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敢肯定李曾伯對自己是不是敷衍,但當看到李曾伯在自己劈下床頭櫃一角那充滿恐懼的眼神時,石斌可以肯定李曾伯至少在此戰完全結束之前是不敢對自己怎麽樣了。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再留在這窩囊廢的府邸之中也沒有意思,多留一刻便會讓他多一刻的憤怒,故而石斌很快就離開,與等在府外的賽子龍彙合。
“大人,請問事情辦成了嗎?”賽子龍問道。
“這不是在軍中,子龍就不必如此硬邦邦的了。事情辦成了,而且結果比我預料的還要好,說不定會有點意外的收獲。”石斌笑眯眯的說道。
結果比預料的好賽子龍相信,但什麽叫做‘說不定會有點意外的收獲’,又憑什麽會有這意外的收獲?
“妹夫,我想鬥膽問問你爲何會有這麽大的信心?”賽子龍深知石斌不是信口開河之人,但對此事卻不放心,所以冒險問道。
“舅子,你也太膽小了。什麽鬥膽不鬥膽的,就是你不問我我也會告訴你爲什麽的。你看看我身上少了些什麽?”石斌笑着問道。
既然是特務頭子觀察自然非常細緻,轉眼就發現石斌的随身匕首不見了,立刻明白其中原委,笑道:“妹夫還真是厲害,居然能想出這辦法,估計送李曾伯匕首的時候他都快尿床了吧?哈哈哈哈!”
“尿沒尿床我不知道,但我從他眼中看出了極深的恐懼,因爲我不止送了他一把匕首,還将他床頭櫃的一角給劈了。”石斌很自傲的說道。
“如此便好,妹夫這樣咱們就可以繼續大幹一番,若是順利,說不定能再立新功。”
“我也這麽想,不過咱們首先要做的不是這些,而是兌現對你們的諾言。”石斌很鄭重的說。
“妹夫說得是,那我就派人用六百裏加急将功勞簿送去臨安,并請吳宰輔和趙宰輔幫忙請他們催理宗盡快下聖旨提升我和他們的四個的品秩。”賽子龍萬分激動的說道。
“可以,不過沿途還得和呂文德打個招呼,看看他是否肯繼續将呂文福和呂文信兩兄弟借我一段時間。”石斌叮囑道。
“爲何要問?這場仗本就沒打完。”賽子龍不解的問道。
“我知道沒打完,至少還得打到明年(淳祐十二年1252)春,正因爲如此這算是對呂文德的一種尊敬,不會顯得我石斌太過蠻橫跋扈。”石斌耐着性子解釋道。
沒多久聖旨就下來了,賽子龍、賽張飛、呂文福、呂文信和南陽守将五人全都官升步軍都指揮使,同統領,對石斌和李曾伯不獎不罰,許他們繼續和元人作戰一切按之前的安排行事。
而收到消息的呂文德則專程從他的老巢江南西路隆興府趕來南陽對石斌緻謝,并希望石斌再帶着他那兩個族親打幾仗,混個一州統領。
本就不想呂家兩兄弟離開,石斌自然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不過提了個小小的要求:幫自己看住李曾伯,防他背後使詐。
和自己族親利益息息相關呂文德當然立刻答應了下來。安排人看住李曾伯之後便回了隆興府。
石斌回了自己的府邸之後對着牆上的軍事地圖發起了呆,他倒是想繼續往北打,一直打到許昌直逼鄭州,不過他不敢,實力不足。更想過請兩淮制置大使賈似道,他的嶽父幫忙,但還是心中忐忑,無法下決定。
賽子龍走進房内發現石斌明顯在想什麽難以抉擇的問題,也不打擾隻是在門口凳子上悄悄坐下。直到坐不住不小心一下蹭動了凳子才将石斌驚擾得回過了神。
見賽子龍這個也頗有才智的家夥來了,石斌非常高興的說道:“子龍,我正打算找你,沒想到你自己上門了。”
進了府賽子龍不敢再叫妹夫,改口道:“大人,請問有什麽事情要我做參謀的?”
“你認爲咱們下面該怎麽辦?咱們已經在荊湖北路立住了腳,打完這場仗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将你和賽張飛留在這。但是我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打了。”
‘該往哪裏打’?這個問題賽子龍可從未想過,他考慮的最多是如何獲取情報而非這種戰略性的大問題,所以一聽到石斌的這個問題腦子有些懵。他不知道石斌這句話什麽意思,要怎麽回答。
看了看賽子龍的樣子,石斌知道自己的問題問得太突兀,賽子龍未必能提出什麽好意見,更不能催,急了說不定賽子龍還說出什麽不靠譜的想法,若是自己采納了那就是大失敗。所以石斌也不催,隻是示意賽子龍慢慢想,他自己則幹脆坐下喝茶。
過了一壺茶的時間,賽子龍終于開口了,“大人,請問你是想打下平頂山或者駐馬店嗎?”
“知我者,子龍也!”石斌笑道:“我的确是這樣想的,之前想打平頂山但感覺打下來後難以駐守,所以退而求其次想打駐馬店。這駐馬店是淮河流域很重要的一座城市,如今卻在元人手中,這讓我大宋如芒刺在背就是睡個覺都不得安甯,得時刻防着元人從此處渡河南下。”
“大人的想法子龍十分支持,不過這其中有個問題不知道大人有沒有想過。”
“哦?什麽問題,子龍請直說。”石斌問道。
“屬下不認爲駐馬店難打,但是打下來之後誰來防守呢?屬下實在不想這駐馬店和之前的廣元、南陽一樣,咱們出力人家撿現成,爲他人做嫁衣裳。”
“子龍言之有理,但咱們在荊湖北路不過剛剛立足,打下來之後咱們也不可能派人去,這樣顯得太驕縱無禮了,會落人話柄。”說到這裏,石斌自言自語起來,“怎麽辦呢,有些麻煩···”
過了一會,賽子龍說道:“大人,屬下倒有一法可行。”
“快說!”
“您嶽父大人就是如今的兩淮制置大使,一旦打下了駐馬店,那這駐馬店就理所當然是你嶽父掌管,無論誰想當駐馬店的知州都必須過他這一關,所以咱們可以請他幫忙。”
“請我嶽父幫忙不難,問題是即使他肯幫忙我們又如何奪得那駐馬店的控制權呢?”石斌仍舊皺着眉頭說道。
“大人又何必糾結于一個小小的駐馬店呢?咱們可以和那些想當駐馬店知州的家夥做生意啊。”賽子龍狡猾的笑道。
做生意?石斌對這個算是一點就通,原來賽子龍是要自己和其他派系做利益交換。不得不承認這是如今能想出來的最靠譜的辦法。
“有道理,咱們目前是該着眼在荊湖北路而非駐馬店。那咱們打下駐馬店之後,就請我嶽父幫忙,我最希望的是能換到荊湖北路一個知州之位而非統領之職,并且要賽張飛擔任才好。”
聽完石斌的話賽子龍眉頭皺了起來,若是真将駐馬店拿下,給他和賽張飛一人一個統領的之職都很簡單,但是要将他們從武将轉爲文官那可就難得很,尤其還想讓賽張飛這麽一個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隻知厮殺的人當知州實在是有些不可取。
左思右想覺得石斌的絕不可能實現,于是開口道:“大人,屬下有一言要說。”
“子龍請說吧。”
“不是我說兄弟賽張飛的壞話,他征戰時候是員勇将,但治理地方恐怕還差得遠,即使大人得了荊湖北路一個州,也不能任命他爲知州,就是我也不行。”賽子龍爲了讓石斌不誤會,幹脆将自己也列到了不可任命爲知州的人之中。
賽子龍的話讓石斌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想當然,把事情估計得太美好,如今面對的現實是要如何才能一定獲得一個知州,得到之後又用誰來治理呢?
“子龍,你還有什麽想法不必忌諱繼續說。”
“大人,屬下認爲咱們不必派嫡系,你的勢力已經很大僅僅靠着咱們這些弟兄早就不夠了,所以您得像策反烏力罕一樣在荊湖北路也收攏一批人,否則要入主此地就太慢了。”
賽子龍的意思石斌倒還算明白,但還是有疑問,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先收買一些荊湖北路的官員,讓他們成爲我的支持者,這的确不錯,但若他們有二心怎麽辦?”
“大人,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隻要大人把握住大勢不出錯,那些有二心的家夥也不會亂來。咱們倒是可以将賽張飛留在荊湖北路,讓他來威懾那些有二心的。”
這些看法讓石斌想起了‘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句話,他的确不該隻用那些嫡系,就是敵對勢力也要争取,否則無法成大事。
想通了這些,石斌開口詭異的笑道:“子龍,你這麽說我就想起一個人。”
看着石斌這麽個狀态,賽子龍立刻明白了,“大人難道是說·····”接着便将手指向了李曾伯如今在養傷的府邸方向。
“子龍果然厲害,就是他。”石斌笑道。
“好!大人厲害!咱們接下來的戰鬥中讓他也立戰功,讓他能升官發财,如此恩威并施我就不信他不投奔大人。再将賽張飛任命爲鄂州統領看着他,如此一來讓他隻能爲大人效力,不敢再生二心。”賽子龍大聲說道。
“不必這麽肯定,我們還是先去和他談談再做定奪。”于是石斌便帶着賽子龍又去了李曾伯的府邸。
見石斌這煞神去而複返,李曾伯感覺自己心髒已經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壓力,若不是渾身動彈不得,他恨不能跪下求石斌放過他。
微笑的走到李曾伯的身邊,石斌很‘關心’的問道:“李大人的傷有沒有好些?”
暗自腹诽石斌是笑面虎,無視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對自己欺辱太過。
“李大人,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此時應該是恨不得生啖我肉,對吧?”石斌笑吟吟的問道。
聽到這些,李曾伯驚恐的答道:“石大人,我怎敢如此想?下官隻求大人能放過下官,我再也不敢和大人作對了。”
“我此來就是爲之前的事情道歉,并準備送你一份大禮,以示我和好之意。”
難不成又是送刀子?李曾伯暗想。接着立刻否定了這個胡亂的想法,送刀子不是和好,那是什麽呢?李曾伯想不透,隻好請教起了石斌。
從袖套之中抽出一份公文,遞給了李曾伯。
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對駐馬店的攻擊計劃,李曾伯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紙上,但安排的位置是在最安全的中軍,石斌自己則成了整支部隊的前鋒。
看到這些,李曾伯明白了石斌的意思,心中百味雜陳,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
明白李曾伯暫時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這麽大的變化,石斌隻是笑了笑說了句‘保重’便轉身出了房門。
走了沒多遠便聽到李曾伯房中傳來了聲音:多謝石大人好意,李某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