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轉身離去的汪德臣,石斌心中五味雜陳,從汪德臣的一席話中他看出汪德臣還是個有情義的人,确實并非谄媚之徒。如今忠于元人恐怕與其自小在皇宮之中與衆元朝皇子一起長大有關。
石斌也不想在離元人軍營這麽近的樹林裏吹陰風,萬一汪德臣忽然不顧臉面殺将回來怎麽辦,自己豈不是會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石斌也很快的離開了。
剛剛回到營中,王三便進帥帳前來詢問情況。石斌自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自己手下的大智囊。
“大人,請問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王三問道。
“怎麽辦?如今汪德臣已無戰心,咱們就先将其滅了,順帶焚了元人糧草,讓其不戰自潰!若得時機留駐大理幫他們抵抗元人也不錯。”
“大人,你的第二個策略卑職非常贊成,不過第一個策略估計得稍稍改動一下。”王三笑眯眯的說道。
“什麽意思,第一個策略要改動?不殺汪德臣還是不燒元人糧草?”石斌疑惑的問道。
“元人糧草肯定得燒,而且是不論付出多少代價都要燒。至于汪德臣的死活,卑職以爲大人可以再思考一番。”
再思考一番?從王三的話語之中石斌感覺到王三是想讓汪德臣投效自己而非被自己所滅。
“你是說不殺汪德臣?”
“是的。卑職以爲最好是将其招納過來而非殲滅。”
“此人如此數典忘祖難道還能苟活于世?”石斌憤怒的喝道,明顯十分不滿王三的建議。
“大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雖然那汪德臣此時是忠于元人,但卑職從他的言語之中也了解到此人重情重義,知恩圖報。若是能收到麾下,定然利大于弊。何況他還十分了解元人的情況,實在是殺之可惜。”
不得不承認王三說的十分有理,汪德臣乃世之虎将又十分了解元人,殺了的确非常可惜,但不殺又難解石斌的心頭之恨。
這麽想着越想越憋屈,最後懶得再想,幹脆将問題完全抛給王三和許風,讓他們去想辦法,拟定個策略之後再來找他。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王三便帶着許風進了帥帳,王三很高興的說道:“大人,卑職和許風想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絕對可以讓汪德臣反叛元人,至于其之後的死活就由大人決定了。”
一聽能讓汪德臣反叛元人石斌大喜,因爲一旦汪德臣反叛,忽必烈就處于極其不利的腹背受敵的局面。不說進兵,就是想全身而退都非常困難。同時汪德臣一旦反叛就如無根浮萍,生死的确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了。
“快說如何讓那汪德臣背叛元人。”石斌催道。
“大人,如今咱們通過奏樂和唱歌讓女真士卒毫無戰心,此事肯定已經被元人安插在汪德臣身邊的密探給彙報給了忽必烈。俗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論忽必烈如何相信汪德臣,但絕不可能相信他手下那些與自己有亡國之恨的所有女真士兵。”王三很肯定的說道:“所以忽必烈必然要采取行動再一次對付汪德臣,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确實如此。那你認爲忽必烈會如何對付汪德臣呢?”王三問道。
“呵呵。大人,若你的手下如此表現,你會如何檢驗他是否忠心?”王三很狡猾的看着石斌說道。
石斌腦中的第一個詞就是‘投名狀’,不過他卻并未如此說,而是說:“通過執行我的命令來檢驗他的忠心。”
“那大人認爲忽必烈會讓汪德臣執行什麽命令來證實他自己的忠心?”
“攻取昭通?”
“就是如此。”王三笑道,“而且我還可以肯定的說,兀良哈台同時也在極力的勸忽必烈殺了汪德臣,想借刀殺人。”
兀良哈台借刀殺人的想法是從一開始就有,如今是最好的時機肯定會極盡全力。所以石斌十分認同王三的說法,并詢問具體如何辦。
“大人可以去元人營中散播謠言,說忽必烈和兀良哈台要殺汪德臣,說汪德臣對元人有二心。”
這麽陰暗的辦法石斌可不想用,謠言這東西就沒人喜歡,即使是使用者都厭惡。
見石斌眉頭緊皺明顯不想這麽做,王三立刻勸說:“大人,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過幾句謠言而已有什麽?何況用幾句謠言拯救我大宋無數子民難道不行?一定要我大宋橫屍遍野才好?”
王三的話讓石斌無法反駁,隻好開始派手下散播謠言,在汪德臣那說忽必烈和兀良哈台懷疑女真人想借刀殺人,在忽必烈和兀良哈台那則說汪德臣和女真士卒不滿忽必烈的處置有二心。
被堵在昭通城下足足三個月,忽必烈不得寸進煩躁不已,如今又聽營中謠言四起更加難得平靜。衆口铄金積毀銷骨,無處發洩的忽必烈終于将矛頭指向了辦事不利的汪德臣。這正是外争不成則内鬥。
深知汪德臣的手下也是精兵強将,所以忽必烈不敢奪了他的兵權,害怕他直接反叛,所以以兀良哈台攻城不利爲由将汪德臣重新任命爲前鋒将軍,指揮奪取昭通。
最讓汪德臣感到不能容忍的事情來了:在兀良哈台讒言的影響下,忽必烈下令汪德臣率五千女真精銳必須在十日内拿下昭通,且攻擊不得中斷,若是拿不下昭通就提頭來見。
汪德臣知道忽必烈言出必行,自己又不想做那不忠不義的叛臣,所以不顧傷亡的猛攻昭通。忽必烈的軍令很快就被石斌了解到,于是下令士卒全部上城牆阻擊女真軍。
雖然女真人善戰但是在石斌的火器兵面前,汪德臣的手下損失慘重,不到四日,五千女真精銳便隻剩不到三千人。這樣的損失看得汪德臣心在滴血,痛苦萬分,自責不已。
這麽個打法汪德臣和他手下全都幾近崩潰,打到了第九日昭通仍未被拿下手中精銳卻已損失殆盡,汪德臣深深的感覺到末日即将來臨。
第九日夜,昭通城門悄悄開啓,城中五人騎馬奔汪德臣營寨而來。
又是一支捆着書信的利箭被射進了營寨之中,大概一炷香之後寨中三人縱馬出營。
城外的一個小樹林之中,石斌帶着王三、許風與汪德臣又一次會面了。
此次的汪德臣再無半點英姿飒爽的感覺,完全是萎靡不振,畢竟人已經到了懸崖邊上,說不怕是假的。
“汪大人,石某想問你一個問題。”
“石大人請說。”汪德臣有氣無力的說道。
“請問你認爲自己是否對得起元人?”石斌問道。
并未開口回答,汪德臣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他率軍常年爲元人攻城略地,這次在昭通打得精銳損失殆盡當然對得起元人,僅僅點頭不過是不好說出口而已。
“汪大人,你對元人算是仁至義盡,元人卻未必想留你一命。不知道石某說得對嗎?”
石斌的話當然正确,如今即使忽必烈不想殺自己,但軍中無戲言,自己一再失利還加上兀良哈台的讒言,隻要明天拿不下昭通絕對是必死無疑。
“汪大人,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不會要你臨陣倒戈對付元人,隻要你在一旁當個看客,如何?”石斌很輕松的說道。
石斌的話讓王三和許風大爲不安,哪裏有兩家争鬥卻讓另一家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即使那家勢力很弱也不行。明顯石斌的話讓汪德臣也非常意外,石斌的思維太奇葩,若自己反複無常再次歸附元人,石斌豈不非常危險?
揮手止住了要出言勸阻的王三和許風,繼續笑着對汪德臣說道:“石某的話是不是很難讓人相信?”
“當然,石大人此言實在是難讓人相信。”汪德臣無奈的笑道。
“石某敢做此決定隻是因爲相信汪大人不是反複無常的小人,咱們之前的會面你就信守承諾并未伏兵于側。石某隻想問大人,你是否會脫離元人歸附我大宋?若是答應歸附大宋,石某保證不要你臨陣倒戈,不當那不忠不義的猥瑣小人。”
“這····”汪德臣很艱難的思考着。
“汪大人,石某不要求你現在便給出答複。因爲你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思考,明天上午石某估計忽必烈的人就會到你的營寨中來,那時你再做決定如何?你隻需在此立個歸附的信号,如果你不想歸附大宋咱們再繼續交兵,如何?”
這麽個态度大出汪德臣的意料,石斌居然将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了自己,讓自己決定是否歸附,卻沒有半點威脅。本想當即就說歸附大宋歸附石斌,但汪德臣懷着那麽最後一點希望還是忍住了這句話,轉身回營了。
待汪德臣走後,王三立刻不滿的說道:“大人怎麽能這麽魯莽?不僅将所有主動權都交給汪德臣,不交投名狀就算了,還讓他在一旁虎視眈眈?”
“王大人,這個做法的确冒險,但是我也是仔細思考了你們說他重情重義,且行事還端正之後才決定下來的。他如今精銳盡失,對元人來說已無用處,回去之後即使不死也肯定會受重罰,說不定還要受本族人民的譴責,多半是生不如死。”
“大人是認爲他除了歸附我們沒有其它路走?”許風問道。
“當然。他也是高官不可能自降身份去落草爲寇,若是不投靠我們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不是爲元人殺就是被我們所殺。”石斌非常肯定的說道,“那你們認爲我還需要逼迫,顯得那麽沒有自信嗎?何況我要的是他真心投靠,而非隻求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