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方叔被貶去了湖州做知州,沒了這個攪屎棍在京師,石斌、王三、吳潛和趙葵算是都松了口氣。即使仍舊免不了朋黨之争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國策成爲積極抗元而非消極抗元。
在石斌看來和謝方叔被貶職相比這就是最大的勝利,由于謝方叔在官場從不受人待見,甚至有些爲人不齒,如今落魄了自然就不會有人來送行或者挽留。石斌與王三遠遠看着,他這幾日之内仿佛老了十歲,原本一個五十出頭還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卻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了。
他目前的樣子倒是可憐,但人生起伏難料,石斌絕不想謝方叔這壞種再次崛起,到時候一副小人得志的說‘我謝方叔又回來了!’。于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如何阻止謝方叔東山再起。
想到此處石斌感覺有些苦惱,真的要如此?這樣是不是太絕情了點?何況之前他已經在理宗面前表示要保住他,但實際上并未保住,反而暗地裏陰了。如今又動了斬草除根的心思,實在是讓他不痛快,感覺自己太惡毒。
還站在那胡思亂想的時候王三開口道:“大哥,不知道有個問題你想沒想過?”
“什麽問題?”
“那些京官是怎麽成的京官?”王三問道。
這句話一出口,石斌立刻明白王三此時所想和自己剛剛所想乃是同一個問題,但是石斌并未點明,而是假意思考一番後說道:“九成以上都是從地方官調任的。”
“是的,謝方叔現在雖然被貶出臨安,那兩三年之後呢?”王三意味深長的說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沒想到王三說得這麽直接,石斌卡在那有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不過爲了顧及顔面,頓了頓又說道:“賢弟的意思是···”
王三也不說話,而是将手比劃成刀樣,橫着在自己的脖頸前拉了一下。見到這個手勢石斌立刻将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連連表示絕對不行。
“賢弟,如今謝方叔剛剛出臨安,若是在去湖州的路上就被殺了,無論是誰都會懷疑到我頭上,何況謝方叔兩年後即使再回京恐怕也得不到皇帝多少信任了。何必如此過分?”
“好,那就不在他去湖州的路上殺,等他到了湖州安頓下來過幾個月再殺。反正湖州也不太平,咱們嫁禍到當地土匪頭上就好。”
“賢弟,難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就别殺他了,雖然他是投降派但是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石斌勸道。
“他謝方叔愛那麽一縣一州之地的子民但毀了大宋千千萬萬的子民,難道是好官?”王三寸步不讓的說道。
“賢弟,這次必須聽我的,絕不能殺謝方叔!”石斌來了脾氣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道。接着又說道:“但是我同意用别的辦法阻止他再次回臨安當官。”
“好吧。”王三見狀隻能沮喪的同意了下來,說道:“那咱們就再去一趟吳潛和趙葵的府上,與他們約定好一定要阻止皇帝再次調謝方叔進京。”
這正是石斌所想,故而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下來,隻不過他這臉皮薄的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再去和吳潛、趙葵談這個問題。開了口就會讓人感覺自己是個落井下石的家夥,不值得信任。
對石斌的性情了解得很,王三笑道:“大哥不必憂慮,王三和趙葵他們肯定也不想謝方叔那小人再次進京,所以隻要這個口開得好,他們毫無疑問的會同意。至于如何開口,這個就讓兄弟我去想辦法。”
誰知石斌這次卻不同意王三的話,飛快的就說:“這種事情怎能你一個人出力?要想也是一起想。若是實在想不出,當回小人也沒什麽。朝中高官幾個沒幹過點缺德事?”
這麽一通言語大大的出乎王三的意料,有份助力誰人不想?他自然表示非常歡迎石斌也來參謀參謀。
“大哥,你能這麽想兄弟真是高興。你是不是覺得就這麽直接開口會讓人覺得心腸太狠,影響名聲?”
“這是自然,何況之前我就答應過了理宗留謝方叔爲京官當工部侍郎,結果卻成了湖州知州,實在是有些不光彩。若是再要聯合其他同僚堵住他進京爲官的路當然太狠辣了。”
“大哥,你這并不狠辣。像我說的殺了那謝方叔才是狠辣。好了,别說這個,還是想想如何對吳潛和趙葵開口吧。”王三笑道。
“嗯。”
“大哥,我覺得如果能讓吳潛和趙葵先說出不想謝方叔再次進京的話對咱們應該最好。”王三說道
“讓那兩個老狐狸先說出這話?”石斌苦笑着說道,“兄弟,你這不是癡人說夢嗎?他們如何會先說?”
“辦法一定是有,隻不過是咱們沒想到而已。”
沒想到而已?聽到王三如此自信和輕松的說出這話,石斌頓時也自信和輕松許多,但是同時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吳潛和趙葵多年爲官,最厲害的就是打太極和裝傻,石斌自問沒那個本事與二人對抗。所以仍舊輕輕搖頭。
看着石斌明顯懷疑的模樣,王三并不意外,故而并不嘲笑,反而是一臉的理解和鼓勵,讓二人能更加同心協力的想辦法。
石斌見狀心裏一暖,覺得非常舒服,并認爲有如此好兄弟實在是三生有幸。想到此處石斌忽然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于是開口道:“賢弟,謝謝你剛剛的理解和鼓勵。而且你剛剛那些表情讓我想到一些東西。”
“哦?大哥想到些東西?請問是什麽?”
“讓我想到似乎并不是所有态度的表達都要開口,用其它方式也可以。”石斌笑道。
“其它方式?”這個道理王三當然明白,但并不明白如何用其它方式來讓吳潛、趙葵先表達出絕不再讓謝方叔進京的态度。
“他們一般都喜歡古玩字畫,咱們可以試試從這些上面找到突破口。”
“古玩字畫?”王三一聽立刻就明白了石斌的意思,原來是指利用那些東西上的内容來暗示吳潛和趙葵。想通之後,他立刻大笑道:“大哥果然厲害,用那些古玩字畫暗示他們二人的确是難得的妙計。不知道大哥覺得用什麽内容最好?”
石斌有些慚愧的笑道:“賢弟,爲兄胸無點墨,字都認不全哪裏會知道相關的故事?所以還得靠你這個多少讀過些書的大智囊。”
“大哥真是,我不過上了兩年私塾有些小聰明,居然還成了大智囊,讓我羞愧萬分啊!”王三有些害羞的說道。
“好了,不管你羞愧不羞愧,就按照我說的這個路子繼續想想,多半能找到辦法。”石斌現在十分肯定的說道。
“是的。”王三也十分肯定的贊同道,接着仔細想了起來。沒過多久便開口道:“大哥,我記得斬草除根有反義成語,但是忘了全部,隻記得其中有個虎字。這虎是不是很适合如今的謝方叔?”
“确實如此。”石斌點頭道,“至于你說的有個虎字的成語···”其實石斌已經想到了是放虎歸山,但是故意不說,皺着眉頭‘想’。他可不想露了馬腳,讓王三發現自己其實是讀過書。這種欺騙可就容易使兄弟感情出現裂縫了。
但也不想看着王三想的如此艱難,于是石斌開口道:“賢弟,我記得那些畫虎的人都喜歡将其畫在山上,是不是因爲那是山中之王?”
虎?山上?山中之王?想到了這些王三立刻笑道:“那不就是放虎歸山嗎?好,大哥,咱們就用這麽一幅畫提醒吳潛和趙葵!”
二人商議好了之後立刻去臨安城裏的古玩字畫集市淘寶。轉了一個時辰買了兩幅顧恺之的《猛虎上山圖》。
接着就去了吳潛府邸,對于石斌的到訪吳潛十分意外,畢竟謝方叔已經被貶出京,石斌此時應該在回四川的路上,如何又來找他?事若反常必有妖,故而吳潛謹慎的笑道:“石總領此來吳某沒有倒履相迎還請恕罪,不知道石大人前來所爲何事?”
“沒有什麽事,僅僅來聊表謝意而已。”石斌笑道。
“謝意?”吳潛一聽便明白了石斌的意思,自然立刻表示不必感謝,這是他應該做的也必然會做的。
石斌可不管這麽多,讓許風從包裹之中取出了顧恺之的《猛虎上山圖》。
即使吳潛是當朝宰輔卻也沒有立刻看出石斌送畫的深意,隻是肯定石斌絕不僅僅是爲表達謝意而來。
想太久不說話并不禮貌,故而吳潛問道:“果然是副難得的好話,不過吳某卻不敢收。石大人有話還請明說,吳某愚鈍無法參透石大人畫中的深義。”
石斌忽然靈光一閃笑道:“吳大人,請問謝方叔謝大人是屬什麽的?”
屬什麽的?石斌怎麽如此八卦?吳潛心中鄙視。但還是不自覺的想到了十二生肖上去,想到了虎和謝方叔,立刻明白了石斌畫中之意。
見吳潛神色有了變化,石斌笑道:“吳大人,想必你現在明白石某話裏的意思了。”
“确實,石大人好厲害。不過你不覺得這樣做有些過了嗎?”
“吳宰輔,恐怕你誤會了。這山隻是臨安,隻要虎不歸這座山便好。”石斌笑道。
“原來如此,石大人的想法吳某贊同。不過還請石大人不要爲難那隻落魄虎。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的日子并不好過。”吳潛很鄭重的說道。
“這是自然,請吳宰輔放心。”石斌也非常鄭重的答道。事情既然已經辦成,石斌自然立刻出了吳府,他可不想站在那讓吳潛讨厭。
進了趙葵的府邸,趙葵同樣沒有料到石斌會來,更無法想出石斌爲何會來。故而隻能好好招待,同時裝傻充愣和石斌天南地北的聊。聊了一段時間之後,石斌拿出來顧恺之的另一幅《猛虎上山圖》送給趙葵,大說感謝。
趙葵這老油條當然也不會相信石斌的胡謅,姜是老的辣,沒等石斌感謝完,趙葵就笑道:“古人誠不欺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趙宰輔一見此圖便知石某之意這才是大智慧,我這點雕蟲小技實在不怎麽樣。既然宰輔大人看出了我的意思,不知道您的意見如何?”石斌很謙恭的問道。
“此虎狡猾如狐,的确需要提防。好吧,趙某同意你不會放虎歸山,也請石大人不要将事情做得太過。”
“這是自然,若是要做過也就不會來拜訪大人了。”石斌爲自己辯解道。
離開了趙府之後石斌算是徹底放了心,有當朝兩位宰輔的承諾,謝方叔就是聖眷再隆也無法回京任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