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飛快逃離的欽差的背影,石斌與呂文德相視一眼之後一起回了石斌的帥帳。
“呂大哥,接下來怎麽辦?”石斌很尴尬的笑道。
“怎麽辦?坦白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呂文德非常痛快的說出了他現在的狀态。
的确,如今最矛盾的恐怕就是呂文德。他最早隻是個平民,跟随趙葵四處征戰才得了今日的高官厚祿。但剛剛做的這一切明顯不符合一個臣子的身份,是絕對的大不敬。若理宗真要追究,石斌與呂文德會因此喪命。
“事情已經做了,後悔也無用。先休息休息,待會咱們再商量怎麽辦吧。”石斌有些無奈的笑道。
呂文德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平靜,是休息,剛剛發生的一切讓他筋疲力竭。
而石斌則無所謂,之前發生的事情倒讓他非常興奮。欽差代表的是皇帝,他剛剛表現的強勢等于給了理宗狠狠一個大耳光,發洩了之前的憋屈。讓理宗那廢物了解到他石斌不是那麽好惹的。
不過如今還是有些棘手的問題有待解決。陳岩、李庭芝、汪立信和王堅已經都高升,又常年受忠君報國思想的影響肯定不會跟着自己胡來,所以别指望得到他們的支持。呂文德雖然憤怒但是應該也隻是一時之氣,冷靜下來之後恐怕也不會與理宗完全對立。所以石斌必須處理好其中的關系,争取最多的支持。
“許風,随我出去走走。”石斌平靜的說道。
“是,大帥。”
走到帳外,石斌看着眼前的地上到處是新生的嫩草,石斌忽然意識到舊的一年已經過了,如今已經是寶祐三年(1255)了。想到這些他忽然有一種滄桑的感覺,禁不住将王安石的《泊船瓜洲》給念了出來: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明白石斌這是在思鄉,但許風不好多話,隻能默默的站在一旁陪着。
“你說我還能不能再打邯鄲?”石斌忽然開口問道。
再打邯鄲?石斌瘋狂的想法将許風吓了一跳狠的。過不了多久陳岩、李庭芝、汪立信和王堅麾下的十萬兵馬肯定會盡數撤回陝西或者河南,甚至更遠的地方。也就留下石斌與呂文德的四五萬人馬駐守河東,這麽點人馬如何夠進兵邯鄲?
明白自己在胡思亂想,石斌尴尬的笑了笑,“陳岩那四個我是指望不上,呂文德你怎麽看?你認爲他接下來會怎麽做?”
“大帥,卑職以爲如果我們不盡快争取的話,呂大帥很快就會被皇帝争取過去。即使他拒絕與我們爲敵不當河東安撫使,但也不會與我們同一戰線。”許風很肯定的說道。
“有道理,那你認爲我們該如何争取他?”石斌問道,“要知道,他的恩人趙葵還健在,要争取他很難。”
“那至少不能讓呂大人和我們爲敵,至于如何争取他,咱們可以徐徐圖之。”
石斌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反正事情也不急,他便在大營之中踏起青來,算是消遣消遣。估計呂文德應該休息夠了,又帶着許風回了帥帳。
見呂文德已經神色平靜,石斌知道可以稍稍進行些談話了,于是開口道:“呂大哥,陳岩他們四人在這次北伐中已經賺得盆滿缽滿撈到了足夠的好處,于公于私都不會再與我們一起,接下來你認爲咱們該怎麽辦?”
又是這一個問題,但是呂文德現在思緒已經正常,可以思考問題。爲了不讓石斌看低,他認真的思考起來。
“或許我們有兩件事要做。”
“兩件事要做?請呂大哥詳細說說。”
“好的。第一件就是正确處理與朝廷的關系,既不能與他們鬧得太僵也不能讓他們感覺我們可以任人擺弄。第二則是正确處理我與石兄弟你之間的關系了。”
聽着呂文德的話石斌連連點頭,并表示這是必須處理好的問題,尤其已處理好他與呂文德之間的問題最重要。
二人達成共識事情就好辦許多,聊起來也輕松許多放心不少。不過呂文德是個謹慎人,他并不急于做出最終決定,故而表示先回自己的營寨休息,過兩日再細談。
已經了解到呂文德的基本态度,剩下的就是要弄清楚陳岩等四人的态度,雖然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會在不久之後會遵從诏令班師回朝,但是石斌還是不想放棄,故而命許風去邀請四人來帥帳議事。
結果是汪立信和陳岩都‘身體欠佳’,王堅‘事務繁忙’,最後隻有李庭芝來了。
不過李庭芝一來便後悔,因爲他發現大帳之中隻有他與石斌二人,等了足足一刻鍾沒有再多一人,這讓他局促不安。
“李大人不必緊張。本帥請了陳岩、王堅、汪立信和你,但就你一人來了。不過我不會責怪他們,明哲保身而已。倒是沒想到李大人肯來,我心甚慰,果然如人所言李大人厚義。”
這些漂亮話李庭芝聽得并不舒服,他害怕石斌是挖個坑要自己跳。最後弄個不得不跳就太可笑。
“大帥謬贊,大帥邀請于情于理都該過來。至于陳岩、王堅和汪立信或許确實有别的事情耽擱了。”
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今日本帥請大人來不爲别的,還是爲之前北進之事。”
如今戰果已經夠大,連封賞都來了,言下之意就是皇帝不想再繼續進兵河北,李庭芝這官場老油條豈會不知?所以聽到石斌說還想北進,他立刻緊張起來,更加後悔自己來了石斌這。
“大帥,皇上似乎不想再與元人交戰,國家也需要休養生息,再繼續進兵恐怕并不合适。”李庭芝低聲說道。
“李大人誤會了,我并不是想真的北進,何況我一支孤軍又怎敢北進?問一問而已。”
當然不會信石斌的話,但是李庭芝可以肯定,在這會面之前石斌是确實想北進,但此次會面之後他就絕對不會北進了。也不戳破這謊話,李庭芝則是說現在不北進才正确,這樣才能保住民生國本。
苦澀的笑了笑,石斌說道:“李大人,即使你們同意北進我也無法北進。因爲皇上在不久之後會直接停止對我大軍的糧草供應。”
“這似乎有些過了。”李庭芝禁不住說道。
“過了就過了,誰叫那是皇帝。這次請大人過來,主要是告訴大人我石斌不願與你起沖突。”石斌說道,“若是可能,就将這話帶給陳岩他們三個。呂大人就更是如此了。”
石斌的這番話讓李庭芝心中忐忑不安,什麽叫做‘我石斌不願與你起沖突’?難道石斌要謀反?想到這,他已經冷汗直流了。
見李庭芝臉色蒼白,石斌笑道:“李大人想到哪裏去了,我還不會做那些事情,隻不過有時候肯定會與朝廷有些沖突,希望你别被奸佞利用。”
這時李庭芝才算放心,表示肯定不會與石斌起沖突,也會将意思帶給陳岩三人,更不會被奸佞利用來對付石斌。
得到李庭芝的承諾後,石斌滿意的笑了笑。同時也知道他肯定被弄得很疲勞,請他喝了兩杯茶後便親自送他出了大帳。
過了兩日,呂文德如約而來。瞧那模樣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此來估計隻是告訴石斌他的決定而非與他商議。
“呂大哥,事情你都想好了嗎?”
“石兄弟,聽說你前天找陳岩等四人議事結果隻有李庭芝一人來到?”呂文德問道。
“呂大哥這都知道,确有此事。這可讓我丢足了臉面。”石斌尴尬的笑了笑。
二人邊走邊說的進了帥帳,并排坐下後,石斌先給呂文德倒了杯茶,笑着說道:“過不了多久陳岩他們四人的部隊肯定就會退走。按聖旨的意思,我會回臨安繼續做那籠中之鳥,你就要留在這河東獨力抗元了。”
爲了讓呂文德感觸更深些,石斌将‘籠中之鳥’和‘獨力抗元’咬得很重。
這讓原本打算和皇帝談些條件得些好處後便接受現實的呂文德動搖了,的确,抗元并不輕松。他與元人戰鬥勝率是對半開,所以獨自在河東抗元肯定力有不逮,逃不了被打殘的命運。
問題是該怎麽辦?難道抗旨不遵嗎?
“呂大哥,我想到了一個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石斌笑道。
“石兄弟請說。”
“大哥知道王安石吧。”
“知道,王安石的維新變法天下聞名,我豈能不知?”
“那呂兄知不知道他與司馬光等曾數次抗旨不遵?”石斌狡猾的笑道。
還真是要抗旨不遵,雖然腰金拖紫但是呂文德聽後仍舊有些緊張起來。
“呂大哥怎麽了?害怕了嗎?”石斌笑道。
當然不會承認害怕,也不會承認擔心,而是說有些意外石斌瘋狂的想法。
“既然那麽多臣子都抗旨不遵過爲什麽我們不行,難道我們就比别人低一等嗎?我們手中有幾萬兵馬,在如今亂世難道比那些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書生還不如?”
這話算是把呂文德給刺激到了,他立馬也表示贊成石斌的看法,表示可以選擇抗旨不遵。但他又問抗旨不遵之後怎麽辦。
怎麽辦?石斌忽然感覺呂文德很可愛起來。能怎麽辦?涼拌!該怎麽辦還怎麽辦!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呂大哥,我有一法或許可以解除這危機,不過要冒些小風險。”石斌笑道。
如今已經到處是風險,呂文德也不怕什麽小風險,于是問起是什麽辦法來。畢竟他還是不想與宋廷鬧得太僵,能有些回旋餘地總是好的。
“皇帝不是要大哥當河東安撫使嗎?那大哥就讓你弟弟呂文福暫時主持安撫使的事務,你自己則找個借口率軍回江南兩路去奪回地盤。”
“找借口?”呂文德疑惑的說道。
“是的找借口。”石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這擺明了就是要他去當割據軍閥,不過呂文德現在卻并不排斥石斌所說,低頭思考起來。
見呂文德半晌不做聲,石斌笑道:“若是呂兄覺得這樣不合适,那就隻讓呂文福駐守大同,我親自率軍兩萬大軍在河東路随時支持他。當然,如果呂大哥不同意我這方案也沒關系,不過有一點我要聲明,河東路我必須掌握在手中。”
如今石斌所想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使不造反當安祿山也是要當個聽調不聽宣的割據軍閥。
想了想理宗如此薄情寡義,呂文德最終同意了石斌的計劃,留下呂文福在大同應付宋廷,自己則率部回了江南兩路當他聽調不聽宣的割據軍閥,将王堅完全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