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裏有事?汪立信不是個奸猾的人,雖然多年在官場也練出些本事,但是功夫不到家,還是讓石斌幾人一下就看出他在說謊。
雖然不知道汪立信爲何突然如此不安,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與戰局有很大關系,而且多半對石斌不利。所以他才想及早退出去,免得惹禍上身。
不過廳中幾人就沒有一個是呆子,當然不會讓他如願。所以全都冷冷的看着汪立信,意思很明顯,不說出爲什麽就别想離開這餐廳。
想了想之後,汪立信歎了口氣道:“好吧,反正這事大家早晚會知道,但我也就知道個大概。不過有一點汪某要聲明,我絕沒有參與其中。”
汪立信很少如此說話,這隻能說明一點,情況非常糟糕而且會出乎大家的意料。
“放心,我們都相信你的爲人,不必擔心。而且我們也很想知道是什麽讓我們向來沉穩的汪大人都這麽忐忑不安。”石斌笑道,并看着周圍呂文德四人示意他們也表态。
爲了讓汪立信放心的說出來那‘早晚會知道’的事情,呂文德四人立刻點頭表示贊同石斌所說。
“好吧,我說。不過我再說一次,這件事并不好,尤其呂大帥和石大帥請注意下情緒。”汪立信很擔心的說道。
很讨厭汪立信這麽啰啰嗦嗦,石斌與呂文德很不耐煩的催了起來。
“過兩天皇上派的欽差就要來了。”汪立信說道,“一個和我關系不錯的同僚将這次皇上的封賞情況告訴了我···”
原來讓汪立信想逃離餐廳的就是這封賞情況,結合之前他所說的,石斌與呂文德立刻感覺到一絲陰謀的味道。而陳岩、李庭芝和王堅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接下來汪立信便将理宗的封賞内容說了出來,石斌的其它官職不變也就是将龍圖閣直學生升成了龍圖閣大學生,給了這麽一個虛銜。呂文德則加一個定北伯的爵位,比石斌低一等,且調任河東路當安撫使,江南東西兩路安撫使則由王堅接任。而汪立信則從陳倉知州升遷至陝西路轉運使。李庭芝和陳岩被提升爲江南東路和江南西路的提點刑獄公事。
果然,一聽完這些石斌與呂文德立刻面如鍋底、氣喘如牛,明顯氣得不輕。但汪立信等四人也能理解石斌與呂文德爲何如此氣憤。
在石斌的帶領下宋廷連續收回了陝西路和河東路,卻隻加了個屁用沒有的龍圖閣大學生,居然連爵位都沒升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呂文德加爵位倒是合适,但将其調離江南兩路老巢放到河東來明顯沒安好心。爲了就是想讓他與石斌互鬥。
呂文德對皇權還是有些畏懼所以隻是生氣卻沒開罵,而石斌這後世來人可不怕,不顧周圍還有五個貨真價實的大宋臣子,立刻口不擇言的罵了起來。不僅罵出主意的董宋臣,連理宗都罵了起來。到了最後甚至還問呂文德等五人他這麽罵對不對。
雖然知道石斌向來霸道,之前幾次無視理宗的诏令擅自行動,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敢當着他們的面辱罵理宗,這算是讓他們長了見識,也更加了解了石斌。
不過沒人敢在這時候與石斌對着幹,都隻好出來當救火隊員勸石斌息怒,說理宗将要發來的聖旨是他思慮不周。就連呂文德也放下心中怒火一起來勸石斌了。
即使石斌慢慢平靜下來,但是呂文德并未放心,因爲之前他答應了石斌幫石斌弄到河東安撫使、轉運使或者太原知州,如今他卻成了河東安撫使其中的尴尬可想而知。
“諸位大人,剛剛石某失态了,還請不要在意。當然,如果誰想将我剛剛暴怒的事情禀告給皇上也請便,不過最好多想想後果。”石斌冷冷的說道。
呂文德五人自然連連點頭表示不會把石斌失态辱罵皇帝的事情說出去,更不會禀告給皇帝。
“那就多謝各位了,現在本帥很疲勞,請恕不能再陪各位,請自便吧。”石斌有氣無力的說道。
這是下逐客令了,反正留在石斌這也不爽,五人立刻轉身離開。不過還沒走兩步卻聽石斌說道:“還請呂大帥留下,我與大帥有幾句話想說。”
本就不是很想走,想把話和石斌說清楚,呂文德也就回來坐到了餐桌前。
“呂大哥,怎麽辦?”石斌苦笑一聲後說道。
呂文德也是苦笑一聲,但隻是搖了搖頭沒說話,瞧模樣很沮喪也很失望。
“把你老巢給掏了,還弄到我的地頭來,想讓咱們掐起來他們好看戲是吧,董宋臣和皇上真是厲害。”石斌沒好氣的說道。
“石兄弟快别這麽說,慎言啊。”呂文德立刻勸起石斌來。
“好,我就不說這些葷話,我隻問呂大哥一句你打算怎麽辦?”石斌很嚴肅的說道。
此時的呂文德怎麽知道怎麽辦?他腦子裏早就是一團漿糊了。看出來呂文德有些不對勁,但是還沒想到此事對他的打擊會如此大,所以石斌還是平靜的繼續說:“沒多久欽差就會來了,咱們得在欽差來之前商量好對策,否則可就太被動。”
“石兄弟,欽差來發布聖旨咱們能怎麽辦?”呂文德很疑惑的看了看石斌。
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石斌意味深長的笑道:“呂大哥,咱們可以試試軍中的方式?”
什麽叫‘軍中的方式’?呂文德困惑不解。在他心中軍中迎接長官就是出戰列陣,喊幾句口号而已。這似乎不值得石斌如此詭異的笑。
知道呂文德沒有明白自己言中之意,石斌隻好進一步解釋道:“呂大哥是不是認爲軍中迎接就隻有列陣和喊口号?”又是一通詭異的微笑,說道:“咱們何不将軍中所有的武器都拿出來,用火器來發出聲響,這樣是不是比口喊更雄壯更渾厚,更能顯示我大宋軍隊的威武?”
原來是在這上面做文章,要用火器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來吓唬欽差,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而且還不落人話柄。
石斌的辦法不得不說還算不錯,因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故而即使欽差來了石斌與呂文德都可以借此來不遵守聖旨。再加上槍炮迎接欽差自然就要讓理宗細細思考這麽做是否正确了。畢竟若是将石斌和呂文德兩頭猛虎同時惹怒了,局面就難收拾,說不定皇位都坐不穩。
“石兄弟的辦法倒也可行,隻是是不是最好有一個應急的計劃?最好不要這麽暴力,萬一将那欽差吓出毛病咱們的處境也會很尴尬。”呂文德有些擔憂的說道。
“将那欽差吓出毛病?”石斌沉吟。
這個問題石斌倒是沒想過,在他看來幾聲槍炮的響聲就會讓欽差出毛病?那這家夥也太沒用了。過年過節不是要放鞭炮嗎?槍炮聲也就和大鞭炮的響聲差不多。
不過爲保萬全和尊重呂文德,石斌也還是思考起應急方案來。既然用槍炮聲可能太過,那石斌便提議用操練的方式。等那欽差進營時就開始操練給他看。這種平和些的方式呂文德完全贊同,不過石斌表示如果那欽差油鹽不進那就還是要槍炮迎接了。
二人算是達成妥協,表示同意這個辦法。接着各自回營安排,隻等欽差來到。
三日後,欽差果然到了,四十來歲,小小的禮部郎中。本身職位不高,又是最沒勢力的禮部官員,故而在見到石斌等六人時,即使他本人是欽差也不敢擺欽差的架子。
剛進營門就見兩旁全都是衣甲鮮明,武器精良的士卒,個個都是昂首挺胸、英姿飒爽。僅僅 一看就讓人心生敬畏,也就明白爲何石斌與呂文德爲何會連戰連捷。
還沒走幾步,石斌便攔住了欽差,笑道“請欽差大人看一看。”接着便做出個手勢。
手勢一落,兩側士卒立刻操練起來。喊殺聲震天,就連地上的塵土都被士卒踏起來了。既然是欽差當然不能丢了皇帝的面子,人聰明自然知道石斌與呂文德爲何如此行爲,隻好虛與委蛇的誇着。
既然冷兵器操練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石斌又打出了一個手持。
忽然,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響了起來,将從未見識過這陣仗的欽差給吓得路都走不穩,一個不小心都摔了一跤。
“哎呀,這是怎麽了,欽差大人對不起,這太對不起了。”石斌佯裝惶恐,立刻‘怒吼’道:“停下,快都給我停下,沒見欽差大人都被吓倒了嗎?辦事怎麽這麽不小心!誰要你們将槍炮擺那麽近的?”
若是在其它地方那欽差必定要訓斥官員失禮,但是在此卻不敢,隻好說是他自己不小心。看石斌如此假模假式的道歉,呂文德在一旁也明顯是說假話,欽差立刻意識到二人是一夥的。肯定已經知道了聖旨内容,是在用恐吓來他們的表達不滿。
“二位大帥,想必聖旨内容你們都已經知道。我這欽差今日也丢夠了臉,還請放過我這送信的小郎中。”那欽差哭喪着臉說道,“若二位有什麽不滿我可以代二位告訴皇上。”
“也沒什麽,我二人隻是想知道皇上這次怎麽如此薄情寡義。我與呂大帥在前線奮力拼殺爲他趙家收複足足兩路故土,他卻隻想制衡不想其它,是不是太過了?”石斌冷冷的說道。
一個郎中怎麽敢對此妄加評價,那不是自找死路?所以隻是低頭不語,一副窩囊廢的模樣。
“石大帥,算了别說了。欽差大人怎麽敢對皇上的決定妄加評價?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麽大的膽子。”呂文德出來勸阻。
“也對,不過欽差大人,你的聖旨就不必拿出來宣讀了。”石斌冷冷的說道,“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内容,再宣讀也沒意義。何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使你讀了我與呂大帥也不會遵從的。”
不宣讀聖旨?居然敢對皇權如此藐視?石斌的這番話讓那欽差又被吓了一跳,隻不過這次沒有吓倒而已。明白石斌那沒得商量,隻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呂文德。
卻聽得呂文德說:“确實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與石大帥都不會接受聖旨。若是欽差大人覺得不好交差,就讓陳岩、李庭芝、汪立信和王堅四人來接旨吧。”
兩個主帥居然不接旨,但是事情還是要辦完,欽差隻好将陳岩四人叫來走了個程序。
事情辦完,石斌與呂文德出來送那欽差。雖然讨厭聖旨但是還不讨厭那欽差,故而二人都照例給了好處。
本不想收兩個閻王的好處,但是又不敢不收,最終還是拿了。也許是拿了之後心有不安于是将理宗的另一個決定也說了出來:若是石斌與呂文德不遵聖旨,不停止北上,宋廷會直接停止糧草辎重的供應,阻止二人繼續進兵。
這條消息讓二人怒火中燒,聖旨隻是封賞不公平并未說不能繼續進兵光複國土,這回居然拿停止供應糧草辎重阻止進兵做威脅,要來個釜底抽薪。
饒是呂文德那畏懼皇權的臣子都大罵理宗昏聩了。石斌則掏出他的石斌槍一通亂打,吓得那欽差再一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晌不敢起身。
反正暴戾的樣子已經給欽差看見,再加上之前的幾次不敬,石斌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對着呂文德說道:“呂大哥,你說怎麽辦?皇帝要斷了咱們糧草,這是要釜底抽薪。”
到底還是多年混迹官場的老油條,呂文德并未當着欽差回答這個敏感的問題,而是說:“這個問題咱們之後再談,欽差還坐地上呢。還是先将欽差送走吧。”于是便要去扶起欽差。
此時哪裏還敢碰呂文德?欽差二話不說一個蹬腿便站起身來,完全不是一個文弱書生倒像個伸手矯健的練家子。
“剛剛吓到大人了,石斌在此道歉。”石斌有些疲憊的說道,“想必大人也知道我二人爲何如此氣憤。當然,若是大人想忠心辦事那就如實回報皇帝,我與呂大帥絕不怪你。畢竟這事也很難瞞着。”一旁的呂文德也是沮喪的點了點頭。
“二位大帥,此事肯定瞞不住,但是下官絕不會說二人一句壞話,畢竟這次朝廷的決定是有些不當。”說完之後,那欽差便飛也似的離開了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