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話自然不可全信,但石斌至少可以肯定如果自己能保證劉整不再受呂文德等人的排擠和算計,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再起叛宋投元之心。
但隻要劉整在這信州一天,在呂文德手下一天就不會有好日子過,那他的叛宋投元之心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灰複燃。
若在以前,石斌會毫不猶豫的将劉整給殺了,如今卻不想這麽辦,畢竟這個對大宋并不忠心的家夥也有自己的苦楚。何況有幾個官員是真的對宋廷忠心的呢?似乎他石斌就是對大宋最不忠心的一個。于是又要許風将賽子龍叫來房内,與他聊起了劉整之事。
“子龍,今日之事大出我的意料,有些麻煩。”
“哦?大出大人的意料?難不成那劉整打死都不承認有過叛宋投元的想法?”賽子龍驚訝的問道。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不過旁敲側擊了幾句,告訴他我甯可上山爲匪也不會叛國,他就立刻将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知道之後的結果。”石斌有些疑惑的說道。
“大人,若是我我也不會在意大人知道後的結果。”賽子龍笑道,
“這是爲何?難道他就不怕我公事公辦上報朝廷取了他腦袋?”石斌也驚訝的問道。
“怕,當然怕掉腦袋。但他卻不怕大人知道,因爲他料定大人絕不會上報朝廷,公事公辦的。”賽子龍笑眯眯的答道。
“這是爲何?”石斌疑惑不解的問道。
“大人難道忘了之前李曾伯是如何對待大人,大人又是如何寬待李曾伯的?”
“這哪裏會忘,說起這個我還得謝謝你點醒了我····”石斌說到此處停頓了下,接着又說道:“子龍,你的意思是,劉整料定隻要他投靠我即使他之前真有叛宋投元的心思,我也不會對他怎麽樣?”
“若子龍所料不錯,應該是這樣。天下人都知道你宅心仁厚是不會輕易取人性命的。”
“哼,那我就偏取了他腦袋!”石斌聽後冷哼一聲說道。
“大人不可!”見石斌要亂來賽子龍立刻阻止,“大人不可意氣用事,多一個人投靠就多一份力量,大人怎可自斷臂膀?即使那劉整不是真心,但暫時也沒有歹意,所以卑職認爲還是容忍他耍點小聰明吧,反正他也逃不出大人的五指山。”
“真是讨厭,這還要被算計,我真是覺得好累,都不想當這官了。”石斌抱怨道。
“大人說笑了,卑職想當還當不了,你怎可輕言放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啊!”賽子龍見狀當起了夫子勸誡起石斌來。
“好吧,就聽你的。不過你什麽時候會這些之乎者也了?這倒是讓我很意外啊,呵呵”石斌取笑道。
“這不也是給逼的?卑職也得批改些公文了,一點不懂也不像話,所以我還是懂點大人的難處。那大人覺得怎麽保住劉整那條小命比較好?”
“如何保住劉整的性命這個我還真沒想過,之前在酒桌上說的不過是讓他安心而已,心中并無想法,叫你過來就是商讨此事的。”
“大人,以我之見,若要保住劉整是繞不開呂文德的,所以關鍵還在他那裏。”
賽子龍的話石斌非常認同,呂文德是這一路的軍事總管,任何軍隊和将官的調動都必須征求他的意見,除非是朝廷樞密院直接發文才可以繞開他,但石斌絕不會如此,這樣會得罪呂文德,不值得。
“難不成回隆興府去和呂文德再喝一頓酒,借此和他談談劉整的去留?”
“恐怕隻能如此。”
自己剛剛幫了呂文德的大忙有恩于他,真要開口呂文德肯定不會不答應,但石斌不想如此,所以并不想借喝酒來辦成此事。但是劉整也是一員悍将,若是攬到帳下肯定是利大于弊,否則就隻有殺了他,石斌又有些于心不忍。
見石斌躊躇不決,賽子龍說道:“大人,那呂文德是讨厭劉整桀骜不馴,你認爲他最喜歡看到的是什麽?”
聽到賽子龍這番話,石斌想了起來,若是自己的手下太不知進退,即使不整死他也會讓他吃憋,受足委屈。
“自然是看見劉整事事不順,受足委屈。”石斌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大人認爲一個官員最憋屈的事是什麽?”賽子龍意味深長的問道。
“這···”石斌沉吟道,“應該是蒙受不白之冤而被貶谪甚至喪命了。”
說完之後石斌看了看滿臉笑意的賽子龍,立刻明白了賽子龍話裏的意思,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找個由頭貶了劉整的官,借此将其調離呂文德的地盤?”
“就是如此,卑職敢肯定呂文德肯定視劉整爲眼中釘肉中刺,所以才如此整他。若是被貶而離開了他的地頭,呂文德對劉整的反感也不會那麽強,不會想置劉整于死地了。而大人貶谪劉整隻會讓呂文德對你更加有好感,如此一來就是既和呂文德關系進一步變好還保了劉整一命,這樣兩全其美應該不錯。”
這個辦法的确不錯,石斌表示就按照賽子龍說的做,兩日後請劉整赴宴。很快就到了喝酒的那天,石斌很早就起床洗漱完畢,甚至在門房之中等着劉整的到來,算是對待會酒宴上可能出現的不快做個鋪墊,免得劉整過分不滿。
因爲這頓宴席關系到自己的将來,劉整也很早就到了石斌暫住的府邸,見石斌早在門房之中等待,感到受寵若驚,但對這情況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畢竟他一個小小的統領可不值得石斌如此厚禮相待。
知道劉整是個爽快人,上桌之後菜都沒上齊,酒也不過喝了一杯,石斌便開口道:“劉大人,通過之前的交流本官知道你如今是如坐針氈,寝食不安,很想擺脫如今這種尴尬的局面。”
“是的大人。卑職願意投效大人,隻請大人護我周全就好。”劉整有些焦急的說道。
“劉大人不必着急,本官從來言而有信,這你是知道的,你的事情我會找呂大人去疏通,我的面子他應該還是會給,肯定護你周全。”石斌笑道。
“大人出馬呂大人肯定會給這個面子,卑職相信。隻是,隻是不知道大人想用什麽辦法護我周全?畢竟卑職與呂大人梁子結得不少,恐怕大人想護我周全也要花大力氣,劉整不想欠大人太多。”
“呵呵,”石斌笑道:“這個你放心,劉大人。我心中已有定計,不會讓你損失多少,也不會讓我損失多少還能讓呂文德饒過你。”
“大人,卑職鬥膽,請問你能讓我知道你的具體計劃嗎?”劉整忐忑不安的問道。
“當然可以,今日叫你來喝酒就是爲了此事。”
“哦?請大人直說,劉整十分想知道大人的妙計。”
“妙計談不上,粗糙得很,就是要請劉大人受點委屈,要被貶職。”石斌有些遺憾的說道。
剛一開始聽到要被貶職,劉整并不高興,但轉念一想,命都快沒了還在乎官職幹嘛?想通了這些,劉整立刻問道:“隻要能跟在大人麾下,就是将劉整貶爲一個夥夫也沒事!”
當然不可能将劉整這員虎将貶爲夥夫,石斌暗道他真是會說話,看來呂文德的确對他欺負得太過了。
“夥夫?劉大人太會說笑。我怎麽會舍得将你這員虎将貶爲一個夥夫?不過至少得貶一級成爲副統領,這樣我才好在呂大人面前保你。”石斌說道。
原來是苦肉計,劉整暗道。不過他自己也認爲這是條妙計,官降一級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之後立功再升上來就好,總比被呂文德算計丢了性命,或被石斌秉公辦理當叛徒宰了好。
“多謝大人肯如此幫助卑職,不過卑職認爲官降一級恐怕不夠,呂大人很難答應,大人到時候會很難辦,我願意直接被貶爲營指揮。”
“劉大人還真是條漢子,做事幹淨利落,毫不優柔寡斷。”
“卑職雖然沒讀過書,卻知道該舍則舍,大人如此幫我,我若連這點小利都舍不得那就實在不值得大人幫扶了。”
很欣賞的看了看劉整,暗中佩服他居然如此明白厲害關系,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找個由頭将你貶爲營指揮,劉大人認爲找什麽由頭合适呢?”
“最近呂大人總是命卑職征繳軍糧,而我就是因爲無法征繳到足夠的軍糧才被呂大人打壓的。所以我認爲大人可以以此爲由參我一本,這樣呂大人應該就消氣,您也容易保我了。”
想到了劉整說起軍糧,石斌心中就癢癢,他雖然從未因爲軍糧不足而焦慮,但誰又不想倉庫之中糧草堆積如山,永遠都吃不完呢?
仿佛看透了石斌的想法,劉整悄悄的說道:“大人,卑職認爲一點點小錯恐怕不夠将我貶爲營指揮,隻有軍糧上出大錯才可以。但如今糧食緊缺決不可燒了,所以需要讓其找個好去處。”
“好去處?”
“對,好出去。卑職看不如就請大人派賽子龍大人将這三個月的糧草偷偷運會成都,你看如何?”
石斌暗道麻煩,若是真拿了這些糧草勢必引起呂文德的不滿,若是不拿幹看着流口水也不舒服。一時做不了決斷,便借口如廁出了餐廳。
剛出門許風就說道:“大人,決不可拿那三個月的糧草,大人不可因爲三個月的糧草與呂大人交惡。大人你和呂大人聯合參劉整一本讓他斬首都可以,哪裏還要找什麽由頭?”
“的确如此,是我辦事糊塗了。”
随後石斌回了餐廳,表示不要三月糧草,示意劉整将這些糧草還是上繳呂文德,讓呂文德不更加讨厭他,不對對他死咬不放。
爲保性命劉整隻好依照石斌的說法去做。而石斌則回隆興府和呂文德說了貶劉整的官并将其收入麾下之事。
果如之前所料,呂文德見劉整被大大的貶職又是石斌來讨要,他自然做了個順水人情讓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扔給了石斌,讓他跟着石斌回了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