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飛快的就傳進了臨安城正在鬥蛐蛐的皇帝耳朵裏。這麽大的一個喜事讓正在聚精會神鬥蛐蛐的皇帝都立刻不再鬥蛐蛐,而是讓董宋臣将捷報拿來給他看。
如今理宗雖然都四十七八步入老年,但是這個消息還是讓他原本萎靡不振的模樣立刻變了,變成了神采飛揚,仿佛回到當年勵精圖治的青年時代。
由于董宋臣與石斌的關系也不錯,故而在一旁不住的說石斌的好話。誇他絕對是大宋的第一能臣幹将,而且一定能幫理宗光複大宋國土,甚至恢複漢唐盛世。
北宋皇帝從來就是想奪回幽雲十六州,南宋的皇帝則是想恢複大宋國土,一雪靖康之恥。所以聽到董宋臣的話,理宗心中對石斌的評價自然也高了不少。他何嘗不想來個‘淳祐中興’?
故而立刻詢問起董宋臣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畢竟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下決定。要知道,如今的石斌已然是武平軍節度使、四川總領、荊南安撫使、夔州安撫使還兼銀青光祿大夫,就快封無可封了。再給實權的話,隻要石斌有二心,那就肯定是藩鎮割據的局面。所以理宗猶豫不決,要董宋臣做參謀。
如今的石斌聖眷正隆,又有賈似道這個嶽父做同黨,就連呂文德與之關系都不淺,董宋臣這個老狐狸當然不想在這時候得罪石斌。但是又不能顯得太無能,讓理宗對自己失望。故而将皮球踢了出去,出了個主意:此事應該征求各方的意見,越多越好。
雖然不是非常好的主意,但是也是對的,這種事情的确需要廣納谏言,絕不能剛愎自用。于是理宗立刻命令鄭清之、吳潛和趙葵進宮面聖。
三人一進書房立刻發現了理宗的異樣,因爲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似乎既高興又憂慮,心中明顯非常的矛盾。
這種事情憋在心中很不舒服,故而理宗在三人剛剛站穩時便說出了鄭州城被奪下的消息。如此大好消息三人剛開始自然都非常高興,不過三人很快就平靜下來,吳潛的臉色甚至都開始陰沉起來了。
因爲他這個樞密使壓根就不知道大宋境内有任何調兵的消息,而要奪下鄭州這麽一個大城池,不動數萬兵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便屬于擅自調兵,罪同謀反了。若是皇帝有意治罪,那奪城的官員即使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逃不了充軍發配。何況如此行徑,也太不把他這個樞密使放在眼中,吳潛如何能不生氣?
三隻老狐狸立刻詢問是何人通過何種手段奪回了鄭州城,這樣就方便他們判斷用什麽方法應對此事,畢竟沒有人願意樹敵。何況能做而且敢做這種事情的絕對是厲害角色,輕易動不得。
“石斌。”宋理宗冷冷的說道。
三人聽後立刻無語,鄭清之還算清醒,立刻詢問理宗,“請問石斌是以何種手段奪了鄭州?強攻還是其它?”
“有人獻城,他去接應。賈似道與李曾伯也派兵接應了。”理宗更冷的說道。
好嘛,石斌、李曾伯和賈似道三個封疆大吏混到一起,看樣子都結成朋黨了。一時間鄭清之、趙葵和吳潛立刻冷汗直冒,如此棘手的問題他們都不知道如何處理。從來是法不責衆,絕不能輕易懲罰三個奪回了戰略要地的封疆大吏,但是不懲罰又不行。會讓朝内大臣更加跋扈,無視皇權了。
非常失望的看了看鄭清之三人,理宗知道他們也想踢皮球,但是不想他們輕易的踢出去,隻要他們給個建議,所以不住的催問。
最後趙葵出了一個與董宋臣如出一轍的主意:不光要詢問京城官員,最好還要問問各路各州官員的意見。同時建議派呂文德立刻提兵北上接手鄭州防務,不能讓鄭州落入石斌、賈似道或者李曾伯的手中。
束手無策的理宗隻好同意了趙葵的意見,頒布诏令。并且再加一條:命石斌十日之内回臨安面聖。
在回成都的路上,剛剛到了荊州,石斌便碰到了鄭清之的家仆,要他趕快進京去見家主。鄭清之從來不會如此辦事,石斌知道他多半有大事要找自己商議,故而不做停留立刻率衆去了臨安。
走了不過兩日便碰到了理宗派來發布诏令的官員,花了些交子便從那官員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實原因。立刻再一次快馬加鞭的去了臨安,這回,路上連打尖都沒有了。
雖然知道鄭清之三人并不打算謀害自己,但明顯隻有鄭清之是支持自己的,而且力度不會很強,主要的變數還在那些地方大吏上。自然打算一進城就去拜訪鄭清之,與這個老狐狸商量應對之策。
四日之内石斌就帶着一夥人到了臨安,風塵仆仆完全不像官員,倒像是一夥逃命到臨安的富戶。
這夥‘富戶’當然不會休息,立刻就去了鄭清之的府上。石斌這煞神鄭府的人無人不識,而鄭清之又下令隻要石斌到了就立刻請到書房相見,故而很快石斌就見到了鄭清之。
再一次見到了鄭清之,不禁感慨‘歲月催人老’,如今的鄭清之已經垂垂老矣,精氣神明顯不足了。想必見自己都是強打精神的。
有這些感觸石斌立刻對鄭清之有了些敬意,非常謙恭的說道:“請問鄭宰輔派家仆喚我前來所爲何事?”
“槍打出頭鳥,石大人可知道?”鄭清之很平靜的說道。
“石某知道。”石斌也非常平靜的回答。
“既然明白,石大人爲何還要當這出頭鳥?”鄭清之一臉無奈的看着石斌,接着又說道:“難道石大人不知道你這是在爲他人做嫁衣裳,說不定還會惹一身麻煩?”
“石某不想讓如此光複大宋的好機會就從手中喪失,若是因爲懼怕而喪失,自問良心難安。”石斌很認真的說道。這話雖然半真半假但是也沒過分。并很非常誠懇的感謝鄭清之對他的關心,但是仍舊表示‘即使是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騷’,此事也必須做。
無奈的搖了搖頭,直說石斌毫無城府,早晚會惹大禍。這話當然是對的,但是石斌卻不想聽。因爲他如今已經有了不小的勢力,不想再唯唯諾諾的聽理宗那廢物皇帝擺布了。
見提醒沒什麽用,鄭清之隻好實話實說,告訴他目前險峻的形勢。第一,吳潛對他的行爲十分不滿;第二,謝方叔那個小人要理宗加封你爲荊湖路總領。讓你總領四川、荊湖兩路和夔州路。
頓時浮現在石斌腦海裏的詞就是‘捧殺’。總領四路軍政大權,這是什麽概念?絕對的藩鎮!何況一旁還有賈似道這個當兩浙制置大使者的嶽丈,估計用不了多久自己和賈似道的末日就到了。到時候,不反也得反。自己和賈似道與理宗鹬蚌相争,元人就漁翁得利。
想到這些,石斌兩拳緊握,雙目圓瞪,明顯怒火中燒。
終于感到了危機,不過這些年石斌成熟不少知道生氣無用,于是立刻平靜的看向了鄭清之這個肯幫自己的昔日對頭。
似乎很滿意石斌的态度,鄭清之笑着點點頭道:“好,如今好多了。不過你的道行還不夠,最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反正現在也沒别的可做,要的就是鄭清之的應對之策。所以石斌認爲聽聽這個學富五車的大學士念經也不錯,說不定真有些啓發,所以幹脆不驕不躁的聽了起來。
難得石斌如此謙恭,鄭清之倒是真的給石斌上起課來。雖然聽得石斌雲裏霧裏,但是也不是昏昏欲睡,因爲感覺鄭清之是真在幫他,心中起了不少感激之情。
之乎者也完了之後,鄭清之問道:“石大人,你想不想好好的度過這次危機?”
若在之前,石斌肯定會面色不善,且暗罵鄭清之說廢話。不過如今他卻不打算這麽做,而是規規矩矩的答道:“這個自然,不知道鄭宰輔有沒有什麽妙計相授?”
“妙計談不上,不過應該有用。”鄭清之很自信的笑道。
見狀,石斌立刻打算詢問。不過話尚未開口,鄭清之又略帶歉意的說道:“此法恐怕會讓石大人失去些東西。”
讓自己失去些東西?石斌猜不到是什麽。不過看鄭清之的樣子,石斌能猜到,将要失去的恐怕不少。于是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想問問石大人,你認爲京官和地方官,哪個比較好?”
“當然是地方官。”石斌毫不猶豫的說道,“古人雲:伴君如伴虎。整日與皇帝呆一起實在是太危險。”
“我看未必。本官與吳宰輔、趙宰輔都經曆甯宗和理宗兩朝,至今似乎都安然無恙。而且皇帝要辦事手下就得詢問京官,尤其要詢問我們。”鄭清之微微一笑道。
石斌眉頭一皺,暗道:誰和你們這些老狐狸一樣狡猾。
“石大人,我知道你舍不得四川、夔州和荊湖南路三處的實權,本官非常理解。但是你也不能因此給人留下口實,惹來大禍。”
難不成要他白幹一場?甚至還上折子請罪,辭了一些實權嗎?這可是石斌絕不能容忍的方式,所以即使尊重鄭清之,他的臉色也漸漸變得不善起來。
“好了,本官不贅言,我看你面色不善了,呵呵。我願意保你爲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不過你得辭了那三路的實職。”
一聽這辦法,石斌再也無法控制,站起身來狠狠的看着鄭清之,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鄭清之則仿佛沒看見石斌的怒意,繼續說道:“你似乎也有不少能幹的手下,可以讓他們接替你的職位···”
原來是這個辦法,石斌不得不佩服起鄭清之的老辣來。若按鄭清之的辦法,自己雖然被皇帝栓在臨安當副丞相兼樞密副使讓皇帝安心。但是自己在四川、荊南和夔州三路的實權隻要稍稍動些手段也不會丢,确實是個好主意。
接着立刻賠禮道歉,感謝鄭清之的幫扶。鄭清之則隻是一再囑咐石斌要全力抗元,保住大宋,光複大宋。
石斌明面上當然答應,但是暗地裏卻道歉,他能保證全力抗元,但不保證隻當趙家的良弓和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