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理宗派了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兩個差遣,石斌頓時感覺到束手束腳起來遠不像在荊南或者四川時那麽舒坦了。理宗的召喚他要随叫随到,就是晚上也得從床上爬起來進宮去見。再就是壓根沒什麽存在感,任何事情要理宗批示,宰相或者樞密使确認再輪到他看看。而且他的意見隻做參考當不得多重要,完全就是可有可無,給人感覺就是個充數的。
這渾渾噩噩的日子石斌可過不慣,不是因爲他是工作狂而是因爲上下落差太大,更怕因爲貪圖安逸磨去了銳氣。如此人心便散,他石斌也就再也掀不起浪,到時候理宗要找他算賬也就不必顧忌什麽了。
既然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石斌也就不當什麽勞動積極分子加班加點的工作。而是偷偷的開始結交京城裏的各個達官顯貴,并隔三差五的與荊南、荊北、四川、夔州、河南以及京東西路的手下通信,了解情況以便及時掌握。
沒過多久,理宗又召石斌進宮議事,這次還是那副笑面虎的樣子,隻不過少了點陰陰的味道。
這讓石斌判斷事情多半不是好事情,但是應該對他不會産生直接的傷害,不必過分擔心。
“石愛卿,朕想問你一個事情。”理宗笑道。
“皇上請說,微臣洗耳恭聽。”石斌假模假式的低着頭答道。
“石愛卿,你覺得現在咱們大宋的統兵方式怎麽樣?同僚之間要不要多多交流?”
‘統兵方式怎麽樣?這還用說,絕對垃圾。弄了個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體系,怎麽可能打得赢?不熟悉戰友,在戰鬥的時候不就是找死?’石斌狠狠的腹诽道。
還在心中暗罵趙匡胤混蛋,後代也全是豬腦的時候,理宗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用力的咳嗽了兩聲,提醒石斌要回答問題了。
不過石斌卻仍舊沒正面回答,因爲他統兵就不守規矩而且還經常與同僚交流。故而在回答時候玩了個花招,‘認真’的說道:“存在即合理。”
見理宗艱難的思索着自己的話,石斌暗笑:這是幾百年後黑格爾的名言,打賭你沒聽過。想讓我陰溝裏翻船你還嫩點!
“那你說爲什麽我大宋能和元人對抗的将領連五個都沒有呢?”理宗有些憤憤不平的問道。
原來是又被傷自尊了,石斌不屑的想。不過這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家夥活該如此。
“請問皇上此言何意,難不成元人又南侵了?”石斌‘意外’的說道:“他們也太放肆了吧!還是他們瘋了,之前才被我滅了那麽多有生力量,如今不過半年居然又敢來讨不痛快嗎?”
“不不不,石愛卿誤會了。”理宗立刻解釋道,“不是元人南侵而是朕在想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理宗的這句話讓石斌感到有些迷糊,他不相信理宗期待手下多幾個有可能影響他趙家江山的武将。有他和呂文德應該已經讓理宗寝食不安了。那理宗如此說到底什麽意思?
既然想不透石斌也懶得去自作聰明,還是裝傻充愣安全,故而也不提半點關于之後路該如何走的建議。
見石斌始終不肯表态,理宗說道:“石愛卿,你頗有識人之明,如今我大宋的幾員虎将都是你帶出來的,就是呂文德的兩個兄弟都受過你的教導。要不,你幫朕想點辦法從我大宋的将領之中選些能堪大任的來守衛京師,如何?”
剛剛卸了自己的兵權又要自己幫他選能替代自己的優秀将領,石斌暗罵理宗這老匹夫打的好算盤夠不要臉。
不過理宗話都說得這麽明白,石斌也找不出推辭的理由。但絕不願意就這麽痛快的答應下來,多少得讓理宗感到些困難。太容易得到的沒人會珍惜,故而石斌立刻‘眉頭緊皺’的思考起來。
石斌就這麽一直‘思考’着···
思考到了理宗再沒了耐性,這個修養非常好的皇帝也忍不住的吼了一嗓子,“想好了沒有?如果你想不出辦法,就按你選精銳士卒的辦法來選!不過是把被選者改成了将領而已,相信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等到理宗自己開了口,石斌的‘思考’才結束,立刻笑着表示這個辦法好,同時一個勁的誇理宗明智。
不過石斌可不想把這種得罪人的事情讓人自己一個人擔着,他不過是個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本就不該他一個人擔着。所以石斌立刻表示應該有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主持此事,他隻做協同工作。
這德高望重的人是誰不用想都知道,當然就是目前的首相趙葵。
這個答案理宗滿意,所以将放石斌出宮後立刻就将趙葵宣進了書房。
回到府邸之後,石斌感覺背上涼飕飕的,原來不知不覺中居然出了一身汗。暗罵真是‘伴君如伴虎’,說個話都能出身冷汗,這讓石斌都有了離開臨安的想法。
石斌的表現讓許風知道理宗肯定又讓他不痛快,作爲一個體貼的下屬,許風立刻湊過去問了起來。
在這臨安城中也就許風一人可以當個參謀,何況許風遲早會知道,石斌也懶得管什麽機密,從頭至尾詳詳細細的将在理宗書房裏說的都告訴了許風。
“大人,卑職以爲理宗這又是在試探你。”許風很肯定的說道。
“又試探?他都把我弄到京城裏圈養了還不放心?有功夫試探我怎麽不去想辦法增強國力對抗元人,好奪回失地?”石斌怒吼道。
“當然了,理宗也是想大人幫他選出幾個好将領來。但是這将領多半是要與大人不親近的他才會用。但凡與大人親近的恐怕就是有能力,理宗也不會委以重任。通過這選拔理宗也就知道了大人的關系網,能更有效的遏制大人。”
許風這麽一說,石斌腦子裏閃過一個詞‘一箭雙雕’。暗道理宗什麽時候變聰明了?既然被理宗算計,石斌心中當然不舒坦。故而絕不接受就這麽被理宗壓着,打算還是多提拔些對自己親近的将領,就多拉點黨羽讓理宗幹着急,更忌憚。
人事調動是最激蕩人心的事情,尤其是在這亂世之中武将的調動。故而從這消息一發出,到趙葵和石斌府中跑後門的人便絡繹不絕。
趙葵樹大根深整日接待客人都忙不停,直到最後覺得太累無所謂了才緊閉大門不再見客。而石斌身強力壯又想多拉些同夥,即使身體疲勞也堅持着接待走後門的客人。
一個月過後,選拔結束。趙葵把常年跟随自己的一個正将提名至兩司三衙之中任職,而石斌也毫不客氣的将趙剛提名進了那裏,那些走後門的則給了他們一人一個上上年評。
理宗在接到這份奏折時卻身體不适,心中還想着鬥蛐蛐,故而對着奏折看也不看就一個‘允許’寫了上去。待身體好了有精神想再看奏折時,卻發現旨意都已經發了下去,木已成舟了。
這個結果是理宗沒有預料到的,這哪裏是選拔,分明就是二人往京城安插手下。趙葵還好說,肯定忠于趙家,石斌就難說了。
事已至此,理宗後悔也無用,皇帝是金口玉言不能随意改變決定,自然隻能捏着鼻子認了。最後給了趙葵手下一個殿前副都指揮使,給了趙剛就一個小小的侍衛親軍步軍副都虞侯。
這個結果石斌和趙葵倒還滿意,尤其是石斌最滿意,因爲他這‘囚犯’終于有了能和自己串通一氣的獄卒。關鍵這獄卒還是理宗這昏頭昏腦的家夥同意的,可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得到這個命令的趙剛剛開始覺得不可思議,因爲這種事情應該王三去才對,要自己一個莽夫去臨安,讓人無法理解。趙剛不認爲能幫石斌,反而會拖累石斌,故而旨意到了他卻沒有啓程。直到石斌的親筆書信遞到眼前才相信,也才出發去臨安。
在石斌看來臨安城的兩司三衙十一個護衛京師的将領中隻有一個是自己人遠遠不夠,所以得在進城之前就告訴趙剛怎麽做。爲了不讓趙剛犯大錯,石斌在得到他即将到來的消息時,立刻偷偷摸摸的在半夜出了臨安去城西二十裏鋪等着。至于衙門那則請了三日病假,省得麻煩。
被這麽大一塊餡餅給砸了,趙剛這一路上都是暈暈沉沉的,直到見了石斌還沒完全恢複思考能力。雖然趙剛沒過書,卻也知道一句話‘甯做七品京官不當五品知府’,由此可見京官多難得,他又是多麽幸運。
故而一見到石斌不是說話而是感激涕零,半天沒說出句囫囵話。
爲了讓趙剛意識到這趟并不輕松,石斌隻讓他稍稍發洩了下便開口道:“賢弟,你不要認爲這是多麽好的事情。這是大機會但也是有大風險的,咱們離了老巢一切都得小心謹慎,一個不小心可就屍骨無存了。”
這回趙剛知道天上掉下來的不光是餡餅,同時還附帶幾把利刃,要躲開那些利刃才能安心吃餡餅。于是給石斌投去了求教的眼神。
半夜出城就是給趙剛這憨貨當老師,石斌立刻說道:“你不要做别的,隻要好好做事,寬厚待人,再就是在這京城之中盡量多的結交朋友。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證咱們在這能高枕無憂,不必在睡覺的時候還睜着一隻眼睛。若是能争取到幾個兩司三衙的将領那就再好不過!”
明白石斌這是要謀劃更大的事情,趙剛立刻應承下來,保證一定做到石斌所期待。他自己還表示會咬緊牙關不洩密。
見趙剛已經明白,天又還沒亮,于是就悄悄回城。爲了不引起理宗懷疑,石斌幹脆就來了個‘帶病上班’,成了先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