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超談好之後李超便帶着石斌的決定回了成都,石斌則繼續在臨安城中當他的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靜靜的等着西安一路進軍受阻的消息。
出兵之後,西安一路高歌猛進、所向披靡,十天時間就拿下了銅川,一個月的時間就拿下了黃陵,兩個月的時間拿下延安。至此,除了榆林之外的陝西全都被奪了回來。反而是呂文德一路進軍不利,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損失八千餘人才在平陸立住腳、
不過也就在此時,西安一路卻出事了,這一路軍的副帥王三因在交戰時沖鋒在前,結果‘中箭加水土不服’得了傷寒倒下,不能再領兵作戰。
如此一來,西路進軍速度便慢了下來,陳岩與李庭芝對收回榆林一塊還是有信心,但是對渡過黃河與呂文德一起作戰收回河東卻沒什麽信心,
所以決定先奪回榆林,再嘗試過河作戰。作戰順利一切好說,若是作戰不利則要麽退回陝西要麽與呂文德合兵一處抗擊元人,同時向宋廷請求援助。至于王三則被直接送回了成都。
頭兩個月理宗都非常高興,因爲大多是傳來捷報,稍稍不順心的也就是進攻受阻而非戰敗的消息。到了第三個月情況才變得不妙,因爲榆林久攻不下,呂文德則被困在運城和平陸一線進退不得非常尴尬。
好在元人水軍不強,無法阻斷呂文德的糧道,這才沒讓呂文德處境險惡。
如此僵持了兩三個月,花錢如流水但再沒有一點收獲,看着戶部尚書不斷的訴苦說國庫銀子不足,理宗已經有了退而求其次,全力奪回榆林後就全面撤兵的想法。
這種想法當然爲主戰派所不能接受,在他們看來延安、榆林早就是囊中之物,即使拿下也不算什麽。精心準備一年多,結果還沒有真正的打過一仗就打算撤兵,實在是太丢臉。
朝中之人在争執,戰場的人在焦慮。漸漸的,人們發現一個問題,這一切都是在王三離開之後發生。西安一路的尴尬是最明顯。
于是有禦史上奏,表示再命王三率軍出征。在他們看來,受箭傷隻要不嚴重将養兩三個月足夠康複了。
理宗非常贊同這個提議,立刻下旨命王三再次以副帥身份出征。不過從成都傳來的消息卻讓人失望:王三已經卧床不起一個月了。
見火候差不多,李超便啓動了之前商定的計劃:聯合所有支持石斌的人保舉石斌擔任西安一路軍的統帥,立刻去解此困局。這個辦法當然好,衆人皆知王三是石斌手下一員虎将。王三的戰鬥力都那麽強,石斌若去,這難題豈不迎刃而解?
不過這個提議卻沒多少中立派附和,因爲其中有一個很敏感的問題,理宗害怕石斌做大故而一直在削他的權。若是此時再讓石斌立功,一旦石斌真的尾大不掉有了反心,就很可能會被認爲是石斌的同黨,得小心天降橫禍。反正傷的不是他們的自己利益而是大宋的利益,爲了保住富貴,那些中立派都選擇了作壁上觀、明哲保身。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此僵持了約半年,榆林仍舊沒被拿下,呂文德也隻再奪了臨汾,卻被緩過勁的元人困住。如此進退不得,讓理宗再一次寝食不安起來。
趙葵不怕宋軍會因此而全軍覆沒,因爲黃河幾個重要的渡口還在呂文德的掌握之中,要撤退随時可以。他擔心的是,耗費大量錢糧卻隻光複了幾個州縣,還是唾手可得的那種,這對他趙葵來說是奇恥大辱。
讓趙葵感到無法理解的是石斌卻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似乎進兵不利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下班之後還是到處閑逛吃喝玩樂,逍遙自在得很。
大戰進行了近八個月,趙葵再也無法容忍這樣僵持下去,終于在一個下午跑到石斌府中喝茶來了。
“趙大人,今日下午不是值班嗎,怎麽跑我這來了?宰輔大人偷偷離崗可不好,會惹人非議。”石斌笑道。
不認爲石斌不知道自己上門是爲的什麽,但是也不認爲他是在故意讓自己難堪,多半是在裝瘋賣傻。畢竟如今石斌也是老油條,不再是直來直去的雛鳥了。
“不會的。沒人會認爲老朽來石大人這隻是個串門,隻會認爲我要與你商量大事。”
明白趙葵爲何如此自信,因爲他官聲非常好,從來是将大宋利益擺在第一。如此盡職盡責的宰輔在這時候哪裏還有閑心跑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家喝茶聊天?看着眼前的趙葵,石斌對他的敬意油然而生。
對剛剛的油腔滑調,石斌感到有些慚愧,于是說道:“趙大人說得人,即使天下人都懈怠了,趙大人也不會懈怠。那請問趙大人前來所爲何事?”
“石大人,老朽此來是有一事相商。”趙葵毫不掩飾的說道:“如今我大宋進兵受阻已近半年,士氣跌得厲害。我不擔心兩路大軍無法自保,但空耗這麽多錢糧卻隻得了幾個小州縣實在是讓人心中不爽。”
對這種情況石斌也非常不快,但是不想理,因爲理宗還沒被逼到牆角,沒有打算啓用他石斌。他可不想用自己的熱臉貼理宗的冷屁股。所以隻是應付式的表示他很理解趙葵的心态,也想出來幫忙減輕趙葵的壓力,但是恐懼理宗疑心故而隻能明哲保身了。
雖然是官場老油條,但是趙葵沒想到王三中箭受傷和得了傷寒不過是石斌他們演的一出戲,所以并未責怪石斌,隻是從言談舉止之中表示出了失望。
既然是精心策劃的局,當然不能因爲趙葵的一點失望就全破了,所以石斌也隻是一個勁的道歉,表示雖然有心出力但不敢觸怒理宗。
但是又不能讓趙葵覺得他石斌是個隻知自保的小人,而且這樣巨大的性格變化也容易引起趙葵這人精的懷疑。所以石斌還是給了趙葵留了些希望:隻要有足夠的支持,他石斌還是願意爲大宋赴湯蹈火解此困局。
足夠的支持?趙葵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知道多說無益,當前要做的就是幫石斌去找支持。故而趙葵當即離開幫石斌找支持去了。
沒多久,趙葵就拉到了自己門生故吏以及鄉黨五十餘人,聯名上奏請理宗下旨命石斌爲西安一路新的統帥,進兵榆林接應呂文德。
連續幾個月空耗無數錢糧被戶部官員擾得心中非常不快,如今又接到這樣的折子,理宗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準’。但是知道不能這麽輕易的就駁回五十多名官員的聯名上奏,所以理宗隻好将李芾、趙葵二人召進宮商量此事。
情況大出理宗所料,李芾、趙葵二人居然都表示應該立刻派石斌率軍前去解圍。
既然如此,理宗當然命人将石斌召進宮來與他和其餘二人商讨具體的進兵計劃。
在路上石斌已經從傳旨的小太監那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這情況也非常意外。但有兩點非常清楚:第一,絕不能這麽輕易就答應。第二,必須要摸清楚情況再說。
進了書房之後,理宗非常和氣的與石斌交談起來,仿佛一個千古明君。石斌也很自然的應對,仿佛一個心憂天下的好官。
前戲演足了,理宗便說道:“石愛卿,相信你已經知道這段時間我大宋進兵受阻,情況有些不妙。”
“是的,皇上。微臣知道陳岩大人的軍隊受阻在榆林,呂文德大人的軍隊受阻在運城和臨汾一線不得寸進。”石斌很‘惆怅’的說道,并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此時李芾跳了出來說道:“皇上,臣以爲此時若是派石大人率兵前去,事情必定迎刃而解。”
理宗聽後給了李芾和趙葵一個詢問的眼神。而李芾和趙葵則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理宗就開口道:“石愛卿,趙愛卿、李愛卿都認爲你率兵出征肯定能解圍,朕也是這個想法。你願不願去呢?”
石斌立刻演起戲來,非常‘驚恐’的說道:“李大人、趙大人,我石斌與你們兩個無冤無仇你們怎麽可以如此害我?”
這麽一嗓子,讓理宗、趙葵和李芾三人全都感到不可思議。能率軍出征不正是他石斌最希望的嗎?如今都贊成讓他這麽做怎麽反而成害他了?疑惑不解的三人自然接連問了起來,尤其李芾問得最兇,表示如果石斌今天不把事情說個明白,他李芾就不罷休。
既然敢這麽嚎,石斌自然有依仗。聽完幾人的怒斥之後,石斌不慌不忙的說道:“二位大人,石斌想問一問,這兩路大軍目前有沒有遭受重創,或是被逼到元人城池之中退無可退了?”
遭受重創,退無可退?兩者都沒有,雖然局勢緊張但是隻是僵持而非危急。故而三人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問題就在此。既然事情沒有那麽危急,此時派我前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呂大人還好說,他能明白我爲什麽被派到西安一路。但是陳岩和李庭芝二位大人會怎麽想?”石斌問道。過了一會還冷哼一聲道:“二位大人難道這不是在害我?想讓我成爲衆矢之的嗎?”
經石斌這麽‘義正言辭’的反問,書房之中頓時沒了聲音,趙葵二人尴尬不已。就連皇帝都有些不敢看石斌。因爲從戰鬥一開始就從來沒接到過一份求援公文,若是真将石斌派過去,的确容易讓石斌成爲衆矢之的,也确實是在害他。
既然鎮住了三人,石斌立刻說道:“皇上,二位大人,我還有些公務要辦就先離開了。若是下次還要商議事情就請先想好了再說!”
接着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