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糧食幫賈似道解決一戶難民’,這種事情并不能證明石斌有多麽高尚,甚至還很市儈。賈似道雖然讨厭那幫難民,但并未放棄他們,還是開粥場救他們。石斌并不喜歡他們,但是爲了增強實力而接受他們,其實也隻是給了他們口吃的。
這在沒有受過教育,一直受到愚民政策毒害的大宋平民百姓眼中并沒有什麽不同,有吃的就都一樣。這種感激的強弱隻在誰能給他們更多吃的和更安穩的生活而已。
所以其實石斌内心之中還是有些愧疚的,在呂文德和許風離開之後,房中隻剩這夫妻三人。賈玲與賽西施這倆在察言觀色上道行頗深的妻子便便開口詢問石斌起來。
“怎麽了,我的平北候大人?”賈玲明顯意識到石斌又是心有感觸,故而戲谑的笑道,“是不是又想到什麽令你心中不快的東西了?”
“肯定啊,咱們夫君若是從文肯定也能成兩榜進士,最終成一代名相。”賽西施也笑嘻嘻的說道。
被賈玲和賽西施這麽一逗,石斌立刻沒了感慨,隻是拉着個驢臉低着頭閉着眼不看二人。
不用想也知道石斌肯定是爲了剛剛定好的計策而不爽,但哪裏不爽,賈玲和賽西施這二人卻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連問了石斌幾次石斌也不理睬,她們也隻好不管這些,姐妹二人聊她們的去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石斌算是正常過來,
“小玲,我恐怕明天不能去讨要這些東西,即使去了我也不想開口,一切就由你和呂文德來辦吧。若是有什麽地方有疏漏,西施你也幫忙提醒提醒。”石斌很沒氣力的說道。
萬萬沒想到石斌肯說話後第一句居然這個,這讓賈玲和賽西施既驚訝又憤怒。立刻口不擇言的罵了起來,那模樣是石斌不給個解釋她們決不罷休。
早就料到家中兩隻母老虎的反應,所以石斌并未感到意外和恐懼,倒是很沉着的笑了笑,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不過在賈玲眼中則是極其欠揍。
當然不能讓兩隻母老虎真的發飙,石斌很自覺的解釋起來:“之所以不想去是感覺我開不了這口,無法把私心說成那麽大義凜然。分明就是要将這些難民帶回去充實自己的實力,把他們養肥了好幫自己奪天下。這麽一說,不但将我說成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還堂而皇之的向嶽父要支援,是不是有些太恬不知恥了?”
原來是被這夫子大義給栓住了,賈玲與賽西施相視一笑,都無奈的搖了搖頭。感覺眼前之人不像是個多年混迹官場的官員,反倒像個剛剛入學不懂社會的學生。
“人非聖賢,哪裏隻有光付出不求回報的?若感覺對賈玲的父親或者那些難民有些愧疚,那以後就對他們好些。何況他們也是爲了自己的生存而戰,不光是爲你,除非他們願意活得沒個人樣。”賽西施很直白的說道。
“西施說得對。夫君你若是真按商量的做,那就是幫了父親一個大忙還救了他們,但給你自己加了一個大負擔。若夫君隻是個地主或者富商,奴家不在乎你的态度,不過如今你可擔負了幾十萬上百萬人的責任,若是再這麽做恐怕并不合适,你得有明确的态度。”賈玲也非常堅定的說道。
“必須如此?”石斌問道。
“當然可以不如此,那就幹脆什麽都不要,全給呂文德,至少還能堵住他的嘴。隻不過河東的情況就會差很多。”賈玲淡淡的說道。賽西施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賈玲所說。
明白事情沒她們說的那麽嚴重,有些添油加醋,但在此情況下選擇退縮的确是錯的,故而石斌在思量一番之後,最終表示還是會去和賈似道認認真真的談,盡量争取支持。
一個隐藏的危機被解決,讓賈玲和賽西施放心不少,高興不已。
第二天一早,太陽早早的便升了起來,這在石斌幾人看來是個好預兆,辦事應該會成功。
走到半路,呂文德開口道:“弟妹,你說你父親會讓咱們進去讓咱們開口嗎?”
若是隻有賈玲一人,就是把門踹開硬闖進去都沒事,但是如今有了客人,确實不能平時那麽粗魯。
倘若賈似道‘砰’的将門一關,壓根不讓石斌幾個開口,那接下來的事情豈不都泡湯了?
“我看不會,就算我嶽父再生氣,他也是一方大員,不會當着呂大哥你這個外人幹這種小孩子氣的事情吧。”石斌明顯不認爲呂文德說的會成真,所以又說道:“隻要咱們說兩句軟話,道個歉應該就能說話了。之前江大人在時之所以弄得那麽麻煩,隻是得保證我嶽父在江大人面前的顔面而已。如今他不在這,事情就沒那麽多講究了。”石斌笑了笑說道。估計是天氣很好,石斌也将這種事情說得很小,不足慮。
石斌的這些解釋有些道理,呂文德便不再多想。不過爲了讓呂文德放心些,石斌笑道:“呂大哥,進個門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何況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這麽多聰明人難道還進不了我嶽父卧室的一張門?”
很快便到了賈似道卧室門前,不過已經是己時三刻大門卻仍舊緊閉。在門外靜靜的等了一刻鍾,但那屋内明顯還沒有一點動靜,這讓石斌幾個有些煩躁了。
賈玲這大小姐忍不住一把扯過一個從她身旁走過衙役詢問起賈似道的情況來。得出的結論是,賈似道沒有離開縣衙,也沒出過這間房,從昨夜到現在房門從未開過。
“怎麽辦?”石斌問道。
“再等等,離中午還有段時間。何況弟妹的父親昨天生氣,讓他睡個好覺也應該。”呂文德說道。
既然知道賈似道沒有開溜,石斌幾個當然放心,也就接受了呂文德的建議。幹脆從别的廂房搬來幾條凳子,坐在門外守着。給賈似道當起了護衛。
沒心沒肺的人在等待的時候是快樂的,有心有肺的人在等待的時候是痛苦的。所以在等待時,賈玲和賽西施是快樂的,而石斌、呂文德和許風則是痛苦的。
足足又等了半個時辰,房中雖然有了動靜但房門仍舊未開,這讓石斌一夥感到無語了。石斌不得不承認呂文德之前說的是對的,隻不過賈似道不是見他們來就關門,而是壓根就不開門,做得更徹底。
“石兄弟,現在怎麽辦?”呂文德苦笑道,“你嶽父恐怕已經知道我們在外面,但就是不開門,要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正要回答呂文德的問題,賈玲卻忽然跳出來搶過話頭說道:“看我的!”
正感覺不知道的辦才好,如今賈玲出來解圍,石斌當然高興不已,立刻示意将開門的任務交給她。賈玲微笑着點了點頭,便自信慢慢的去了賈似道卧房的門口。
“父親,我和石斌前來看你了···”賈玲甜甜的說道。那聲音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感覺非常舒服,仿佛那說話的人就是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絕對人見人愛。
這讓幾個路過的衙役都禁不住駐足傾聽。
“父親,女兒知道昨天我和石斌不該那樣說那樣做,太失禮了。所以今天是來道歉的,而且還想了個幫你處理淮南兩路麻煩事的好辦法。隻要父親肯聽又肯按着做今年考評即使不說好話,皇帝都會給你個上上的。”賈玲很自信的說道。
如今的賈似道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幾乎沒什麽可追求的了。不過還是有人說他是靠裙帶關系上位,用蛐蛐哄皇帝上位,不是真有本事。故而在聽到賈玲的話後,他心中有些癢了,隻不過還是沒動彈。
“這想法是你女兒女婿一起想出來的,我們二人總不會害你吧?”賈玲又在門外說道,“關鍵是這個辦法能幫你分擔不少難民給你的壓力···”
說到此處賈玲忽然閉嘴不再說話,隻是坐到闆凳上休息起來。見狀,石斌幾人有些不解,紛紛暗中蹭她,給她遞眼色,示意讓賈玲繼續說下去。不過賈玲卻隻是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幾個人不要催她。看着賈玲這自信的樣子,幾個人也就不再幹涉,任賈玲去操作。
大約過了一刻鍾後,賈玲又站起身來,輕輕的說道:“父親,想必你也讨厭轄區内到處是難民,每天花那麽多的糧食開粥鋪用于救濟吧?你的公田法是好,但是太得罪人,你女婿肯幫你分擔一些壓力難道你還不高興嗎?”
說到這裏,賈玲便又閉上嘴巴坐了下來,并示意石斌幾個也不要急躁,靜靜的等着就是。
這回石斌幾個倒是想清楚了賈玲爲什麽這麽做,其實就是平平靜靜的表達意見後,不多說一句話也不管其它,隻讓賈似道一人在那裏反複的想,想到他的心理防線自動崩潰,最後自己開門。這其實與頭天晚上做的實驗有異曲同工之妙。
沒多久,果然聽到了腳步聲離房門越來越近,雖然在房門口停了會,但最終門還是開了。
見狀,石斌和賈玲幾個則立刻向賈似道問安,并表達了歉意。既然道歉了,賈似道自然不會與眼前的人計較,最終同意了他們進屋商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