樂開了花。
與賈玲對視一眼,石斌示意讓賈玲先說,因爲她這個賈似道的女兒最适合開口,她才不會惹得其實還不痛快的賈似道真的生氣。
未出石斌所料,賈玲确實是賈似道肚中的蛔蟲對他的心态了解得一清二楚。故而在賈玲一通軟話和好話之後,賈似道便完全平靜下來,答應好好的談難民問題。
在石斌看來賈玲不過就是拍了幾句馬匹而已,毫無技巧可言。不過他也必須承認,若是這些話由他說出那就會适得其反了。禁不住感歎道: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雖然感歎,但是也不能不佩服賈玲。之前給賈似道臉色生氣走人的是她,如今哄得賈似道消氣的也是她,真是厲害。故而石斌給了賈玲一個‘佩服’的眼神,還偷偷的亮了一個大拇指。
“石斌,剛剛你說願意幫我分擔十萬戶的難民,那你告訴我你想得到些什麽?”在石斌正要将要求說出口的時候,賈似道又補充道,“但是不可以漫天要價,否則我可甯願沒有你的幫助。”
‘不可以漫天要價,否則我可甯願沒有你的幫助’這句話讓石斌這個實心眼動搖了,開始思考要不要提出‘一石糧食幫賈似道解決一戶難民’這個條件,思考這個條件是不是開高了。
這種躊躇好在石斌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在一旁的賈玲卻想到了。所以在石斌裝作‘低頭沉思’時,賈玲悄悄的湊到耳邊說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你别開口,我來說話。”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今賈玲願意代替自己和賈似道談價,石斌自然高興萬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隻不過還是叮囑賈玲不要亂開價,不能再氣到賈似道,不能不孝。
有些不耐煩的點了點頭,賈玲便不再理石斌,開口向賈似道說,“父親,我們的要求不多,就是幫你解決一戶難民你就支持我們五石糧食。”
五石糧食?之前不是商量好了一石嗎?如今怎麽變五石了?賈玲話一出口石斌幾個立刻着急起來。如不是知道此事急不得,怕穿幫,幾人恐怕早就跳起來了。而聽到這個條件的賈似道也将眼睛瞪得像燈籠一般大,明顯也感覺不可思議。
隻不過由于确實被撩得心癢癢,而出價的又是自己的女兒,賈似道自然也就難發真脾氣,隻是無奈的看了賈玲這不知體貼父親的女兒一眼後低頭思考起來。
沒多久賈似道便擡起頭來,說道:“一戶人家就是豐收年也不過消耗十石糧食,如今這一年都過了一半,沒多久就收獲,也就是說你們隻要熬過半年就能自給自足。這又是災年,自然不可能過那麽舒服,朝廷還有撥款和免稅賦,所以五石糧食一戶人家絕對是肯定不可能的。”
“真不可能?”賈玲問道。
給石斌五石米自己便少一戶難民,其實賈似道也不是不可接受。但是他卻不願意這麽輕松就同意。因爲他深知‘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沒有人會珍惜’,故而還是非常強硬的說道:“爲父已經說了,不要漫天要價,我還沒老糊塗。”
“這怎麽叫漫天要價呢?”賈玲很‘委屈’的說道:“将這些容易惹是生非的難民帶走是幫你從根本上解決轄區内的問題,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無法在皇帝面前說你的壞話。若是因爲吝啬這幾石米而被那幫小人編織罪名誣陷,實在是太不值了。”
這話倒是聽得賈似道挺舒服,但是舒服歸舒服,他卻不會因此而松了口。因爲一旦松口,他便一共會虧六十萬石糧食。即使是淮南兩路這富庶之地也經不起如此揮霍,他還得應付宋廷的苛捐雜稅。
“若按你的條件,爲父這一下便要出了六十萬石糧食,你認爲我能如此?有如此财大氣粗嗎?”賈似道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你們不怕我被皇帝充軍發配就這麽要。”
自然不能讓賈似道以爲賈玲真的沒有良心,故而石斌立刻開口道:“嶽父,小玲沒有管過糧食,自然不懂其中的道道,有些胡亂開口,漫天要價不是故意的。但是也不能像您說的僅僅三千兩銀子就了事。還請你仔細想想後再定個價。”
“你們那裏已經有了十萬石糧食,所以不少。那這樣,你們幫我安置好一戶難民我就給你們一石糧食。”沒一會,賈似道便說道。
雖然賈似道出的報酬和之前石斌幾個在他們的房中商量出的條件是一樣的,但是此時他們卻明白了一個道理:賈似道絕對财大氣粗,賈玲做得對,而且不能就這麽贊同賈似道給的報酬還得講價。
既然賈玲說得對,那就當然還是由賈玲做代表繼續跟賈似道談價錢,石斌幾個很自覺的閉上嘴巴在一旁遞上微笑給她鼓勁。
而此時的賈玲也意識到自己的開價還不至于讓賈似道暴走,不然他不會在石斌勸慰了兩句之後便說可以出十萬石糧食作爲石斌幫他安置十萬戶難民的報酬。
“十萬石是不是太少了點?父親,朝廷的話你也信嗎?他們撥款說是二十五萬兩,抽去火耗和一層層的盤剝能到我們手上的能有十六兩就不錯了,即使他們不敢過分得罪你和夫君,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八萬兩。”賈玲很無奈的說道。
知道賈玲在撥款上說的都是對的,二十五萬兩白銀到石斌手上的确絕不會超過十八萬兩,但是賈似道卻不想管這些,因爲這種事情該石斌和呂文德自己去辦,與他無關。
“那些銀兩的事情與我無關,是石斌和呂文德的事情。何況我已經答應了隻要你們幫我安置一戶難民便給你們一石糧食,那也就是說其實你們可從我這一共得到二十萬石糧食,難道這還不夠?貪心不足蛇吞象!”
“父親,帳怎麽能這樣算?之前那十萬石糧食是你答應了的,當時我們可沒說幫你安置難民。現在咱們談的是幫你安置難民的問題,一碼歸一碼,怎麽能混爲一談?”賈玲很冷靜的說道。
“好吧,那分開說。兩戶難民三石糧食,十萬戶也就是十五萬石糧食,這是我的底線,再多就沒了。如果還貪心不足,那我不僅這十五萬石糧食沒有,就連之前的十萬石糧食也沒有了。”賈似道很肯定的說。
當然不信賈似道會真的不給,但是心中還是有些怕,怕橫生枝節,所以在賈玲要繼續開口說的時候,石斌卻蹭了蹭她的腰,示意她坐下來冷靜冷靜。
不明所以的賈玲有些着急的瞪了石斌一眼,說道:“怎麽?爲什麽要我坐下來?”
“你沒見父親有些不耐煩了嗎?我是怕···”石斌說道。
隻不過話沒說一半便被賈玲打斷,她說道:“怕什麽,難道還真怕他反悔不成?他要是真的不兌現諾言那他就不是我父親!”
“當然不是怕這個,而是怕他又故意拖延。咱們可沒時間陪他玩。”石斌解釋道。
“難不成還真的隻要二十五萬石糧食?”賈玲有些不甘心的問道,“你不會又發慈悲動搖了吧?”
看着眼前的人那一臉不甘心的樣子,石斌禁不住偷偷笑了笑,低聲說道:“放心,我沒動慈悲心,隻是想出了一個既不得罪父親還能多要糧食的好辦法。”
若說石斌會打仗,廳中之人無一不服,但若說他能動小心眼,廳中之人無一會服,故而賈玲看向石斌時是滿臉的不信。
肯定不會因爲賈玲的不信任而不痛快,石斌也就略微有些沮喪而已。誰叫自己平日裏談判都不強,如今賈玲都快沒辦法,自己說有辦法她的确難信。
也怕石斌心中生氣,賈玲立刻很謙虛的說道:“夫君,奴家想聽聽你的好辦法。”
這麽一句軟化讓石斌立刻高興起來,于是問道:“小玲,你說咱們平日裏吃的糧食都有哪些?”
“問這幹嘛?”賈玲不解。
“回答就是,答出來了自然知道答案。”石斌狡猾的笑道。
看石斌的樣子,賈玲知道她若是不按要求回答問題,是不會知道答案。即使知道也會在賈似道之後才知道,那就不好了。故而很痛快的說道:“小麥、大米、玉米、燕麥、黑麥、大麥、小米、高粱和青稞。”
“那你想想,咱們之前說的糧食有沒有具體說哪一種?”這一次石斌臉上又出現了那狡猾的笑容。
以賈玲的聰慧,當即明白了石斌所指,于是也點頭狡猾的笑了笑,表示明白。
“好吧,父親。那就這樣吧,一共二十五萬石糧食,算我們吃虧,誰叫你是我們的父親呢?”賈玲‘沮喪’的說道。
這些話差點将賈似道的肺給氣炸了,賈玲要了這麽多好處還裝得跟個體貼人的女兒。
“不過父親,我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賈玲笑道。
“什麽條件?”賈似道沒好氣的問道,“如果還是糧食,那就不用談,多一石也沒有了!”
“請父親大人放心,我們不會那麽不懂事,竭澤而漁的事情肯定不會做,絕對隻要二十五萬石糧食。”石斌立刻說道。
看了看石斌,又看了看賈玲,雖然相信他們會隻要二十五萬石糧食但是賈似道心中卻總有些忐忑不安,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肯定還有什麽小算盤。故而他不說話,打算來個以不變應萬變。
見賈似道不說話,石斌與賈玲知道他這是起了疑心,謹慎起來。而這二人也知道不能明說,怕露餡,故而來了迂回戰術。
“父親,您覺得北邊那些抵禦元人的勇士是不是該吃得好些?那瘦的皮包骨一樣也無法打仗對吧?”賈玲笑問道。
“是的。”賈似道知道賈玲在給自己挖坑,但想不出坑在哪裏,隻好點頭贊同。
“那他們自然得吃的是小麥和大米不該是小米和青稞吧。”
“嗯···”賈似道想了想後點頭道,“也是。”不過話一說完他便後悔,因爲他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在他就要開口收回之前的話時,石斌立刻說道:“父親果然深明大義,我替前線十萬将士感謝你了。那就請你撥給我們二十五萬石小麥和大米吧!”
被算計是很難受的,但是沒辦法。賈似道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想改也沒法改了。要知道,小麥和大米是細糧,其餘的都是粗糧。如果撥給了石斌他們二十五萬石細糧,其實就等于撥給了他們将近一百五十萬石粗糧···
在石斌道謝之後,賈玲四個也紛紛道謝,大誇賈似道體恤将士、深明大義,然後便跟着石斌蹿出了賈似道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