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荊南安撫使兼暫代四川總領的石斌在解決了内部問題之後緊跟着來了一個外部問題:接下來的路如何走。
若不諱言,如今石斌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割據諸侯,手中有軍權、财權和人民,想獨立稱王也無不可。但這是絕對不可行的,輕易稱王是自取滅亡。他信奉的是韬光養晦,傾向于‘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他要的是最後的勝利。
有一點不光石斌清楚,他這一系的所有人都明白,想再從宋廷那得到地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想擴大地盤就得自己花大功夫了。故而石斌将自己關在書房内室之中整整三日未出房門,飯菜都是小琴送進去。
讓小琴疑惑的是,石斌并未愁眉不展也沒樂不可支,而是臉色時陰時晴,且再無一句贅言,隻是獨自全神貫注的看着地圖。唯一讓小琴明白的是,石斌又在想如何擴充實力。
轉眼就是第四日,還是小琴送飯。但這次石斌卻不再在内室之中,而是坐在了書房的一把藤椅之上。
“小琴,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石斌有些疲憊的問道。
小琴是個非常乖巧的人,一聽石斌的語氣就知道他很疲勞不能久等。故而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說道:“請問老爺有什麽要問的。”
見小琴很拘束,也明白爲什麽,石斌笑了笑,“不必如此緊張,我不是很累。我就是想知道你們這些下人受到家主的責罰是什麽想法。”
石斌話一出口,小琴剛剛放松下來的心情立刻又緊張起來。從來就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問受罰的人是什麽感覺,尤其是主人和仆人的關系。
“老爺,小琴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
“不是不是。”忽然想起了小琴那柔弱的模樣,石斌知道小琴誤會立刻笑道:“小琴你誤會了,我隻是在想如果一個人經常受到責罰,那他還會對家主忠心不二嗎?”
“老爺,這得因人而異。但大部分人應該不會無限的忍受家主毫無緣由的責罰,估計就是有原因,但受的責罰多了也沒幾個下人會對家主忠心不二。”小琴很肯定的說道,“不過請老爺放心,小琴對您和夫人是絕對忠誠的。”
小琴的回答是石斌早就料到的,隻是想親耳聽聽心裏也有個底才踏實。
“你的意思是,一個普通人受罰多了不論是他是否真有過錯都會不再對家主忠誠?”石斌又問道。
“嗯,小琴認爲是這樣。當然,如果是那種忠義之士就會誓死追随家主,無論家主的責罰是否有理。”小琴又是非常肯定的說道。
“明白了。看來辦事也不必總是靠刀槍。”石斌自言自語的說。接着又對小琴說道,“速去将王三給我叫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王三便到了書房,以他的經驗石斌如此不管時候的叫他肯定有大事要與他商議。所以一見石斌也不多說,直接問了來。“大哥,這幾日你在内室之中獨處是在想今後發展之事吧?”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賢弟,的确如此。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因爲我發現我們遇到一個尴尬的問題,接下來似乎無路可走。”
“無路可走?”王三細細的回味着石斌話。
“對,就是無路可走。咱們往北要直面元人,往東要與宋廷周旋,西南兩路又毫無價值,這局面實在是有些尴尬。”石斌苦笑道。
“此話不假,但我觀大哥的神色似乎并不惆怅,莫不是已經找出了應對之策?”王三試探的問道。
“不算應對之策,也就隻是一個設想而已。這個設想還是問了小琴之後才感覺可行。”石斌笑道。
“請問大哥你問小琴什麽問題?”
“就是問下人對家主會有多忠誠。”
石斌的這個問題讓素來聰明的王三也沒想清楚,隻能模模糊糊的感覺石斌想用離間之計來達到某種目的。“大哥的意思是想利用别人的不睦來給咱們自己獲取利益?”
“是的。”石斌點頭說,“我覺得咱們似乎不合适再輕啓戰端了。”
“大哥所言甚是。雖然四川還算富庶但其實也打不了幾仗,是不該再輕啓戰端,至少不能再打大仗,更不可以在我們的土地上打,要打也要出去打。”
“有道理,所以我才想到了利用家主與仆人的矛盾,也就是君臣的矛盾來獲利。”
這些話讓王三非常意外,他從未想到過石斌居然會想用離間計。在他記憶裏,石斌若要成事就是一個勁的争取志同道合之人的支持,很少會拆對手的台搞離間。
“呵呵,有些意外啊?”明白王三此時的感覺,石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說,“大哥我這也算是沒辦法的辦法吧。否則就真被困在這四川和荊南了,我不認爲宋廷還肯再給我一路地盤。”
石斌的一席話讓王三非常高興,他最怕的就是石斌仍舊做着宋廷會繼續給他地盤的美夢。故而非常激動的說道:“大哥明鑒!的确應該換個思維來爲咱們自己謀利,您所想的離間就是個不錯的辦法。隻是不知道大哥有些什麽具體的想法沒有?”
尴尬一笑,石斌說道:“這個自然還沒有,不然怎麽會讓你這個大智囊一起來參謀?”
“大哥謬贊了。你想到用離間計就是最厲害,能兵不血刃奪了好處才是上策。”
都是幾年的兄弟相互的秉性了解得已經很清楚,石斌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話,他想的就是如何能盡快讓元人内部起沖突,宋廷則既不會一緻的對付他和賈似道,也不會内部分裂得太厲害。
“大哥既然想到此處,今日小弟也給你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王三笑眯眯的說道。
天大的好消息?王三素來沉穩,能被他形容成天大的好消息,其中的利益就絕對小不了。石斌自然迫不及待的催促王三說出這好消息來。
“去年,也就是淳祐十年(1250)蒙古人在拔都的封地忽裏台召開大會選舉新大汗,拔都雖然力挺蒙哥,但窩闊台和欽察台兩家諸多宗王皆不願承認蒙哥爲新大汗。今年欽察台汗國的多數宗王雖然被收買願意承認蒙哥爲新大汗但仍舊不太滿意,窩闊台汗國裏很多宗王甚至起兵反叛,如今蒙哥已經親自率兵鎮壓去了。”王三滿臉喜色的說道。
起兵反叛?一聽到這個詞石斌立刻來了精神,元人鬧起了内讧那對大宋來說可是再好不過的消息,難怪王三都會如此興奮。
“那你給我說說你有什麽看法。”石斌催促道。
“蒙哥素來善戰,勇謀兼備屢立奇功,所以小弟認爲若無人支持,窩闊台諸王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就會被殲滅。”
王三的話石斌非常贊同,黃金家族裏幾乎全是骁勇善戰的大帥之才,沒有幾人能擋其鋒芒。何況隻是一幫并不同心協力的烏合之衆?
“那兄弟認爲如何辦才好?如此大好機會可不能讓它溜了,即使那幫宗王肯定遲早會被滅,但讓他們将亂搗得越久肯定越好。”石斌充滿期待的說道。
“小弟認爲有三個辦法可以讓元人亂得更久點。”
“快說!”石斌又催道。
“第一,咱們派人去窩闊台汗國以各種好處策反更多的宗王。第二,賣給他們好的兵器铠甲增強他們的實力,讓他們有能力對抗蒙哥。第三則是盡力結好邊境上的這些元人将領。”王三笑眯眯的說道。
“賢弟果然厲害!”石斌毫不遲疑的誇道:“前兩點大哥我已經想到,但第三點卻不是很明白,之前我們與他們打了個不可開交,差點将他們害死,他們還會與我們結好嗎?”
“當然會!”王三以毫不質疑的口吻說道。
“這是爲何?”
“大哥可知何謂戍邊?”王三問道。
石斌聽後心中不喜,他怎麽會不知道什麽是戍邊,說白了就是守衛邊疆。
緊接着王三又問,“請問大哥可曾想過何人會來戍邊?”
這一個問題石斌還真沒仔細想過,在他的印象之中能戍邊的都是能臣幹将,至于是什麽人他就不知道了。
“一般是兩種人,一種是真正憂國憂民的忠臣,另一種是被同僚排擠貶谪而來的。”王三意味深長的說道。
聽到‘另一種’時石斌明白了王三話中之意,也回想起來之前和小琴說的忠誠問題。
“兄弟的意思是咱們一邊派人去中亞聯系那些反王一邊就在邊界努力拉攏這些元人守将?”
“正是如此!大哥,請不要小看這些守将,他們每個人就是一扇門,打開一扇門就多一條路。”
這些話石斌當然非常贊同,他可不想出祁山時側翼還有時刻準備攻擊自己的元人。
“那好,咱們就先從那個被咱們折騰得不輕的隴南守将開始如何?”
“這是必然,隴南守将數次爲我所敗,又連累了天水和寶雞的守将,定然爲多數元人守将不容,日子必定難過,咱們争取他應該是最容易的。”王三很自信的笑道。
“那好,咱們就先從隴南守将下手!”接着又狠狠的拍了拍王三的肩膀,大笑道:“王三啊王三,論這揣摩人心你可是太厲害。若是科考中舉,混個樞密院副使恐怕隻是時間的事情!”
這話說得王三非常高興,但也一個勁的謙虛着,爲了讓石斌亂想,最後找了個由頭離開。