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談好之後石斌與趙葵一起出了謝府,在走到街拐角的時候二人看見了一個讓他們感覺不妙的情景:經常幫皇帝傳旨的小太監進了謝府。
石斌立刻想回謝府問個明白卻被趙葵拉住,阻止了。掙了兩下沒有掙脫,隻好開口道:“趙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老朽隻是想提醒石大人這裏是臨安不是石大人的軍營,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何況就是大人此時去謝府等謝大人,如果他改了主意你也拿他沒辦法。”趙葵耐着性子解釋道。
當然不會把‘走火’恐吓的事情告訴趙葵,所以隻好接受了他的意見,回府休息。
在謝方叔被理宗叫進宮兩個時辰之後,那小太監又将石斌和趙葵也帶進了皇宮。一路上,石斌了解到謝方叔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理宗的書房之中就沒有離開過。
此事透着蹊跷,石斌隐隐感覺理宗已經聯合起了謝方叔要對付他與趙葵,要談的事情恐怕還是如何奪回陝西。于是便悄悄的問起趙葵該怎麽辦來。
趙葵這老油條大風大浪見多了,對這些毫不緊張,笑道:“石大人不必擔心,隻要我們既照顧皇上的感受又堅持抗元而非屈膝求和,事情就很簡單。謝方叔即使站到了皇上那邊也沒用。”
這番話石斌聽不懂,在他的概念裏皇帝加次相的力量比首相加他的力量要大。他們二人一旦聯合,難道會沒用?
知道石斌不太理解,趙葵也不嘲笑他,而是耐着性子說道:“謝方叔雖然主和派但是也是個要臉面的,他并不想被人罵成奸臣。所以隻要咱們表示會與任何屈膝求和的人勢不兩立,謝方叔就肯定不會一條道走到黑。畢竟皇上的想法也不會是一味求和。”
算是明白了趙葵的依仗在哪了,就是賭定謝方叔還有廉恥之心皇帝也不會一直求和,所以才不慌不忙。石斌也随之放松下來,打算好好看看理宗和謝方叔準備怎麽出招。
很快就到了理宗的書房,不出所料,謝方叔此時的神情非常詭異,一點慚愧,一點得意,再加上一點興奮。
忽然石斌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兩個時辰前說的問題現在理宗肯定已經知曉,那他豈不更有理由堅持他的和談政策?吳潛又沒了解到自己的辦法,所以隻要理宗一下旨,他必定會遵照旨意行事。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見石斌與趙葵進來,理宗很熱情招呼二人,二人也很遵循臣子的禮節,給理宗行禮請安。
“趙愛卿,你今年多大了?”理宗問道。
“回皇上,微臣今年六十七了。”趙葵答道。
“趙愛卿,人生七十古來稀。你六十七還真是老當益壯,如此精神矍铄,實在是讓朕羨慕。”
“皇上謬贊了,微臣這殘軀哪裏當得上這麽誇。皇上到了這年紀身體肯定比我更加好。”
“愛卿這些年兢兢業業,一心爲我大宋,卻沒有享受過一天,這讓朕心中着實有愧。”理宗很‘慚愧’的說道。
石斌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勁,在這時候說這些明顯話裏有話。
“皇上不必這樣,微臣自幼便想忠君報國,如今年邁雖然不能保家衛國戰死疆場,但是也還是能爲皇上分憂的。”
“愛卿有如此想法朕心甚慰,但是朕卻不能太過自私,你也該享受幾天天倫之樂,所以朕想封你爲少師,武安節度使,冀國公,至于首相之職就由謝方叔來接替,如何?”理宗很‘狡猾’的笑道。
混蛋!居然是想奪權,來個釜底抽薪,讓自己獨木難支。石斌暗罵理宗和謝方叔二人無恥之極。正準備表示反對,謝方叔搶先開口道,“趙大人,我認爲皇上說得對,您爲國操勞數十年應該休息了,否則世人會說皇上太不知體諒臣下。”
拿這個來壓趙葵讓他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适的言語反擊,隻好沉寂下來。
在一旁看着的石斌忽然感覺事情緊急,理宗二人這一招出得太狠太陰,明顯将趙葵弄得心神大亂。
“皇上,微臣有話說。”石斌知道不能讓事情再這麽發展下去,也不管想沒想好,先出來胡謅一通,爲趙葵争取點時間再說。
“石愛卿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理宗的說道,顯得那麽謙和。
“微臣以爲趙大人是想終其一生爲國效力,他是一個甯願操勞而死也不願享樂而死的有着崇高思想境界的人。所以微臣認爲若是将趙大人置之高閣卻不讓他爲國盡力,恐怕他并不高興,甚至會十分沮喪。”石斌又非常沉痛的帶着哭腔說道:“這樣做是在害他啊!有了這心病恐怕趙大人根本無法享受什麽兒孫繞膝之樂,說不定沒幾年就會因爲這心病而見先皇。”
出了這麽一招,理宗和謝方叔又沒了話說,趙葵則給石斌投去感激的眼神,因爲這些話說到了他心裏,有人能理解他讓他十分舒服。
僵持了一段時間,謝方叔這老滑頭又開始拿趙葵的身體說事。強調趙葵身體漸弱不宜再擔任這麽多責任,需要減少一些負擔才對。這樣才能讓趙葵爲國盡更多的力,就不是竭澤而漁了。
若在以前石斌會認爲這是對的,但是今天被理宗和謝方叔給陰了,他可不這麽認爲,來了個‘據理力争’,狂說趙葵的好來。
“皇上,謝大人。你們認爲趙大人能力怎麽樣?”石斌問道。
“趙大人就是我大宋的擎天柱、定海神針,朝中無人能出其右。”謝方叔很肯定的說道。理宗也點頭稱是。
“那謝大人的意思是你也認爲自己不如趙大人?”石斌邪惡的笑道。
意識到自己中招了,但又不好自己給自己貼金辯護,謝方叔隻好給了理宗一個求助的眼神。理宗自然不能讓盟友出事,于是立刻說道:“石大人,謝大人雖然還不如趙大人能幹但也是一位能臣,多鍛煉一下應該就不比趙大人差了。何況誰不是鍛煉出來的?老人還是要點讓些機會給新人的。”
這句話便把石斌給卡住了,因爲他本人便是抓住了機會經過鍛煉才上了這高位,而這機會便是孟珙這些老人給的。
明白理宗與謝方叔是要他趙葵必須讓出部分權利,否則不會善罷甘休。即使今天不成,以後還會再來。所以趙葵思量一番之後,開口道:“石大人,我以爲皇上和謝大人的話也有道理。我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何況的确該給其他人一些機會,所以是要分出些權力來。”
趙葵的這個态度讓理宗和謝方叔欣喜若狂,石斌則非常沮喪。二人立刻急不可待的詢問趙葵願意讓出哪些權力。他不光是首相還是樞密使,兩個都是非常重要的職位。二人最喜歡的自然是趙葵讓出相位,隻去當他的樞密使。
多年從政如何不知道首相和樞密使哪個更重要?肯讓出權力已經是趙葵的底線,故而他表示隻能讓出樞密使的職位,首相之位絕不會讓出。理宗與謝方叔當然不甘心,要讓趙葵卸任首相,于是開始了輪番遊說。
見不得理宗與謝方叔如此不知足,石斌忍不住說道:“皇上,謝大人。即使趙大人真的辭了首相之職,誰又鎮得住這朝局?謝大人,請問你可以嗎?若是你認爲自己有這能力鎮得住朝局,那我也就支持趙大人卸任首相。若是你到時候鎮不住朝局,那就别怪我聯合其他官員彈劾你!”
沒想到石斌來了這麽一通威脅,謝方叔心中立刻打起鼓來。他明白即使自己真當上了首相,石斌若鐵了心要搗亂,他這首相也當不了幾天就得下台。說不定到時候又會被發配到地方上去,那可就太虧了。
石斌的這番話讓理宗也意識到即使趙葵主動卸任他都不能同意,因爲能鎮住朝局的都在外地,謝方叔并沒那能力做這擎天柱。
“石大人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趙大人還是必須做首相,那就請趙大人按他說的辭去樞密使的職位吧。”謝方叔略帶‘歉意’的說道。
這麽一個結果倒是讓石斌、趙葵、理宗和謝方叔都能接受,于是書房之中的氣氛變得稍微緩和了些,不再那麽戾氣十足了。如今空出來了一個樞密使的職位,這麽重要的職位理宗和趙葵自然都想由自己人掌握,頓時書房之中的氣氛又詭異起來。
理宗首先開口道:“你們覺得程元鳳怎麽樣?”
程元鳳此人石斌雖然不很了解但知道其勤政愛民是個好官,卻不知道其是否是主戰派,所以石斌并不急着表态,而是看了看趙葵。隻見趙葵說道:“程元鳳勤政愛民是個能臣,但并不長于軍事,所以不适合擔任樞密使這職位。”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理宗雖然不高興趙葵否定了他的意見但也沒有辦法,隻希望謝方叔能幫他。卻沒想到謝方叔這奸猾之徒居然來了個毛遂自薦,表示他願意向趙葵學習,同時擔任次相和樞密使,爲了國家他甯可累死在崗位上。
将謝方叔調進京是來制衡趙葵和石斌并不是讓他做大,即使趙葵被置之高閣,理宗也不會讓他同時擔任宰相和樞密使,即使是次相和樞密使都不可能。所以理宗毫不猶豫的否定了謝方叔的毛遂自薦。
石斌見狀便開口道:“皇上,謝大人。趙大人擔任樞密使多年應該對我大宋誰适合擔任樞密使最熟悉,咱們不如聽聽他的看法,如何?”
這倒是不錯的折中法子,理宗和謝方叔立刻同意,趙葵也表示願意提名。稍稍想了想便提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人來——李芾。
事情談完,石斌、趙葵和謝方叔陸續離開了理宗的書房。石斌與趙葵沮喪不已,因爲好不容易建立的統一戰線因爲謝方叔這無恥之徒的反水而奔潰,又因爲李芾的加入會增添更加變數,唯一還讓人可以接受的就是李芾也是一個堅定的主戰派。
謝方叔也不是很高興,因爲他的美好願望也沒達成,被理宗給否定了,還成了石斌和趙葵共同的敵人。如今再加上一個主戰派李芾,事情也不是很妙。
最高興的莫過于理宗,因爲他不僅摧毀了三人的統一戰線,還将水攪得更渾,更有利于他坐穩這皇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