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約定,理宗和趙葵都舒坦了,石斌也落得一身輕松。不過這約定其實還是有些忤逆理宗的初衷,因爲在和談的前面加了個幾乎不可能的條件。能讓理宗舒服的是将趙葵北伐的想法也變成了幾乎不可能。
所以當事情一談完,石斌第一個退出了皇帝的書房,壓根不理随之出來的趙葵,一個人跑了。
出了宮門便徑直跑回府邸,把門一關就将許風拖進了内室商量起來。
“許風,理宗果然打算與元人和談贖回陝西,不過被我和趙葵阻攔,改成了要元人主動提和談且要我們得好處才會和談。趙葵則想盡快發兵攜餘威奪回陝西,我和理宗也阻攔了下來,改成了除非年底前元人政局依舊不穩明年才能發兵。你認爲我這辦法如何?”石斌問道。
“大人,您這是來了個兩不相幫啊。恐怕他們對大人都會有些意見,理宗的意見會大些,趙葵雖然也肯定有些意見但他應該不會很計較。”許風笑了笑道,“不過好像除了這樣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此時和談絕對不行,太吃虧也不知廉恥;但是此時發兵北上也不合适,大戰不過四五個月,國家需要休養生息。所以卑職認爲大人做得很對。”
聽完許風的話石斌放下心來,他很怕自己糊裏糊塗的提了個錯的建議,還把理宗和趙葵二人得罪深了。如今看來,建議是對的,也就理宗會有些不滿,趙葵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的反應。
躺床上休息了沒多久,天剛蒙蒙亮,公雞不過頭鳴,趙葵家仆又來了,帶了個請石斌與趙葵共進午餐的邀請。
不用想還是爲了北伐之事。不過石斌此時卻不願意想這些,而是洗漱穿戴好之後到衙門混日子去了。
之所以叫混日子,因爲對于石斌來說這辦公室的工作比和賈玲她們一起逛街還要累。誰叫宋朝的文章不僅全是繁體字還壓根就沒有一個标點符号呢?石斌讀起來就像看天書,不僅要認識字,還得猜哪幾個字構成一個句子,痛苦得很。這樣一來,就是想當勞動模範也沒辦法。
應該是算準了石斌的尴尬,在離下班還有近一個時辰的時候,趙葵的家仆便過來偷偷的将石斌請去了趙府。
本以爲趙葵會讓他等到吃飯的時候才出現,卻沒想到趙葵比他更早就溜了回來。石斌判斷趙葵對陝西的事情看得很重,可能許風的判斷有偏差。
石斌的腳步聲讓趙葵意識到他要等的人來了,笑着擡起頭說道:“石大人,昨夜才請你赴宴今天又請你赴宴,趙某知道有些唐突也可能會讓你産生誤會,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得和大人說清楚,免得出現誤會。”
什麽叫做‘有些事情得和自己說清楚,免得出現誤會’?該做出解釋的應該是他石斌而非趙葵吧,怎麽現在倒成了趙葵解釋了?
這頓飯立時讓石斌感到不暢快,事情太蹊跷,但又判斷不出爲什麽,石斌隻好坐等趙葵說出請這頓飯的緣由。
“石大人,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趙葵說道。
“什麽問題?”
“皇上叫我進宮見他的次數變多了。”
這算什麽問題?石斌無法理解。吳潛走了,能掌控大局而且又讓理宗放心的就剩趙葵一人,他不多進宮面聖誰進去呢?
“石大人真是實在,厚道。”趙葵笑道,“好吧,趙某就再提醒提醒大人,請大人回想下,自我大宋立國以來有幾朝是獨相?”
趙葵的話讓石斌想到了相權太大會威脅君權,王朝想穩定就最好不要是獨相。如今趙葵就是獨相,還和理宗意見不合,理宗肯定會找一個與其不會沆瀣一氣的家夥來制衡。那會找誰呢?
越想石斌越覺得心神不甯,雖然沒想出到底是誰,但是看着趙葵這模樣,知道結果肯定好不了,說不定還是最壞的結果。想了半天想不出來個結果,歎了口氣看起四周來,忽然一幅畫映入眼簾。不是别的,正是之前送給趙葵的那幅《猛虎上山圖》。
不把顧恺之的珍品挂在書房的牆上充風雅,挂到這餐廳的牆上幹嘛?顯示自己好東西多,臭顯擺?這個想法當即被石斌否定,接着便有了另一個想法,但這個想法頓時讓他非常不爽起來。
“想必石大人已經想到了。不錯,昨夜董公公托人給我傳話,說皇上想再提一人做宰相,而那人多半會是謝方叔。”趙葵苦着臉笑道。
“原來如此。多謝趙大人提醒。石某明白你爲了抗元已經得罪了皇上,如今又是獨相不适合阻止他任命其他宰相,那樣太敏感。”石斌說道。
“多謝石大人理解,其實我也讨厭謝方叔那隻知屈膝請和的家夥擔任宰相,但是沒有辦法。”
趙葵的話讓石斌意識到了危險,同時感覺事情絕不那麽簡單。趙葵沒必要因爲謝方叔回京任職而專門在家擺酒謝罪,這個理由太勉強,所以之後肯定還有大事。石斌不是一個拖沓的人,甚至有些急躁,所以很急促的問道:“趙大人,請問您是不是還有些什麽要跟我說,這隻是一點開胃菜?”
對于石斌能猜到這些趙葵并不意外,笑道“石大人厲害,今天請大人赴宴的确不止告訴你謝方叔要回京任職的事,還有一事也很重要。”
說到這裏趙葵卻不再說,而是停下來吃了口菜。看樣子是邊品菜邊想着怎麽開口合适。
“趙大人,這事是不是有些不好開口?”石斌問道。
“石大人,你之前是不是策反了一個元人的女奸細,後來将她的父母也接了回來?”趙葵意味深長的笑道。
當然不會傻乎乎的承認這事,而是開口道:“我想趙大人誤會了。那女子是餘玠餘大人派往鄭州的宋人間諜,去打探元人情報的。至于她的父母,也是爲了騙過元人才送進了鄭州城。否則鄭州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被拿下來。”
誰知趙葵并不與他争辯,而是咧嘴一笑道:“石大人入朝爲官的時間也不短了,相信你知道我朝有一夥人擁有聞風奏事的權力。而且他們中不少人與謝方叔的交情都不錯。”
莫須有!石斌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他沒了兵權,也就趙剛手下那一兩千兵馬可能維護他,其餘的勢力都靠不住。若是理宗信了謝方叔的讒言真要除了自己,那豈不是太容易了?
“多謝趙大人提醒,如不是你提醒恐怕我至今還意識不到風險。”石斌很誠懇的說道。
“這也是因爲石大人忠心爲國,是抗元的大将。否則,恕趙某直言,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石斌意識到趙葵是想自己與他達成更緊密的聯盟,共同抗元收複失地,怕自己陰溝裏翻船,他少了助力才提醒。不過石斌也理解,所以還是一再感謝。
“既然大人提醒了這麽多,想必也有幫我的辦法,還請大人不吝賜教。”石斌很謙虛的說道。
“賜教談不上,也就幾句話而已。”趙葵笑道:“既然你說那一家子是餘玠大人派過去的,那就得找到餘大人幫你作證,否則你空口無憑可鬥不過那幫禦史舌燦生花。石大人要知道,雙拳難敵四手啊!”
“多謝趙大人賜教,既然那幫禦史有聞風奏事的權力又與謝方叔關系不錯,那該怎麽辦才好,這堵是肯定堵不住的啊。”石斌有些苦惱的說道。
“石大人說得對,當然堵不住,得用其它辦法。”趙葵笑道。
“那請問趙大人,我該用什麽辦法才好?”石斌急切的問道。卻見趙葵又不說話,而是獨自一人吃了菜喝起了酒。
這是什麽意思?有話就不能一次說完,這麽時斷時續的有意思嗎?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石斌腹诽道。
心裏罵了兩句知道沒用,隻得看着趙葵思考起來。
忽然趙葵說道:“石大人,這盤辣子雞不錯。做這個菜的廚子可是我花了五十兩銀子從德軒樓挖過來的,你試試看,試試···”
這麽神經兮兮的忽然說起辣子雞來,石斌非常不痛快。但是又想不出爲什麽,幹脆就拿起了那盤辣子雞出氣。
快吃完了,趙葵笑道:“石大人,這辣子雞的味道怎麽樣?”
正要說‘很好,下次我也請趙大人吃一頓’時,忽然明白了趙葵之前爲什麽讓他吃這辣子雞了。不爲别的,而是要他石斌記住欠了趙葵一份人情。
“趙大人,這辣子雞很不錯。石某欠大人一份情,他日大人若是要石斌幫忙,我絕無二話。”石斌說道。
“那就多謝了。其實趙某的辦法很簡單,用咱們手中的禦史與他謝方叔打嘴仗就好。”趙葵笑咪咪的說道。
混蛋一個!石斌心中大罵。這種弱智的辦法居然騙了他一個承諾,真是老狐狸。但細細一想,也不完全是混蛋。因爲他石斌手下多是武将,賈似道雖然與禦史很熟但是在外地,影響不夠。所以與趙葵合作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這麽一吵,是理宗最想看見的。他石斌被挑刺也是理宗最想看見的。石斌不得不承認,若是想不居于弱勢,這頓飯必須吃承諾必須做,必須與趙葵達成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