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呂文福弄個功過相抵是衆人都能接受的辦法。畢竟兩支部隊的統帥都護着呂文福,而呂文福最終也的确攻下了呂梁城,算是完成了任務。何況損失的都大多是呂家的人馬,陳岩、李庭芝、汪立信和王堅也就幹脆做個順水人情了。
打下了呂梁接下來就是乘着軍隊士氣旺盛出擊,盡快光複全河東。不過一個現實的問題出現了:蛋糕就那麽大,有些不夠分。人心都是貪婪的,沒拿到的想拿到,已經拿到的想有更多,所以接下來的議會廳中氣氛立刻變得詭異而且尴尬起來。
廳中的大佬毫無疑問就是石斌,他在軍中的威望無人可及。這次如果不是趕他來支援,宋軍恐怕就不得不再退回西安、鄭州一線,一年的奮鬥就全都白費了。
正因爲戰鬥力太強呂文德等五人并不太想石斌率衆出擊,因爲若是這麽幹石斌一定會将所有的功勞全吞了,而他們就等于是來郊遊一場。即使石斌不吃獨食,但那些肉湯實在是無法滿足呂文德五人的胃口。
當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表示不出擊隻當救火隊,功勞讓呂文德他們去搶,要知道如今是擴大實力的最好時候,所以石斌也在裝傻充愣,‘品’着一杯西湖龍井。
怎麽辦呢?石斌暗道,肉吃太多會消化不良,一點都不吃就太傻。在糾結不已的時候許風悄悄的湊到石斌耳旁輕輕的說道:多喝茶。
多喝茶?喝茶能解決問題?喝茶當然不能解決問題,不過可以有别的好處,至少可以暫時離開這讓人感到壓抑的會議廳。
理解了許風的言下之意後,接下來的喝茶行爲應該用‘灌茶’更合适,不出一炷香石斌便喝了三壺茶。但隻與廳中幾人談了戰利品分配和俘虜安置一些小問題,而且做得非常大方,隻要點必須的糧草辎重而已。
樣子做足了,石斌就理所當然來了‘尿遁’,許風這聰明的侍衛長也就跟着出去。
剛進了甬道石斌便有些着急的開口說道:“接下來肯定是先南下奪了陽泉、上黨和晉城,然後就北上奪了忻州、朔州和大同,問題是怎麽打呢?從榆林一直打到太原功勞都是我的,陳岩與李庭芝不過喝了幾口湯而已。從過黃河到打下呂梁呂文德有勝有敗他們幾個也隻喝了點湯,接下來這幾個州縣怎麽打最合适?”
“大人所慮甚是,這些城池怎麽拿是有些麻煩。不過卑職認爲河東還剩下的幾個州縣裏咱們最好是拿下大同,這樣壓力雖然大些但南北呼應也有好處。”許風說道。
“不行,拿下大同是最不好最愚蠢的。”石斌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聽到石斌說話的口氣許風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爲一旦占了大同就等于和元人接壤。元人恨不能将石斌挫骨揚灰,哪裏能容他在一旁耀武揚威?故而會傾盡全力攻擊大同拔了這在背的芒刺,到頭來石斌肯定會落個得不償失。
“不必自責,你隻是貪多忘了大局而已。”石斌笑眯眯的安慰道,“不過你這麽一說倒是讓我想到了些東西。”
這麽荒唐的建議還讓石斌想到了東西,這讓許風感覺不可思議。因爲瞧石斌模樣,想到的東西肯定還很有價值。
“大同是一座很有戰略意義的城市,被稱爲‘山西之屏障,北方之門戶’。若是拿下這座城市,元人在河東就難再掀起大浪。這可是大功一件,所以廳中幾人肯定都想拿到攻取大同的功勞。”石斌狡猾的笑道。
“大帥是想讓他們去打大同,讓他們做我們北邊的屏障?”許風越說越是喜上眉梢。
“正是如此,想必他們早就不滿我撈了這麽多功勞,若是我再得了攻下大同的功勞恐怕他們都會氣瘋了,這樣可不好,我還不想成爲衆矢之的,所以還是得稍稍收斂點不那麽貪婪。何況讓他們當我們的擋箭牌有什麽不好。”石斌笑道,看了看許風變得疑惑的臉色,立刻又說道:“當然,還得在河東再掌握一兩個州縣做呼應,隻是用哪個合适呢?”
石斌的話音剛落,便聽許風說陽泉。
陽泉?石斌對此城不太了解故而問起許風爲什麽他說要陽泉最好。
“大人,陽泉東隔太行山與石家莊相望,爲三晉東部門戶,若想更方便的拿下河北路就必須掌控陽泉,否則容易爲人掣肘。”許風非常肯定的說道。
許風說道句句在理,他石斌的确下一步就是要奪了河北路,故而立刻決定按許風說的去做。聊到此處忽然發現這廁也如得夠長得回去了。故而飛快的跑回了會議廳。
一進門便迎來了呂文德等五人玩味的目光,即使是石斌這大佬由于心中有鬼也有不好意思,無法毫不在意。故而走起路來帶着點猥瑣,笑起來也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當然不能因爲衆人的目光就放棄那麽大的利益,回到主位後,石斌便開口道:“諸位,接下來我們要讨論的是最重大的問題——如何繼續攻擊元人,奪回我大宋故土。”
此話一出廳内氣氛立刻活躍起來,不再那麽詭異和尴尬。态度最明确的是陳岩與李庭芝,他們自知能力不足隻有跟着石斌才能毫無風險的撈到最多的好處,所以異口同聲說一切聽石大帥安排。
相比石斌一邊的鐵闆一塊,呂文德那就是四分五裂各有打算了。
呂文德一派犧牲不少才保住了呂文福的官位,還欠了石斌一個大人情。從沒吃過這種虧的呂文德肯定要扳回來,當然就不會把賺取功勞的機會讓給别人。所以他說要帶着呂文福一起進攻要将功贖罪。
而汪立信則表示呂文德是一路大軍統帥應該坐鎮指揮而非率衆沖殺,呂文福兵力不足不能再擔任前鋒。他汪立信能力和兵力都還充足所以可以充當前鋒,打到大同之後再讓呂文德安排。
王堅這忠心爲國的将領則表示應該由石斌擔任前鋒,廳中諸人全由石斌差遣。因爲這樣才能保證以最小的代價奪回河東路。
萬萬沒想到王堅居然如此忠心爲國,不管朋黨。廳中一共六人如今有三人和自己一邊,呂文德欠自己一個大人情,汪立信也不敢與自己對立,這大軍豈不是他石斌一言堂了?
心中倒是欣喜若狂但是石斌不敢表現出來,也沒有被這喜悅沖昏頭腦,之前在門外和許風聊到的東西如今仍舊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王大人、陳大人、李大人,你們的意思是聽我的安排?”石斌認真的問道。
“是大人,一切石聽大帥安排。”三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這個情況同樣出乎呂文德和汪立信的意料,汪立信無所謂反正他沒打算獲太多利,所以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呂文德卻無法平靜對待臉色慢慢的變黑了。
不用想石斌都知道呂文德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石斌也不想去看他那黑得如鍋底一樣的那張臉,腦子裏隻是在想如何把這五個人‘和諧’到一個作戰隊伍,讓他們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即使無法滿足也不要差距太大。
于是開口問道:“陳岩,你認爲忻州、朔州、大同、陽泉、上黨和晉城這六個州咱們該如何打?是先往南打還是先往北打。”
行軍打仗是以正合以奇勝,柿子當然要揀軟的捏,陳岩毫不猶豫的就說先往南打,因爲陽泉、上黨和晉城守軍不多容易攻取,而且攻取之後隻要稍稍努力就能保證宋軍後路安全,不會陷入兩線作戰的危機。
廳中之人,包括石斌在内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個方案。
“那由誰領兵呢?”石斌問道。
石斌的這個問題讓幾人都很意外,剛剛五個人裏有三個明确支持石斌要他領兵,怎麽現在石斌似乎并不想領兵在前?
“石大人這是···這是何意?”李庭芝有些疑惑的問道。
“李大人,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商量這攻城的任務具體誰去執行,我在大營指揮就好。”石斌笑道。
算是大概明白了石斌的意思,這是不想争功。但石斌若是不争功也就可能不出力,若是他隻當個看客,接下來的仗肯定會難打許多,恐怕會得不償失。所以廳中幾人臉色都複雜起來。
“别擔心,我會全力支持你們。我向來沒有吃獨食的習慣,不必擔心。”看了看衆人明顯不太相信的樣子,石斌佯怒道:“你們認爲我石斌是言而無信的小人嗎?破這幾個小小州縣的功勞我會放在眼中?”
這麽一怒倒是将幾人點醒,的确,破幾個州縣的功勞絕對入不了石斌的眼。這回幾人算是放下心來。
陳岩是個狡猾的家夥,一聽這些立刻開口道:“那就卑職就說了,我以爲由呂大人帶着他弟弟呂文福當前鋒比較好。經過幾次失敗相信呂文福大人應該也知道謹慎行事了,何況他也征戰一年若是一點功勞都撈不到有些說不過去。”
場中之人都還厚道,也認可陳岩所說,故而都無異議,隻等石斌決定。
既然是統帥當然還得有自己的看法,思考一番之後石斌表示贊同陳岩的說法,但是稍稍做了改動:由他親自率軍攻擊陽泉,上黨就由呂家兩兄弟去奪取。并且隻給呂家兩兄弟半年時間,若是沒有攻下來就換陳岩和李庭芝上。若是他們二人半年内也沒攻下,就自己和王堅上,且由王堅主攻。至于晉城則先由陳岩和李庭芝上,其次是呂家兩兄弟,最後則是自己和王堅。至于汪立信則先當徒弟學習學習。
并且對場中五人說道“待南邊打下來之後我就不會再當前鋒,隻坐鎮中軍。忻州、朔州和大同就完全由你們去管了。王堅的搭檔也就換成汪立信大人。還請王大人奪照顧汪大人,他畢竟還不是很懂攻城戰。”
這明顯是個非常好的計劃。石斌隻将手伸到陽泉,最多包括上黨和晉城,而北面三城他明确表示不會有想法。其實上黨和晉城,沒人認爲它們能扛住宋軍四員大将一年的攻擊,所以必破無疑。也就是說石斌這是做做樣子說句場面話而已,既然如此,衆人當然都笑着同意。
至此,這次分蛋糕會議終于平靜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