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伯雖說隻是多了知鄂州的權力外加一個虛銜但他還是覺得值。因爲他初戰失利沒有受罰,二戰真正做的也就是總督糧草而已,并未厮殺,而他又不是不知足的人,所以對此結果挺滿意。
正是因爲如此,讓李曾伯反而感覺有些不舒服。雖說他老于世故并不會‘受人滴水之恩就湧泉相報’,但這次給與恩惠的是之前被自己陰過的對頭,所以李曾伯覺得應該要做些什麽回報于石斌。何況石斌表示接納自己,那就要有投名狀才對,否則難獲真正的信任,會一直被排斥在核心之外。這是李曾伯這個老油條絕不可接受的。
但左思右想的一段時間都沒有想出辦法來,所以有些郁悶,這種情況讓心思細密觀察入微的賽子龍在喝慶功酒的看了出來。
爲了不打草驚蛇,賽子龍并未在酒桌上就點出來,而是将此事在散席之後才告訴石斌。
喝酒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和一幫武将一起喝酒就更加累人,回到卧室之中的石斌打算倒頭就睡,但剛剛坐上床這個美夢又被賽子龍給驚醒了。因爲他說酒桌上李曾伯的神情不對,需要留意,怕他反水。
賽子龍的話石斌并不以爲然,覺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了。在石斌看來自己不僅不計前嫌還讓李曾伯立功升官,如此厚待他,所以不認爲李曾伯是會這麽快就背叛自己。
“子龍,你說的要留意李曾伯我認爲是對的,但不認爲他會這麽快就反水,我看其中多半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委。此事不可輕易下結論,免得造成誤會,讓我們的努力都白費了。”石斌一邊打着酒嗝一邊鄭重的說道。
“好的,大人。那咱們通過什麽方式知道李曾伯爲何如此郁悶?這個事情還是弄清楚才能讓人安心。”賽子龍說道。
“這是當然,至于用什麽方式···我有兩個想法,第一是不能讓李曾伯知道我們在調查他,讓他誤以爲我們信不過他,第二就是即使查出了什麽也不要立刻行動,觀察觀察再說。”石斌說道。
“明白,我們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李曾伯,當然不能因爲一個莫須有就失去他,子龍明白了。”
“嗯。那你說說怎麽辦比較好,畢竟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回成都了,希望在此之前就弄清楚此事。”
“大人,屬下以爲我們可以通過他手下的人知道他爲何如此,這個應該不會很難。”
石斌也認爲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獲取信息最好,故而立刻命賽子龍着手去辦。
賽子龍是個非常厲害的家夥,不出兩天他便查出李曾伯如今想的是報恩遞送投名狀且希望被石斌重視。雖然李曾伯知道石斌肯定是想成爲荊湖北路的主人,但介于石斌現在的地位,幾乎不可能,所以才抑郁得很。
這個結果讓石斌非常高興,知道賽子龍提供的情報不會有誤,他可以肯定的是隻要再花些功夫荊湖北路就也會在他的掌握之中。于是又将賽子龍召到府内商議起這個事情來。
“子龍,你提供的情報讓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意外。不過爲了保證萬無一失,我還是想問問你李曾伯這個态度是真是假?”石斌問道。
“大人,我以爲李曾伯的态度是真,他是真想投靠大人。”
“說說看,爲什麽他真想投靠我?”石斌問道。
“首先是因爲他從大人的不計前嫌知道你是個大度之人,且又受了你的恩惠,我想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再想與你做對。第二則是因爲他已經受了你的恩惠,那麽他的同僚勢必認爲他在政治上雖然不和你完全相同卻是傾向于你。第三則是他官聲還算不錯,可見是個要臉面的,若是在此時與你做對,會爲世人唾罵,所以久經世故的他應該不會婆婆媽媽而是選擇幹脆投靠大人。”賽子龍細細的分析了一通。
賽子龍說的字字在理,石斌開始的一點疑慮也沒了。于是又問道:“子龍,那你認爲我該如何對他?”
“很簡單,就給他一個送投名狀的機會,待他做好了這事大人再告訴他大人你已完全信任他了。”
聽了賽子龍的話後,石斌立刻表示同意他的說法,并命他将李曾伯請來府中喝酒。
一聽是石斌邀請,李曾伯也不管身上傷痛還沒完全好精力并未完全恢複還是飛快的來了。
看着李曾伯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樣石斌心中頗有不忍,暗歎自己下手過重,都一個多月了李曾伯還沒痊愈,也暗歎他身體太弱。
還沒等李曾伯坐下,石斌就說,“李大人,石某還是要爲之前的行爲道歉,你看這都一個月了你居然還未痊愈。哎,是我太跋扈了,對不起。”
“石大人,李某經您這麽一打躺在床上想了很多,算是多少明白了一些自己的短處,大人打得是,請不要因此内疚。”李曾伯答道,接着又說:“請問大人這次喚下官前來所爲何事?”
“其實也無大事,就是想和你談談心。”
李曾伯哪裏會相信石斌請他前來隻是談心?要談心大可以找賽子龍、賽張飛這些嫡系去談,何必找他一個剛剛投效的人談。
當然,這些話李曾伯不會說出口,隻是很禮貌的說道:“請問大人是有什麽困惑嗎?若是有,下官願意幫大人出謀劃策,以解大人之憂。”
“那就多謝了。”石斌說道,“就是這兩日我在這鄂州城内閑逛時聽到不少平民百姓說起嶽武穆的事情,故而心中忐忑。”
原來石斌是怕自己步了嶽鵬舉的後塵,會被宋廷以‘莫須有’的罪名給宰了。想到這些,李曾伯發自内心的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後堅定的說:“大人全心爲國,若有人欲對大人不利,李某願爲大人擋箭!”
“李大人的好意石斌心領了,隻怕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是擋不住的。”石斌‘苦笑’道。
“那大人想怎麽辦?”
“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自請辭去四川總領或者荊湖南路安撫使?那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繼續征戰?勝了會遭朝廷猜忌,敗了會遭奸佞之人诋毀,我絕不甘心如此。”石斌眉頭緊皺的說。
這些情況李曾伯這幾日在家中早就想過,正是因此才感到尴尬。想送投名狀,幫石斌再奪些權力,但這無異于将其架在火上烤,一個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
“大人,下官在家中已經想過這些,這幾日有些郁悶想必大人也看出來了,正是因爲想不出辦法幫大人才如此的。”李曾伯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将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有些意外李曾伯居然如此直爽,還不用自己問,他便将心中所想抖了出來。石斌笑道:“多謝李大人好意。”
“大人厚待下官,幫大人想一想是應該的,何況都沒想出什麽辦法。下官慚愧。”
“本官過幾日便要回成都,說實話,對荊湖北路的事情實在是放心不下。不怕别的,隻怕同僚不能同心同德一起抗元。”
久居官場,李曾伯哪裏聽不懂石斌的‘對荊湖北路的事情實在是放心不下’的意思?
石斌從來就不是荊湖北路的官員,隻是臨時調來抗元的将領,他離開便離開,需要對荊湖北路的事情操心嗎?操心隻有一個解釋,就是石斌觊觎荊湖北路,想掌控此地。
“大人,下官倒是有一辦法,隻是不知道大人是否信得過在下。”
“李大人不必如此,有話就說,言者無罪。你肯說我求之不得。”石斌聽到李曾伯的話非常高興,立刻答道。
明顯還是有些不敢說,在石斌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之後,李曾伯要英勇就義一般,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說道:“大人,下官願意幫你在荊湖北路盡力收攏人心。”
沒想到李曾伯居然還會這麽直白的說出要幫自己在荊湖北路收攏人心,石斌是又驚又喜,連連表示感謝,示意李曾伯可以放手去做,并可以代自己允諾他們一些不過分的要求。
有了石斌的這個态度,李曾伯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他爲自己找到遞投名狀的路子而高興。
荊湖北路的同僚知道李曾伯不僅沒有因爲得罪石斌這個煞神出事反而還升官發财,這讓他們嫉妒得很。暗歎李曾伯怎麽有這麽好的運氣,他們自己卻沒有。當衆人在憤憤不平時,李曾伯卻一個個的拜訪起他們來。
不過三言兩語,那些牆頭草便立刻表示投效石斌,就是政見不同甚至敵對的官員都表示不會尋釁滋事與石斌做對。事實勝于雄辯,石斌的恩威擺在那裏,稍有頭腦的都不會一條道走到黑,在毫無利益的情況下與他對抗,所以荊湖北路局勢立時明朗許多。
至于和李曾伯關系緊密的同僚則表示請他引薦自己給石斌,也想加入石斌一系。
不出十日,李曾伯便将荊湖北路的轉運使、提刑官、提舉常平官都引薦給了石斌,石斌也請他們一起喝酒相互了解。
私下裏石斌則細細詢問了他們的品性和知否值得信任,李曾伯都據實以答,并将幾個希望投效的幾個知州也告訴了石斌。
見李曾伯做事如此細緻,石斌當即表示待自己離開荊湖北路之後由他和賽子龍一起負責管理荊湖北路,且以他爲爲尊。雖然知道這隻是客氣話,賽子龍就是石斌留在這看着他的,但李曾伯也非常高興了,畢竟成功的遞了投名狀,以後有好處石斌就不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