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談好衆人都松了口氣,最舒服的莫過于趙葵。石斌與呂文德都是言而有信之人,他們明确的态度和元人的内亂不斷讓趙葵已經可以基本肯定大宋兩年内不會再遭受戰火之災。
故而趙葵對石斌幾人又慢慢和善起來,若是不知就裏,甚至會以爲這是幾個毫無芥蒂的朋友在商量事情,壓根不會想到不久之前還是針尖對麥芒。
雖然相信石斌與呂文德的爲人,并不會真的‘率軍勤王’謀反,但從來做事謹慎的趙葵還是問了一個問題:若是宋廷沒有及時給予支持,而兩個糧庫的糧食也用完了,石斌二人會不會真的就‘率軍勤王’。
本就隻是一種恐吓,但趙葵如今明顯是想得到一個确實的答案,借此弄清楚石斌與呂文德的真心思。而這突然一問的确是讓石斌幾人有些措手不及。若是說不會真的‘率軍勤王’那宋廷便沒了壓力,以趙葵的老辣肯定會想盡辦法來削弱石斌與呂文德的力量。會讓他們既有足夠能力抵抗元人但又不夠能力颠覆宋廷。若是這次說肯定會‘率軍勤王’那便真的落人口實,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了。
怎麽辦?怎麽回答這問題?石斌等人将趙葵的祖宗十八代又問候了一次,暗歎就不該來見着該死的老狐狸,應該讓他時刻擔心束手束腳才對。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買,如今的辦法就是盡快找出一個好答案。
看了看一旁一臉不快的賈玲,石斌立刻想到一句話,并冷笑着說了出來:“人不負我,我不負人,人若負我,我必十倍以還。趙大人,如今你我已經達成一緻,彼此也不是初次相交,這些廢話就不必再說了吧。”
話一出口,趙葵的臉色就不那麽好了。石斌雖然沒有言明會‘率軍勤王’但已經将意思明确的表達出來,的确什麽都不必再說了。
“老夫明白了,你們放心,我會讓皇上支持這所有的協議,保證不讓元人有可乘之機。剛剛隻是一個疑惑,還請石大人和呂大人不要介意。”爲了不激怒石斌幾人趙葵立刻表态和道歉,以消除衆人之氣。
被趙葵這麽一氣,石斌幾人再無在這裏逗留的意思,越看趙葵越覺得他奸詐可恥,再想着他剛來時候裝蒼老,更是怒不可遏。賽西施這女匪首可沒那麽好的修養,直接罵道:“虧你還是首相,沒想到該爲百官楷模的人也如此奸詐,難怪宋廷之中全些無恥之徒!”說完便氣沖沖的離開了。石斌等人自然也就跟了出去。
有些不快賽西施如此口不擇言,罵趙葵就跟罵兒子一樣太魯莽。這讓石斌感覺要好好教育教育她,不能讓她這麽一直沒有規矩,在剛剛要開口的時候,卻被呂文德阻止了。
“罵一罵也好,也算幫咱們出了口氣。至于兄弟相要教育弟妹也等她消了氣再說,如今去說恐怕不但沒有效果還會适得其反。”
雖然知道呂文德勝在說情,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石斌靜下心想了想便不再打算教育賽西施,就當此事沒發生算了。還沒離來欽差行營多遠,呂文德忽然說道:“石兄弟,咱們是不是忽視了一件重要的問題?”
忽視問題?怎麽又忽視了問題?這次石斌、賈玲和賽西施都有些不高興了一臉的不快。以尤其賈玲和賽西施表現得最明顯。她二人從來有智謀辦事又缜密,這次怎麽會忽視問題?若非呂文德是石斌的盟友,恐怕這兩個脾氣暴躁的母老虎會當場發飙。
見石斌一家都面色不善,呂文德立刻解釋道:“石兄弟,二位弟妹先别着急,聽聽我說說再生氣。”
感覺是有些無禮,石斌三人又恢複了和善,示意呂文德說出幾人忽視的問題。
“之前咱們和趙葵談的都是軍事上的問題,或許還有政治上的問題沒有談。”
“隻談論軍事上的問題,沒有談政治上的問題?”賈玲疑惑的說道。
這話石斌三人全都感覺有些荒唐,從頭到尾都是一邊談軍事一邊談政治,怎麽會沒談政治?不過既然要呂文德将事情說出來,那就要讓他說完整。所以三人也就沒有粗暴打斷急于和呂文德争執,讓他将事情說完。
“咱們倒是一邊談軍事一邊談政治,但是咱們似乎忘了一點,都是建立在朝廷不會聯合元人剿滅我們的前提上。若是朝廷真的聯合元人,幹出剿滅我們的事情,我們又該怎麽辦?雖然也提到一些,但也沒有具體應對措施。”呂文德有些焦急的說道。
“你是說宋廷真有可能聯合元人攻擊我們?”賈玲問道。
“弟妹,如今是趙葵這還算顧大局的家夥當首相所以暫時不會有這可能,但是凡事皆有可能,萬一下一個是類似秦桧一樣的小人呢?”呂文德問道。
秦桧?一聽到秦桧這個名字石斌就是一激靈,這讓他禁不住想起了冤死的嶽武穆。
“看來咱們要去将事情和趙葵挑明,提醒他不要讓宋廷有聯合元人剿滅咱們的念頭。”石斌說道,“之前咱們的确隻想到了不要讓宋廷借刀殺人,卻沒想過他們還可能行此卑鄙之事。”
既然要找趙葵談,自然就要先講應對之策想好,接着幾人便讨論起若是宋元聯合要剿滅他們,他們該如何應對了。
“若真發生那樣的事情,咱們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境地,處境會非常險惡,得想辦法避免。”賈玲說道。
“是得想辦法避免,那首先要做到就是及時獲取相關信息,不能讓他們都達成協議做好準備了咱們才得到消息,那可一切都完了。到時候即使咱們不被剿滅也會遭受重創。”石斌很嚴肅的說道。
“有道理,那得派人時刻盯着京師局勢,尤其要注意他們對元的态度。我認爲敵對态度最好,但不是那種大戰一觸即發的味道,既敵對又克制。”賈玲思考一番認真的說道。
既敵對又克制?這的确是非常好的态度,隻是操作起來有不少難度。
“看來得加大對臨安的了解。”呂文德想了想後又說道,“石兄弟,記得趙剛是在臨安任職吧?”
石斌點點頭,并給了呂文德一個詢問的眼神。
“兄弟可以要趙剛兄弟派人盯着往北來的驿卒和官員,咱們也設卡檢查他們。看看他們與元人有什麽聯絡,這樣便會安全許多。”
“這恐怕還不夠,咱們的确要随時準備‘率軍勤王’。”石斌說道,“而且這支部隊戰鬥力不能低,離臨安不能太遠。我會出三千人馬,也請呂大哥也出兩千,如果人手不足一千五也可以。但必須保證戰鬥力。我會叮囑趙剛,要他謹慎起來随時準備内應。”
雖然四五千人不算多,但是戰鬥力強大的話,加上趙葵在城内的兩千人已經足夠對宋廷構成足夠的威懾了。呂文德很同意石斌的想法,如此震懾效果最好,爲了不顯得小氣,呂文德表示會出兩千精銳。
商量好了這些,石斌笑着表示該會行營去提醒提醒趙葵了。幾人雖然知道此行其實麻煩,但是因爲想出了辦法但都還是很高興。
石斌等人離開之後趙葵心中非常複雜,若非立場不同他倒是願意與石斌做過忘年交,可惜現實殘酷絕無此可能。還在想着回京之後如何跟理宗說這些煩人的事情時,卻又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奔他書房而來。
這回趙葵不再訓斥那侍衛,而是很平和的問道:“又是誰來了?”
“大人,大人,石大人他們去而複返。”
“什麽?去而複返?他們這是要幹什麽?”趙葵沉吟道。
見自家大人如此不快,那侍衛便問需不需要将他們攔在外院,等趙葵想見時候再見。
很高興侍衛能如此爲自己着想,但趙葵知道這絕不可以,笑道:“不必,将他們帶進來吧,你再吩咐人去準備些好茶來。”
一見會客廳便看見趙葵那擠出微笑的臉,實在是笑比哭還難看,石斌幾人不好說出口隻好也擠出笑來。
“趙大人,我們去而複返,屢次打攪,對不住了。”賈玲這深得賈似道真傳的賈家大小姐很自然的開口道歉。
“沒事,隻是老夫想知道你們這去而複返所爲何事。”
“一件小事。”石斌開口道。
“小事?”趙葵明顯不信,冷哼了一聲。
“我們之前談的時候忘了一個問題。”石斌笑道。
“什麽問題?”
“我們隻想到了不能讓朝廷作壁上觀和不能借刀殺人,卻沒想過朝廷也可能與元人沆瀣一氣剿滅我們。”
“石大人,你是什麽意思!”趙葵怒不可遏的吼道,“你怎麽敢懷疑朝廷會做此不仁不義的事情?”
“趙大人,這有何不敢?”石斌冷笑道:“我朝嶽武穆冤死的事情石某可記得清清楚楚,其中未必沒有金人的影子。我還記得之前元人就派人來朝廷,直接跟皇帝說要我項上人頭,若非那卷天書,恐怕我現在早已見了閻王!”
聽完了石斌的話趙葵立刻閉口不言,緊皺眉頭思索起來。
過了一會,趙葵說道:“那你們打算怎麽辦?我承認有這可能。”
“簡單,将我們的态度告訴皇帝。隻要不動這樣的歪心思我們就不會怎麽樣,但是若是想和元人聯合或者借刀殺人,那我們首先要幹的就是拆了他的龍椅!再就是必須讓我們屯兵五千人馬于臨安城外。”呂文德說道,“若趙大人想保住趙氏江山就請不要讓皇帝動歪心思,并同意我們的條件。”
傳遞信息,說服理宗不搞宋元聯合滅石斌和呂文德,他趙葵絕對會盡全力辦到。但讓石斌與呂文德屯兵五千在臨安城外,這讓趙葵無法接受。因爲二人的軍隊都是精兵強将,城内還有兩千趙剛的軍隊,也就是說一旦同意了這個條件,臨安城内外一共就有七千不屬于朝廷指揮的軍隊。對京師的威脅太大。
知道趙葵擔心什麽,石斌也不打算趙葵一下就接受這麽苛刻的條件,于是石斌四個隻和呂文德慢慢的喝茶,讓趙葵一個人想。
茶都喝了快半壺,趙葵卻仍舊沒有想好,賽西施有些忍不住打算問,但被石斌攔着,表示再等等。
由于之前因爲自己的沖動讓事情有些尴尬,賽西施不好再不顧大局的胡來,隻好忍住了脾氣,靜靜的等着趙葵的反應。
經過足足一炷香時間的糾結,趙葵終于開口道:“可以,但是隻能駐紮三千人馬,而且要離臨安城一百裏遠大地方駐紮否則不可能。”
三千人馬,還一百裏遠?這個條件讓賈玲和賽西施感覺不可接受,但石斌與呂文德則飛快的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趙葵見狀也算放了心,雖然不明白他們爲何這次如此痛快,但畢竟是個好的結尾。故而他還親自将石斌等人送出來行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