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以前,對待别人的時候,王三說謊話絕對是心裏邊不帶半點躊躇,肯定張口就來。不過如今卻不行了,就是從衙門的前廳到後面暫時看押犯人的牢房,他的心都撲通撲通直跳。走起路比犯人更像犯人,仿佛上了手铐腳鐐一搬,一步步的挪着,仿佛很不想靠近那個關押着楊明珠的房間。
最讓石斌感到憤怒的是,王三居然還一步三回頭,瞧那模樣是希望别人幹這事,而非他自己。
懶得多理會王三,讓自己不痛快,石斌作勢轉身離去,隻不過走了五步便回來了。但是王三見狀便不再猶豫,痛快的走進了那房間。
看到一臉失望、無奈以及憤怒的王三,楊明珠則是一臉的沮喪、無助以及愧疚。二人面對面坐着靜靜的看着。
“聽我大哥說你不願意投靠我們?”王三假裝冷漠的說道。
“是的。”楊明珠平靜而堅定的說道。
“爲什麽,你應該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回不去不代表我就必須投靠你們,不代表我就必須叛國。”
這些話倒是很有氣節也很正确,不過卻不是王三希望聽到的。他希望聽到的是楊明珠因爲他的前來,态度産轉變而說出的投靠石斌的話。此時的王三很想說‘如果不是因爲我,你現在已經處在水深火熱的酷刑之中了’,不過卻無法說出口。嘴巴半開不開的,窩囊得很。
“石大人已經告訴我了,他說是你要求他不要對我動刑,要保我性命的,謝謝。”楊明珠柔柔的說道,明顯帶了些感動。不過僅僅是感動,并未改變她的态度。
此時的王三就是一個任人揉捏的爛泥巴,那唯一的一句話感人的話都被楊明珠自己給說了出來,他便再無武器進攻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王三很呆闆的問了句廢話。
“我也不知道。”楊明珠哪裏知道她能怎麽辦?生死都由石斌捏着,接下來該怎麽辦做完全不由她決定,就是石斌食言要殺她,她也沒有辦法。
“如果你投奔了我大哥,成了我妻子,你就不是元人奸細,而是打入元人内部的宋人。這樣不光可以保你性命,還能讓你過上好日子。”腦子稍稍好使了點,王三說了句利誘的話。
楊明珠早已想到這個,并且明白這是石斌一夥給自己留下的一條生路,煞費苦心。“謝謝,這些我已經想到了,隻是我覺得還是不要叛國的好。因爲如果我叛國了,家裏的人都不會好過。”
“不用擔心,我會請我大哥将你母親從你的部落裏接過來的。你的父親大小也是個百戶,相信不會有什麽大事。”王三說道。
“把我母親從北邊接過來?”王三的話讓楊明珠感到不可思議。因爲她不相信石斌會爲一個手下做這麽瘋狂的事。
“對···”看着楊明珠懷疑的眼睛,王三再也說不下去,仿佛噎住了,因爲他無法确定石斌到底會不會去接楊明珠的母親。他這個七竅玲珑心的家夥,現在僅僅隻剩了一顆無法講半句假話的腦袋。
楊明珠并不想讓王三下不來台,故而并未繼續問如何接她母親的問題,隻是也不說話,等着王三想清楚。
很快,石斌便進來了,很肯定的對着楊明珠說道:“如果你肯投靠我,提供的情報又有價值,我保證将你母親從北邊接回來。”說完話毫不猶豫的将王三拉出了房間。
一出門石斌就開罵了,“你這個廢物,怎麽成這樣了?要你用感情攻勢,你怎麽反倒被她給克了?說話吞吞吐吐,毫無用處!”
“大哥,我知道此事辦得太差,但是我實在是說不得那些話,說了一點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看王三,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這樣不行就隻能另想辦法,不過我得找别人商議。這事是指望不上你了,回去休息吧。”
王三走後,許風見石斌似乎也沒了精神,于是勸他去休息,有事稍後再議。石斌本就疲憊,如今還很憤怒,對事情又束手無措,隻得聽了許風的,休息去了。
其實隻不過在床上躺了一刻鍾石斌就醒了,并沒睡多久。雖然人還是疲憊的但是頭腦卻清晰了許多,于是趁着這股勁又想起了楊明珠的事情。
苦肉計?還是真派人去接?或者雙管齊下?用苦肉計石斌不是很想,因爲要打的是自己的首席智囊大功臣;真派人去接石斌也不是很想,因爲那樣風險不小,有些不值當。雙管齊下就更不想了。
不過石斌這回并不焦急,因爲頭腦出奇的清晰。此時可以肯定的是元人很想鏟除楊明珠這個‘叛徒’而非她的父母,何況元人也并未完全肯定楊明珠就是叛徒。所以接她的母親并不是首先要考慮的,首先要考慮的還是她本人的安全。
想清楚這個之後石斌便将許風叫了進來,說道:“許風,你幫我考慮考慮楊明珠的事情。”
“好的,大人。”
“事情的大概你都知道了,我想問問你的看法。如果是你,你會如何将楊明珠争取過來。”
許風向來謹慎,聽了石斌的話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認認真真的思考起來。雖然不是那麽的正經,略帶搖頭晃腦的,但是明顯在用盡全力思考。
沒過多久他便說道:“大人,若是我,我會讓她對元人絕望,再不抱幻想。”
“對元人絕望,再不抱幻想?”石斌沉吟道。
“是的,大人。”
“怎麽讓她絕望?演戲嗎?這戲很難演,而且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她投靠過來,過不了多久便會知道這出戲。”石斌說道。
“大人,您說得很對。所以卑職認爲不能演戲,何況也不必我們演戲,不過要讓她看戲。”許風說道。
石斌很快就便明白了許風言中之意,這個想法石斌不是沒有過,但是感覺有些危險,并不想用。
“大人,請問您在顧慮什麽?”見石斌一臉的猶豫和憂愁許風問道。
“你是想讓楊明珠看到元人要殺自己吧?”
“就是如此。楊明珠之所以還以元人自居,正是因爲對元朝還有希望,認爲他們沒有抛棄自己。她嘴裏說知道不能再回去,但是沒有親身體會是做不得數的。”
“你說的這個辦法我也想過,就在王三沮喪的從牢房裏出來的時候。不過又不敢如此做···”石斌很無奈的說道。
許風笑了笑,說道:“大人,您過慮了。卑職有一法可以讓楊明珠既無危險又對元人絕望。”
“快說!”
“您可以從牢房之中找出一女死刑犯,讓她做楊明珠的替身。若是那女犯執行好了這次的任務,又在元人的刺殺中活了下來,她便自由還可以得些賞銀。”
替身?狸貓換太子?石斌越想越覺得合适,連連的點頭起來,“好,那就按你說的辦。”
命許風辦事去了之後,石斌則又去了監獄見楊明珠。
見到石斌又來了,楊明珠心中忐忑。沒有人不怕死,不過未知的感覺讓人最痛苦,此時楊明珠就是處在這種感覺之中。
“楊明珠,過兩天我會讓你看一場好戲,不過這是真實的,并非我故意演的。”說完之後石斌便離開了。這話讓楊明珠更加忐忑不安,因爲她很快就被押到了石府的密室之中。
女死刑犯當然願意接受這樣的任務,故而在聽到這個任務時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這幾天天天都到密室之中與楊明珠同吃同睡。訓練得有楊明珠八成的樣子了就被放了出來,安排到石府的一個廂房之中休息。
爲防露餡,給假楊明珠弄了一套最正統的女裝,幾乎将她裹成了個粽子。發型也是遮住臉頰的那種。
明白元人也不是笨蛋,必會打探楊明珠到底是不是真叛變。故而楊明珠的替身日日和王三膩在了一起,時不時的說着元人的野蠻和暴戾,說得最多的就是她母親受到的家庭暴力。還說南宋的發達和文明,說她早就想帶着母親逃過來了。
沒等多久,針對楊明珠的刺殺行動便開始,石斌當然也很快就知道。他不是草菅人命之徒,雖然那女死刑犯該死,所以還是安排了兩個武功高強的侍衛暗中保護。成都城是石斌的地盤,元人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剛剛進府便被擒住。
結果可有些尴尬,替身沒有受傷,這如何讓楊明珠相信元人是要滅她?在石斌束手無策的時候,許風立刻湊到一旁說道:“叫那女犯出來用蒙語驚恐的喊‘救命’,并将其中一個元人突然放開。同時将楊明珠從密室之中帶出來看戲。天黑,那些元人看不清女犯的臉,分辨不清真假。”
這個戲演得很成功,被放開的元人用藏在身上的短匕首刺穿了女犯的肩膀并削下一大塊肉來。雖然幹完這才知道中計了,但是這一切都被楊明珠看到了眼中。
此時的楊明珠感覺自己真的成了無根浮萍,隻能四處漂泊,但是絕不能回去了。故而當石斌過來詢問她的态度時,她隻能痛苦的表示投靠石斌。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上北邊将她的母親接回來。
這事即使楊明珠不說石斌也必須做,誰叫她的母親是自己鐵杆哥們的嶽母呢?至于那女死刑犯,石斌沒有食言,治好了她的傷賞了她一百兩銀子便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